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靜垂眸,對上那雙盛滿溫柔的眼。
上官雲汐的睫毛在燈火下投出細碎的影,像兩把小扇,輕輕撲在他心口——若是從前,他早已忍不住吻下去。可此刻,他只覺得那扇影里藏著鋒刃,每一下都刮得他血肉生疼。
“夫君?”
她偏了偏頭,發間步搖隨之輕晃,流甦末端墜著的碎銀鈴發出細響。那聲音清凌凌的,和記憶里雲汐撒嬌時一模一樣。
凌靜卻听得骨縫發冷。
他右手仍環在她腰後,左手卻不動聲色地移到了自己膝上,指尖在錦袍暗紋上輕輕一叩——這是他與暗衛約定好的暗號,三息之內,窗欞外便會響起布谷鳥的啼聲。可一息、兩息、三息……窗外只有雪落竹梢的簌簌聲。
暗衛死了。
這個認知像一桶冰水兜頭澆下,凌靜喉結動了動,掌心滲出薄汗。
“怎麼不喝?”雲汐將碗沿又湊近了些,青瓷薄如蟬翼,映得她指尖泛粉,“我炖了三個時辰呢,你不是說……雪辰羹要趁熱才嘗得出星輝的甜麼?”
星輝的甜?
凌靜盯著那碗口氤氳的霧氣——本該是淡金色的靈氣,此刻卻泛著幽藍,像深海里誘船觸礁的鬼火。重瞳之下,湯底那些透明蠱蟲正順著碗壁往上爬,細若牛毛的觸須不斷伸縮,仿佛在嗅聞他的味道。
他突然笑了,聲音低啞“雲汐,你記得我教過你的……雪辰羹的星輝,要用月見草引火,才能熬出甜味。”
懷里的人眨了下眼。
就是這一下——凌靜看見她瞳孔深處閃過一抹豎線,像蛇信般轉瞬即逝。
“月見草?”雲汐歪頭,唇角弧度絲毫未變,“可夫君昨夜不是說,月見草性寒,讓我換成……焰火花麼?”
——昨夜他在北境大營,根本未曾回府。
凌靜眼底最後一絲溫度褪盡。
他忽然收緊手臂,將人猛地按進懷里,左手並指如刀,直刺她頸側大穴!指尖觸及肌膚的瞬間,一股滑膩的涼意順著指腹竄上來——那不是活人的溫度,像一尾剛從冰潭里撈出的魚,皮下還泛著死氣的青白。
“你不是她。”凌靜聲音發顫,卻異常篤定,“雲汐的胎記,是鳳羽化形的靈印,生來帶著涅盤火意……你身上沒有。”
懷中人終于收了笑。
她緩緩抬頭,那張熟悉的臉像被水浸濕的宣紙,從眼角開始泛起波紋,精致的五官一點點融化、塌陷。最後剩下的,是一張沒有五官的空白面皮,只在原本嘴的位置裂出一道細縫,發出雲汐的聲音,卻帶著無數重男女老幼的回聲
“真可惜……還想讓你喝完這碗‘融魂蠱’,再慢慢嚼碎你的金丹呢。”
隨著話音,她捧著的青玉碗“ 嚓”一聲碎裂,湯汁潑在凌靜胸口,瞬間蝕穿衣袍,在他鎖骨下方烙出一串漆黑的蠱紋。那些透明蠱蟲順著傷口鑽入血肉,像冰線般順著經脈往心口竄去。
劇痛之下,凌靜卻笑了。
他松開手,任由那團“雲汐”跌落在地,化作一灘蠕動的透明膠質。與此同時,他胸口突然爆出一道赤金火紋——那是他昨夜以心頭血畫的鎖魂陣,專克奪舍邪祟。
“你以為……我沒發現暗衛死了?”凌靜咳出一口血,赤紅里混著細小的蠱蟲尸體,“我回來,本就是為引你現身。”
火紋順著蠱紋蔓延,瞬間將那些透明蠱蟲焚成灰燼。窗外雪色驟亮,一道劍光破窗而入——
混沌精血落入湯碗的一瞬,瓷面綻開蛛網般的金紅裂痕。
湯汁像被無形之手攪動,幽藍星輝霎時化作粘稠黑紅,無數蠱蟲在混沌重壓下蜷縮成一粒粒膿珠,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凌靜五指如鉤,扣住“上官雲汐”的喉嚨。
指腹觸到的卻不是肌膚,而是一層薄得近乎透明的冰殼,殼下似有雪浪翻涌——那是被強行凝成的人形寒魄。
“萬毒不侵?”
他低低笑出聲,指骨間金紋亮起,一縷灰白混沌火順著腕骨竄上指尖,瞬間將冰殼燒出五個焦黑洞口。
嚓!
