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在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中猛然驚醒。
他下意識想要起身,卻被胸口撕裂般的疼痛按回病床。白色的天花板在視線里搖晃,耳邊傳來醫療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別亂動,你的肋骨有輕微骨裂。"
一個清冷的女聲從右側傳來。明遠艱難地轉頭,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調試輸液架。她約莫四十歲上下,齊耳短發,左眉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在冷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鋒利。
"我妹妹呢?"明遠的聲音沙啞得可怕。
女人沒有立即回答。她放下手中的注射器,從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樣東西——正是他們從陳星保險箱里偷出來的皮質筆記本。
"先回答我,"她翻開筆記本中間的一頁,"你們和林紅是什麼關系?"
泛黃的紙頁上貼著一張照片︰年輕的林紅站在清水村祠堂前,身邊圍著幾個穿防護服的研究人員。照片角落的日期顯示是1998年夏天,正是明遠出生前一年。
明遠的指尖微微發抖︰"她是我母親。"
女人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伸手扯開他的衣領。明遠鎖骨下方,一片赤紅色的鳳凰形胎記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果然是返祖標記。"她松開手,"我叫韓靜,曾經是新紀元"鳳凰計劃"的首席研究員。"
明遠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我妹妹在哪?"
韓靜抽回手,指向病房右側的磨砂玻璃︰"隔壁觀察室。她的基因崩潰速度比你快得多,我不得不給她注射了鎮靜劑。"
明遠強忍劇痛拔掉輸液針頭。當他踉蹌著推開觀察室的門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血液瞬間凝固——
林小雨被束縛帶固定在病床上,裸露的手臂上布滿蛛網狀的青紫色血管。更可怕的是她的指甲,那些本該修剪整齊的指甲此刻變得尖銳細長,在無意識地抓撓中已經將床單撕成碎片。
"這是第一階段癥狀。"韓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病毒正在改寫她的細胞結構。"
明遠輕輕握住妹妹的手腕。觸手的皮膚冰涼得不似活人,脈搏卻快得驚人。當他的拇指無意中擦過她手腕內側時,一片細小的鱗狀物隨著他的觸踫剝落下來。
"你們在清水村待了多久?"
"三天。"
韓靜快步走回主病房,從冷藏櫃取出一支深綠色藥劑︰"那就對了。祠堂地下的實驗室泄漏過原始病毒,任何攜帶編輯基因的人回到那里都會加速變異。"
她將藥劑注入林小雨的靜脈。幾秒鐘後,那些暴起的血管開始緩慢消退,指甲也逐漸恢復原狀。
"這只是臨時抑制劑。"韓靜取下空針管,"根據我的計算,你們最多還能撐兩周。"
明遠看向冷藏櫃,里面整齊排列著十一支同樣的綠色藥劑。
"陳星的硬盤里有解決方案嗎?"
"只有實驗數據。"韓靜調出電腦上的文件,"但這里提到"鳳凰原液保存在零號基地"——就是清水村祠堂地下的主實驗室。"
屏幕上的平面圖顯示,祠堂下方是一個三層的地下設施。明遠立刻注意到圖紙邊緣標注的"密道入口︰後山古槐"。
"那棵被雷劈過的樹?"
"你知道?"韓靜驚訝地挑眉,"二十年前那里是應急出口,現在應該被陳星封死了。"
窗外突然傳來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韓靜一把拉上窗簾,從縫隙中看到三輛黑色suv將診所團團圍住。
"基因追蹤器。"她快速塞給明遠一張磁卡,"他們能定位病毒攜帶者。從後門走,去老工業區的廢棄藥廠找我丈夫!"
後門通向一條堆滿醫療廢品的小巷。明遠背起尚未清醒的林小雨,听見診所正門傳來撞門的巨響。
"韓醫生!"他在拐角處最後回頭,"我們的父親...是不是也在這個實驗里?"
