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的極光如同活物般扭動，在夜空中勾勒出巨大的鳳凰輪廓。那虛影本該是璀璨的金色，如今卻被胸口的黑色漩渦污染，呈現出病態的幽綠。
明遠感到翅膀上的傷口傳來刺骨寒意。那些被觸須劃破的地方，細小的黑色絲線正沿著金色血管向上蔓延。每前進一厘米，就有大片羽毛失去光澤，變成死寂的灰白。
"它們在改寫鳳凰基因！"林小雨的晶甲發出警報般的紅光。她試圖用稜鏡折射月光淨化傷口，卻發現光線一接觸黑絲就被吞噬，"需要原始基因序列......"
一架直升機在他們頭頂盤旋。令人意外的是，駕駛員竟是三個月前在曼谷失散的泰國混血少年。他脖頸上的鳳凰標記亮著微光，機械義眼卻已經碎裂，露出下面完好的瞳孔。
"快上來！"少年用生澀的中文喊道，"其他混血者正在南極集結！"
機艙里還有兩人︰一個是東京"鳥人目擊"事件中的少女，她的雙臂已經完全羽化；另一個是墨西哥新聞報道里的發光雙胞胎之一，全身皮膚呈現半透明狀，內髒隱約可見跳動的金色光團。
"新紀元在克隆初代容器。"少年操縱直升機急速爬升，避開下方追來的黑霧，"他們在南極基地培育了上百個實驗體，準備用人工滿月強行喚醒......"
"守望者基因。"明遠接上他的話。傷口處的黑絲已經蔓延到肩胛骨，劇痛讓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但為什麼是現在？"
少女遞來一支裝有金色液體的注射器︰"因為吞噬者終于追到了太陽系邊緣。鳳凰族當年分散在十二個星球的火種，如今只剩下地球這一處還在燃燒。"
明遠將注射器扎進肩膀。液體入體的瞬間，他眼前爆開無數記憶碎片︰
——天龍座ζ的雙星系統被黑暗吞噬，數以億計的鳳凰族在真空中化為雕像；
——初代容器在最後一刻修改基因序列，將免疫代碼拆解成十二份，藏在不同的混血種血脈中；
——而南極基地那些克隆體缺少最關鍵的部分︰雙生子之間的量子糾纏態，那是唯一能重組完整免疫系統的密鑰。
"他們需要我和小雨......"明遠喘息著看向妹妹。她的晶甲正在變形成某種類似導航儀的裝置，投射出的光束直指南極。
直升機突然劇烈顛簸。後方雲層中，三條巨型黑色觸須如同惡龍般追來。墨西哥混血者突然扒開機艙門，他的半透明皮膚下，金色光團全部聚集到胸口。
"帶他們去信標中心。"他對明遠說，"告訴其他守望者，費爾南多家的雙胞胎完成了使命。"
說完便縱身躍入雲海。下一秒，耀眼的白光刺破夜空，追擊的觸須在光芒中如烈日下的雪糕般融化。但更多的黑霧正從四面八方涌來，天空仿佛被潑了墨汁。
"還有十分鐘到基地！"少年全力推動操縱桿，"但滿月還有三小時才......"
林小雨突然打斷他︰"不用等了。"
她解開安全帶，晶甲已經完全重組為發射器模樣。明遠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那些在體內沉睡的遠古基因，本就自帶月相調節功能。
"你確定要提前喚醒？"少女擔憂地問，"沒有自然滿月的加持，基因重組可能不完全......"