冰殼碎裂成漫天銀藍霧屑。霧中浮出一張半透明的女人臉,眉心點著與雲汐一模一樣的朱砂痣,卻帶著妖異的幽綠光暈。
“煉過萬毒之體又如何?”
女聲像冰稜相擊,清脆而尖銳,“你煉的是血,我煉的是魂——”
霧影忽然暴漲,凝成一只覆滿鱗甲的冰藍手臂,反扣住凌靜手腕。
鱗片下滲出絲絲縷縷的寒魄絲線,順著他經脈逆流而上,所過之處皮膚泛起霜花,卻在觸及心脈的一瞬被混沌火“滋啦”一聲逼退。
凌靜眸色沉如子夜,左手並指為刀,直接剖向自己右臂。
噗——
血線濺出,卻不是猩紅,而是混著星輝的赤金。血珠在空中凝成符篆,一符化百,百符成陣,將冰霧牢牢鎖在三尺之內。
“鎖魂陣?”霧中女聲輕笑,“凌府主好大手筆,用自身精血鎮我……就不怕真夫人被我掐斷脖子嗎?”
話音未落,鎖魂陣中心忽然浮現一幅水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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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真正的上官雲汐被無數冰魄鎖鏈懸于一座幽藍冰窟,鳳紋胎記被寒魄釘死死壓住,火焰黯淡如風中殘燭。
她垂著頭,墨發鋪散成瀑,發梢結滿冰晶。
而在她頸側,一道細若牛毛的寒魄絲線正輕輕顫動——
絲線的另一端,赫然系著霧影的尾指。
“夫君……別看……”
雲汐氣若游絲,卻在抬眼一瞬,對他露出個帶血的笑,“別信她……她在逼你……”
霧影揚手,水鏡中的絲線驟然收緊。
雲汐頸間立刻浮現一道血痕,血珠滾落,在冰地綻開一朵朵赤梅。
“交易很簡單。”
霧影的聲音忽然變得柔軟,像情人耳語,“散去混沌火,自封經脈,讓我安全離開……我便放了她。”
凌靜垂眸,指尖輕輕摩挲著鎖魂陣的符線。
半晌,他抬眼,眼底一片澄澈寒潭。
“好。”
他抬手,混沌火符篆依次熄滅。
最後一縷灰白火焰消散時,霧影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冰藍手臂松開桎梏,化作流光掠向窗外。
就在流光即將穿過窗欞的一瞬——
錚!
一道赤金劍氣自凌靜袖中激射而出,直斬霧影尾指!
那根連著雲汐性命的寒魄絲線應聲而斷,劍氣余勢不減,將霧影攔腰斬成兩截。
“忘了告訴你,”
凌靜指尖捻著斷落的絲線,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夫人頸側,根本沒有能被寒魄系住的氣竅。”
霧影發出一聲淒厲尖嘯,斷成兩截的身體瘋狂蠕動,試圖重新凝合。
凌靜卻不再看它,反手將斷線拋向空中。
絲線在空中化作一只火鳳,振翅撲向水鏡。
冰窟轟然炸裂,鎖鏈寸寸熔斷。
雲汐跌落的瞬間,被火鳳穩穩接住。
她抬手,指尖沾著凌靜方才濺出的血,在他眉心輕輕一點
“傻瓜……我若真被擒,怎會讓你看見。”
她頸側鳳紋胎記驟然亮起,火焰順著血脈攀上凌靜指尖,將殘余寒魄燒得 啪作響。
霧影在火鳳與混沌火的雙重灼燒下發出最後一聲哀嚎,化作漫天冰晶。
冰晶中,一張慘白的臉一閃而逝——
那是一張與雲汐有七分相似,卻更為妖冶的女子面容,眉心赫然也有一粒朱砂。
“是‘鏡魅’……”
雲汐靠在凌靜懷里,聲音低啞,“北海冰窟里養的魂蠱,專食人記憶化形……她偷了我幼年模樣。”
凌靜抱緊她,掌心貼在她頸後胎記上,以混沌火溫養那被寒魄傷到的靈印。
火鳳在空中盤旋三圈,化作點點星輝,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轟——
業火自凌閻魔掌心傾瀉而下,赤金火浪瞬間鋪滿皇城屋脊。琉璃瓦在火海中炸成赤紅的雨,卻無一滴落地——火舌在半空凝成一只只火鴉,振翅撲向四面八方,將每一縷冰魅逸散出的寒氣焚成白霧。
“千面冰魅,魂不離百里。”凌閻魔聲音如滾雷,“她的本體就在附近!”
童帝左臂“ 噠”一聲彈出十二節探針,銀藍電弧 啪作響。探針插入腳下青磚,一路貫穿地脈——
“空間褶皺,東南三百里,冰封峽谷!”