韓靜的手已經搭上門把。她的嘴唇動了動,說出的答案讓明遠如墜冰窟——
"你們沒有父親。"她的聲音淹沒在玻璃破碎的聲響中,"林紅接受的胚胎編輯來自——"
爆炸的沖擊波將明遠掀翻在地。當他掙扎著爬起來時,診所已經被橙紅色的火焰吞沒。
最後一支鎮靜劑在林小雨的外套口袋里閃閃發亮,玻璃表面倒映著沖天火光,也倒映著明遠瞳孔深處那一線驟然收縮的、不屬于人類的豎形黑影。
明遠背著昏迷的林小雨在夜色中狂奔。
身後診所的火光將整條巷子映成血色,濃煙中不時傳來爆裂聲。林小雨的呼吸噴在他頸側,滾燙得不像活人。她的指甲又開始了緩慢的生長,時不時無意識地劃過明遠的肩膀,在襯衫上留下細小的裂口。
"堅持住......"明遠喘著粗氣拐進一條廢棄鐵路,"韓靜說的藥廠就在前面......"
林小雨突然在他背上劇烈抽搐。
明遠慌忙將她放下,發現妹妹的瞳孔已經完全變成了蛇類的豎瞳,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琥珀色。更可怕的是她的牙齒——原本整齊的貝齒正在變得尖銳,兩顆犬齒明顯伸長,刺破了蒼白的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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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藏箱里最後一支抑制劑在混亂中摔碎了。明遠顫抖著掏出韓靜給的那支備用針劑,卻在即將注射時僵住了——
針管里的液體不是記憶中的綠色,而是某種渾濁的暗紅色。
標簽上潦草地寫著︰【滿月備用•慎用】
遠處傳來追兵的腳步聲。明遠咬咬牙,將紅色液體推入林小雨的靜脈。
幾乎是一瞬間,林小雨的身體弓成了一道緊繃的弧線。她的喉嚨里發出不似人類的嘶鳴,手指深深摳進地面,在水泥路面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抓痕。然後,就像按下開關一樣,所有癥狀突然消失了。
"哥......?"她的瞳孔恢復了圓形,聲音虛弱但清醒,"我這是......"
明遠還來不及回答,身後傳來金屬踫撞的聲響。三個穿黑色戰術服的男人從不同方向包抄過來,手中武器閃著冷光。為首的正是陳星,他手里拿著一個不斷發出蜂鳴的探測器。
"真是感人的兄妹情。"陳星推了推眼鏡,"把硬盤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些。"
明遠將林小雨護在身後。他的視線突然變得異常清晰,甚至能看清三十米外陳星眼角的每一道皺紋。更奇怪的是胸口那股灼燒般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洶涌的力量感。
"跑。"他低聲對林小雨說,"往鐵路盡頭跑。"
當第一個保安撲上來時,明遠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的手臂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格擋,隨後一記肘擊直接將對方撞飛三米遠。第二個保安的電擊棍擦著他臉頰劃過,明遠卻感覺不到疼痛——他的皮膚表面浮現出一層極細的鱗狀紋路,將電流完全隔絕。
陳星的表情變了︰"你的基因鏈居然穩定下來了?這不可能......"
明遠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一個箭步上前,他的拳頭帶著破空聲直取陳星面門。就在即將命中的瞬間,一股鑽心的疼痛突然從脊椎竄上大腦。他的視野驟然扭曲,耳邊響起血液奔流的轟鳴。
"明遠!"林小雨的尖叫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月光透過雲層直射而下。明遠跪倒在地,看見自己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扭曲變形——那根本不是人類的輪廓,而是一只展開雙翼的猛禽。
陳星趁機舉起了某種發射器。
"看來滿月提前引發了你的變異。"他扣下扳機,"正好帶回去做活體樣本。"
一支裝有紫色液體的針劑深深扎進明遠頸部。世界在他眼前分崩離析,最後的意識里,他听見林小雨撕心裂肺的呼喊,以及一個從未听過的、沙啞的聲音在自己胸腔深處回答︰終于醒了
明遠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
他感覺自己被浸泡在某種粘稠液體里,耳邊是沉悶的心跳聲——但那心跳頻率太快了,快得不像是人類。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從骨髓深處破土而出。
"......臨界值突破了......"
"......準備冷凍艙......"