"吞噬者也不會給我們三小時。"明遠握住妹妹的手。兩人的鳳凰印記同時亮起，形成一道金青交織的光橋。
直升機沖破暴風雪帷幕的剎那，南極基地的全貌豁然展現——直徑五公里的環形建築群中央，矗立著放大的青銅匣裝置。數百根電纜從裝置延伸出去，連接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培養艙。每個艙體里都漂浮著一個與林雪梅相似的克隆體，她們的腹部統一隆起，仿佛處于相同妊娠階段。
最駭人的是環形建築上方的天空。極光漩渦中心，一個直徑近千米的黑色孔洞正在擴張。從洞中垂下的觸須纏繞著整個基地，像輸液管般插入那些培養艙。
"他們在用克隆體當培養基！"林小雨的發射器對準最近的信標塔，"那些觸須在批量復制鳳凰基因！"
明遠感到翅膀上的黑絲突然加速蔓延。更可怕的是，它們開始與體內剛注射的金色液體產生反應，催生出某種前所未有的變異——他的左翼完全變成灰白色，羽毛尖端卻閃爍著黑曜石般的光澤。
"就是現在！"
林小雨的發射器爆發出超新星般的強光。光束穿透暴風雪，準確命中中央青銅匣。所有信標塔同時共鳴，激活的聲浪甚至暫時震退了黑霧。
基地內部響起刺耳的警報。克隆體們的培養艙一個接一個開啟，她們腹部的隆起開始蠕動，仿佛有東西即將破體而出。
明遠從高空直接跳向中央平台。在墜落過程中，他的雙翼完全展開——左翼灰白如死寂的月面，右翼卻燃燒著金色的日珥。當兩者同時扇動時，竟然在身後拖出類似日食的光環。
"守望者基因......"他落在青銅匣頂端，將手掌按在中央凹槽處，"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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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槽與鳳凰印記完美契合。明遠感到體內兩種沖突的力量開始融合︰來自母親的混血基因，來自父親的克隆片段，以及初代容器埋藏的免疫代碼。他的骨骼發出爆豆般的脆響，皮膚表面浮現出與遺跡壁畫完全相同的符文。
林小雨降落在身旁。她的晶甲已經與發射器融為一體，形成某種類似古代祭司冠冕的頭飾。當兩人再次十指相扣時，青銅匣的機關全部啟動，十二道金光射向不同方向的信標塔。
"不是毀滅，也不是拯救。"明遠的聲音帶著雙重回音，"是平衡。"
克隆體們的腹部同時裂開。但里面鑽出的不是怪物，而是無數光繭——每個繭中都包裹著縮小版的雙頭鳳凰虛影。這些光繭自動飛向信標塔，在黑霧最濃密處自爆，釋放出淨化性的脈沖波。
極光漩渦中的黑洞開始扭曲收縮。那些觸須瘋狂回卷，卻逃不過光繭的追擊。最震撼的是，所有淨化過程都精確避開地球原生生物，只針對外來基因標記。
"鳳凰族早就知道......"林小雨的冠冕投射出完整星圖，"吞噬者只獵殺高度相似的基因群。所以初代容器將火種分散改寫，變成億萬種不同的......"
她的解釋被突然出現的初代容器虛影打斷。這一次，她的雙面同時顯現︰左側是威嚴的鳳凰族容貌，右側卻變成了林雪梅的臉。
【守望者使命完成】兩個聲音重疊響起，【現在選擇︰隨我們沉睡，或留下守護新火種】
明遠看向正在淨化的南極天空，又看向身邊傷痕累累的混血同伴。他想起喜馬拉雅山腹的青銅匣，想起雨林洞穴里的壁畫，想起林雪梅最後化為光點的模樣。
答案從來就只有一個。
當初代容器虛影含笑消散時，十二座信標塔同時熄滅。最後一縷黑霧在極光中化為灰燼，而所有克隆體的腹部都恢復平坦，仿佛從未有過異常。
只有中央青銅匣上新出現的紋路記錄著真相︰那是一幅簡筆畫，描繪著雙頭鳳凰分裂成無數光點，融入地球各個角落的場景。
"結束了？"泰國少年降下直升機，他的機械義眼不知何時已經脫落，露出下面新生的鳳凰瞳孔。
明遠展開恢復原狀的翅膀。灰白與金色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接近地球鷹隼的深褐色羽毛。林小雨的晶甲也重新變回普通衣物，只是手腕內側的印記變成了完整的鳳凰圖騰。
"不。"她望向正在消散的極光，"是剛開始。"
遠處冰原上，更多混血者的身影從暴風雪中走來。他們有的長著鱗片，有的生著復眼，但每個人額頭上都亮著微弱的鳳凰標記。
明遠感到體內沉睡的基因安靜下來，像冬眠的熊等待下一個春天。當第一縷晨光刺破南極長夜時，他想起林雪梅在溶洞里說過的話︰
滿月時的你不是真正的你。
而現在，他終于明白下半句︰
【每個黎明來臨，都是選擇成為誰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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