機械音落,童帝背後雙翼轟然展開,推進器噴出蒼藍離子流,率先破空而去。
……
冰封峽谷。
萬仞冰壁在夜色中泛著幽藍光,像一柄倒懸的巨劍。凌靜指間夾著那枚碎裂的冰淚結晶,只剩最後一縷幽藍魂絲。
“帶路。”
他低聲開口,魂絲如受驚的螢光,猛地激射而出,在空氣中拖出一道筆直的銀線。眾人緊隨其後,破風之聲連成一片。
峽谷腹地,寒氣陡然濃烈到近乎實質。眼前景象令所有人呼吸驟停——百根十丈高的透明晶柱林立。
每一根晶柱內,都冰封著一個“上官雲汐”。
她們神態各異或微笑,或蹙眉,或垂淚,或怒睜……但氣息卻完全一致——鳳紋火意、血脈波動、甚至連睫毛的弧度都毫無差別。
上百道心跳聲在冰壁間回蕩,像同一顆心髒被強行拆成一百份。
“猜猜哪個是真的?”
聲音從冰崖上方傳來。
千面冰魅的本體現身——
她只有半張臉,左半邊是正常的人皮,右半邊卻腐爛到露出森白骨片;骨片上嵌著碎冰,像鏡子殘片,映出無數個“上官雲汐”的倒影。
“選錯一次,噬魂鎖鏈便收一寸。三個呼吸後,真夫人的魂魄……可就碎成冰渣了。”
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尖垂落一條幽藍鎖鏈。
鎖鏈末端沒入晶柱深處,像一條擇人而噬的冰蛇。
凌靜沒有說話,重瞳驟然緊縮——漆黑瞳仁里,兩輪細小的金色符陣逆向旋轉,血絲瞬間爬滿眼白。
血淚順著下睫滾落,在寒風中凝成兩顆赤晶。
“本座……不需要猜。”
聲音輕得像嘆息,卻讓整個峽谷的冰壁為之一震。
下一瞬——文明裁決者出鞘。劍身沒有任何光焰,唯有一道極細的灰線,仿佛把夜色本身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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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靜反手一擲——嗤!
右側第三根晶柱被劍鋒貫心!沒有爆裂,沒有巨響。劍尖刺入處,一圈灰色漣漪擴散——像把一滴墨汁滴入清水。所有晶柱同時出現蛛網裂紋。裂紋里噴出冰藍血霧,霧中傳來千面冰魅淒厲的尖笑。
“錯了——”
她的尾音被硬生生掐斷。
因為灰色漣漪所過之處,其余九十九根晶柱如同泡影,噗噗破碎。只剩被刺中的那根。晶柱表面開始融化,冰水流淌,露出里面真正的上官雲汐。她雙眼緊閉,頸間纏著一條正在瘋狂收縮的噬魂鎖鏈。鎖鏈每收緊一分,她頸後的鳳紋胎記便黯淡一分。
凌靜瞬移至晶柱前,左手五指張開—— 噗!直接插入冰晶。碎冰飛濺,他一把攥住噬魂鎖鏈。鎖鏈上的倒刺立刻扎進他掌心,幽藍寒毒順著血脈逆流,整條左臂瞬間結霜。凌靜眉頭都沒皺,掌心混沌火轟然爆發。鎖鏈發出嬰兒般啼哭,節節熔斷。
最後一環崩碎時,上官雲汐整個人向前跌落。凌靜右臂攬住她腰肢,左手仍保持著攥碎鎖鏈的姿勢——掌心被倒刺撕開的傷口里,混著冰魅寒毒的血液滴在雲汐唇角。她睫毛一顫,睜開眼。鳳紋胎記在頸後重新燃起赤金火,順著鎖骨一路燒到凌靜腕間,將殘余寒毒焚成青煙。
“傻子……”
她聲音沙啞,卻帶著笑意,“你怎知是我?”
凌靜低頭,血淚落在她眉心,與火交融,竟凝成一枚極小的混沌火羽。
“我認的不是臉,”
他用指腹擦去她唇角的血,“是心跳。”
“一百個假貨,心跳都與你不同。”
冰崖上,千面冰魅的半邊腐爛臉在火光中扭曲。
“好一對……恩愛道侶。”
她尖笑一聲,腐爛的半邊臉突然剝落,露出里面空蕩的冰殼。
“可惜,你們毀了我的容身之殼……那就用你們來填!”
轟!
冰崖崩裂,一只由碎冰與殘魂凝成的千丈冰魅法相拔地而起。
童帝機械臂變形為巨炮,凌閻魔業火凝成火鳳,凌靜橫劍于前——
上官雲汐指尖掠起一縷火羽,輕輕按在劍脊。
“一起?”