斷斷續續的人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明遠試圖睜開眼楮,卻發現自己的眼皮像被縫合了一樣沉重。他感覺到冰冷的金屬台面貼著後背,手腕和腳踝都被某種韌性極強的束縛帶固定著。
"哥......"
林小雨的聲音。近在咫尺,卻帶著奇怪的顫抖。
明遠用盡全力睜開一條縫隙。模糊的視線里,他看見林小雨被關在對面一個玻璃艙內,她的手臂上插著好幾根輸液管,其中一根正在抽取血液——鮮紅的液體順著透明管道流向某個儀器。更可怕的是她的右半邊臉,那里已經布滿了細密的鱗片,在冷光下泛著詭異的青藍色。
"小雨......"明遠想伸手,卻發現自己的手指變得陌生——指甲變成了鋒利的黑色角質,指關節異常粗大。
"別動。"林小雨的聲音突然壓低,"他們在用我們的血做基因圖譜。"她微微側頭,示意明遠看左側的顯示屏。
屏幕上並列顯示著兩條dna螺旋模型,但其中一條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異重組。明遠突然意識到,那不斷扭曲的螺旋代表的是他自己。
實驗室的門滑開了。陳星帶著兩個穿防護服的研究員走進來,手里拿著平板電腦。
"奇跡。"陳星的眼楮在鏡片後閃著狂熱的光,"普通人類需要三個月才能完成的基因表達,你們在滿月之夜三小時就做到了。"他停在明遠面前,"知道為什麼嗎?"
明遠的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他發現自己能聞到陳星身上的氣味——汗液里的恐懼,古龍水下的衰老,還有某種奇怪的、類似甲醛的防腐劑味道。
"因為你們根本不是普通人類。"陳星點開平板上的視頻,"這是二十年前祠堂地下的監控記錄。"
模糊的畫面上,林紅被固定在一張手術台上。她隆起的腹部上方懸著一個透明培養艙,里面漂浮著兩個胚胎——一個正常大小,另一個卻只有它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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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卵雙胞胎本該一模一樣。"陳星的手指劃過屏幕,"但我們往較小的胚胎里植入了遠古基因片段。知道這些基因從哪來的嗎?"
他突然扯開自己的襯衫領口。鎖骨下方,一個與明遠如出一轍的鳳凰紋身赫然在目,只是顏色已經褪成暗紅。
"你是......"明遠的聲音嘶啞得不成人聲。
"第一代實驗體,你們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陳星的笑容扭曲起來,"可惜我的基因鏈在二十年前就崩潰了,直到發現林紅懷著的雙胞胎出現了完美融合......"
警報聲突然響徹實驗室。<ent breach收容失效)!"廣播里傳來急促的警告,"所有人員立即......"
後半截話被一聲非人的尖嘯打斷。明遠感覺到束縛帶的壓力突然減輕——他的肌肉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膨脹。對面玻璃艙內,林小雨的身體也開始劇烈變化,她的脊柱彎曲成不可思議的弧度,背後衣服隆起兩個明顯的凸起。
陳星驚恐地後退︰"不可能......鎮靜劑應該還能維持......"
"你忘了一件事。"林小雨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帶著奇怪的回音,"滿月才剛開始。"
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一對青灰色的膜翼從她背後刺破衣服舒展開來。與此同時,明遠終于掙斷了所有束縛帶,他的視野突然切換成熱成像模式,看到陳星和研究員們變成三個跳動的人形紅色輪廓。
實驗室的鋼制大門被某種巨力撞開。在漫天飛舞的警報紅光中,明遠最後的人類意識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雪梅站在門口,手中獵槍冒著煙。她身後是十幾個舉著火把的清水村民,每個人額頭上都用朱砂畫著同樣的鳳凰紋樣。
"孩子們。"她舉起一個古老的銅鈴,"該回家了。"
鈴聲響起的剎那,明遠和林小雨同時發出痛苦的尖嘯。他們的變異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退,鱗片脫落,骨骼復位。但在意識完全消失前,明遠分明看到林雪梅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縮成一條細線——那是和他一模一樣的豎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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