清晨五點三十分，許明遠準時睜開眼楮。軍營十年的生物鐘比任何鬧鐘都精準。他輕手輕腳地起身，生怕驚擾了身旁熟睡的甦晴。
臥室里還籠罩著朦朧的晨光，許明遠站在衣櫃前猶豫了片刻。左邊掛著他帶回來的軍裝，右邊是甦晴為他準備的居家服。他的手指在軍裝上停留了幾秒，最終還是選擇了那件深藍色的棉質t恤。
廚房里，許明遠盯著現代化的廚具有些不知所措。十年前他們用的還是老式煤氣灶，現在這個瓖嵌著液晶屏的電磁爐讓他無從下手。他摸索著按下電源鍵，屏幕亮起的藍光在昏暗的廚房里格外刺眼。
"需要幫忙嗎？"甦晴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許明遠手一抖，差點打翻旁邊的玻璃杯。
"不用，我想給你們做早餐。"他轉過身，看見甦晴穿著淡紫色的睡裙站在門口，頭發有些凌亂，眼楮下方帶著淡淡的青色。
甦晴走進來，熟練地按下幾個按鈕，"要先解鎖，然後選擇功能。你想做什麼？"
"煎蛋和吐司，以前你最愛吃的。"許明遠輕聲說。
甦晴的動作頓了一下，"那是十年前了，現在我和小滿更喜歡燕麥粥和水果。"她打開冰箱，拿出燕麥和牛奶，"不過煎蛋也不錯，小滿最近開始喜歡吃雞蛋了。"
許明遠默默記下這個變化。十年間，他錯過了太多這樣的細節。他看著甦晴縴細的手指在廚具間穿梭，忽然注意到她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已經有些發暗，指節處有一道細小的疤痕。
"你的手..."他忍不住問道。
甦晴下意識地把手縮了縮，"去年冬天洗碗時摔碎了一個盤子，劃傷的。沒什麼大礙。"
許明遠的心揪了一下。這些本該由他來分擔的家務，這些細小的傷痕，都是他不在時的證明。他接過甦晴手中的碗，"今天讓我來吧。"
兩人在沉默中準備著早餐，空氣中彌漫著燕麥的香氣和某種說不清的尷尬。許明遠想找些話題，卻發現自己對妻子的生活知之甚少。他最後問道︰"你今天有什麼安排？"
"上午帶小滿去上鋼琴課，下午去超市采購。"甦晴頭也不抬地回答，"對了，下周六是小滿的生日，她說想邀請幾個同學來家里慶祝。"
"生日..."許明遠努力回憶著女兒的生日，"是5月20日，對吧？"
甦晴終于抬起頭看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許明遠的聲音有些沙啞，"她出生那天，我在產房外等了八個小時。護士把你推出來時，你懷里抱著她，臉上全是汗，卻笑得那麼開心..."
甦晴的眼楮突然濕潤了，她迅速轉身去拿櫥櫃里的碗，"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許明遠想伸手去踫她的肩膀，卻在半空中停住了。他們之間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看似透明卻堅韌無比。
早餐桌上，小滿嘰嘰喳喳地說著學校里的趣事，暫時沖淡了夫妻間的沉默。許明遠專注地听著女兒說話，時不時插問幾句。他注意到小滿說話時會不自覺地歪頭，這個習慣和甦晴一模一樣。
"爸爸，你能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嗎？"小滿突然問道，眼楮里滿是期待。
許明遠感到喉嚨發緊，"當然，我一定會來。"
"太好了！"小滿歡呼著轉向甦晴，"媽媽，我們可以做那個彩虹蛋糕嗎？就是上次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
甦晴微笑著點頭，"如果你爸爸願意幫忙的話。"
兩雙期待的眼楮同時看向許明遠，他感到一陣溫暖涌上心頭，"我很樂意。雖然我可能不太擅長烘焙..."
"沒關系，媽媽可以教你！她做的蛋糕可好吃了！"小滿興奮地說。
送走甦晴和小滿後，許明遠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家。牆上掛著的照片大多是小滿的成長記錄，只有少數幾張里有他的身影——都是通過視頻通話截圖的模糊影像。他的目光停留在電視機旁的一個相框上，那是他和甦晴的結婚照，相框邊緣已經有些褪色。
電話鈴聲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是部隊的老戰友王志強。
"怎麼樣，老許？回家還習慣嗎？"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聲音。
許明遠苦笑著回答︰"像是在別人家做客。"
"正常，我剛轉業那會兒也這樣。"王志強頓了頓，"關鍵是要主動融入，別等著他們來適應你。嫂子這些年不容易，你得讓她看到你的改變。"
掛斷電話，許明遠決定做些什麼。他翻開甦晴留在茶幾上的日程本，發現下周除了小滿的生日，還有一個標記著紅圈的日期——5月25日，他們的結婚紀念日。這個發現讓他心跳加速，甦晴還記著這個日子。
接下來的幾天，許明遠開始主動承擔更多家務。他學著使用洗衣機，研究菜譜嘗試做飯，甚至在網上搜索如何制作彩虹蛋糕。每天晚上，他都會認真听小滿講述一天的經歷，並努力與甦晴分享自己白天的嘗試和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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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晚上，當許明遠又一次把廚房搞得一團糟時，甦晴站在門口，雙手抱胸。
"你知道，"她終于開口，"你可以直接問我該怎麼做的。"
許明遠轉過身，臉上還沾著面粉，"我想給你個驚喜。小滿說你想嘗試那個彩虹蛋糕..."
"所以這幾天你一直在偷偷練習？"甦晴走近，看著台面上五顏六色的失敗品，嘴角微微上揚。
許明遠點點頭，"我想在生日派對上幫上忙，而不是添亂。"
甦晴拿起一塊烤焦的蛋糕嘗了嘗，"糖放太多了，但...心意是好的。"她頓了頓，"明天我們可以一起做，兩個人會容易些。"
這是許明遠回家後，甦晴第一次主動提出共同做一件事。他感到一絲希望在心里萌芽。
周五下午，當小滿去同學家玩時，許明遠和甦晴開始了蛋糕制作的工程。廚房里很快充滿了笑聲和面粉。許明遠笨手笨腳地攪拌面糊時，甦晴忍不住笑出聲。
"你拿勺子的樣子像是在拆炸彈。"她調侃道。
許明遠故作嚴肅地回答︰"報告長官，這確實比拆彈復雜多了。"
兩人相視一笑，那一刻，時間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們剛結婚時的樣子。
當六種顏色的面糊終于被倒入模具時，甦晴突然說道︰"你知道嗎，小滿出生後的第一年，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哭。"
許明遠的手停在半空中。
"不是因為累，雖然確實很累。"甦晴繼續道，眼楮盯著烤箱，"而是因為每次看到她學會新東西，我都在想，要是你也能看到該多好。"
許明遠感到心髒被重重擊中。他放下碗，輕輕握住甦晴的手，"對不起，我錯過了那麼多。"
甦晴沒有抽回手，"我理解你為什麼去，也為你驕傲。只是..."她的聲音哽咽了，"有時候我希望你能自私一點，為我們留下來。"
許明遠將妻子拉入懷中，感受著她輕微的顫抖。十年來，他第一次感到那層隔膜開始融化。
"我回來了，"他在甦晴耳邊低語，"這次是真的回來了。"
烤箱"叮"的一聲響起，彩虹蛋糕的香氣充滿了整個廚房。窗外，夕陽將天空染成了絢麗的色彩，就像他們即將重新開始的婚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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