“一起。”
劍鳴、炮火、火鳳啼嘯,同時響徹冰封峽谷。
晨光透過破碎的冰壁,落在那枚被雲汐托在掌心的玉佩上。
玉是千年寒玉雕的並蒂蓮,原本溫潤如凝脂,此刻卻浮出一層蛛網般的暗紅血絲。
血絲在玉內游走,像一條極細的赤蛇,吐著信子,把一段被強行封印的記憶撕開——
……
三百年前•西晉皇宮•夜宴
鼓樂喧闐,燈火卻泛著詭異的青。
年僅十四的上官雲汐穿著郡主禮服,袖口暗繡的鳳紋被血濺得斑駁。
她跪在井沿,懷里死死抱著另一個女孩——
女孩與她七分相似,卻比她瘦小,頸後有一枚烏青蠱紋,像一條蜿蜒蜈蚣。
“阿姊……我怕……”
庶妹上官雲渺的瞳孔已開始擴散,皮膚下隱有蠱蟲游走。
井底傳來“咕咚咕咚”的吞咽聲,像無數張嘴在等一頓盛宴。
“別怕。”
雲汐用袖子擦去妹妹唇邊的黑血,自己卻先咬破舌尖,把一口灼熱的心頭血渡過去。
“阿娘死前說過,我們兩姊妹,總得活一個。”
她忽然笑了,笑意里帶著與年紀不符的決絕——
“我煉過《涅盤經》,百蠱不侵。你不一樣……你替我活下去。”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里,她抱著妹妹一起後仰——
卻不是“推”,而是“墜”。
煉蠱井黑水翻涌,瞬間吞沒兩人。
井壁上的符陣被血激活,金線像鐵索,把雲汐四肢縛在井壁。
她看見自己的血沿著陣紋逆流,被抽成一條條猩紅的絲,纏向懷里的妹妹。
“原來……他們要的不是我死。”
她恍然大悟——
播種者要的,是她這個“容器”把蠱皇養成,再讓妹妹成為“兵器”。
意識開始模糊的最後一刻,她用盡全部靈力,把妹妹推出井口。
自己卻連同蠱皇一起,被封印在井底整整七十七日。
……
記憶玉佩外•冰封峽谷
血絲在玉佩里炸開,化作一滴血淚,落在雲汐指尖。
她抬眸,與冰魅對視——那張腐爛的半張臉已徹底剝落,露出一張與雲汐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卻布滿蛛網般的青黑蠱紋。
“阿姊……”
冰魅——或者說,曾被當作“兵器”的上官雲渺——聲音嘶啞,“你替我受蠱,我替你成魔。我們都被騙了。”
凌靜瞳孔驟縮,摟在雲汐腰後的手臂不自覺收緊。
他看見雲汐把玉佩輕輕貼在心口,那里有一道極細的疤痕,像被井壁符陣勒出的舊傷。
“我欠她一條命,也欠她一張臉。”
雲汐的聲音輕得像雪落,“可我欠夫君的,是真相。”
她抬手,指尖在冰魅臉上那道腐爛創口上一點——
一縷赤金火順著她指腹滲入,帶著涅盤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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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爛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露出少女原本蒼白卻完整的臉。
“阿渺,跟我回家。”
“我們不再做誰的容器,也不再當誰的兵器。”
冰魅——雲渺——怔怔望著她,眼底瘋狂與恨意一寸寸崩裂。
忽然,她抬手抱住雲汐,哭得像個孩子。
“阿姊……我冷……”
凌靜單膝跪下,把兩姊妹一起攬進懷里。
業火在他背後無聲燃起,卻不再是焚天的赤金,而像一方暖爐。
“回家吧。”
他低頭,吻落在雲汐發頂,也落在雲渺顫抖的眉心。
“這次,我守兩碗雪辰羹——一碗給夫人,一碗給……妹妹。”
晨光徹底穿透冰霧,峽谷萬年不化的積雪開始消融。
遠處,童帝收起炮口,凌閻魔熄了火鳳。
三座人影在雪水里緊緊相擁,像一幅被春風解凍的舊畫。
——雙向救贖•姐妹同心——
峽谷的冰壁在一聲脆裂中炸成雪瀑。
雪瀑深處,冰魅——雲渺——突然抱住頭顱,腐爛的左臉像被沸水燙開的蠟,片片剝落。
剝落的創口里,鑽出一枚枚細小卻森冷的青銅符紋,像活物般在她皮下蠕動,發出“ 噠、 噠”的機括聲。
“不……我的記憶……不是……這樣的……”
她雙膝跪地,十指摳進冰面,指節瞬間被寒毒染成青黑。
雲汐單膝跪在她面前,將那枚仍帶著血絲的玉佩按到雲渺心口。
嗡——
玉佩里封存的天凰血脈被徹底喚醒,赤金火紋順著玉紋游走,沿著雲渺的經絡一路灼燒。
青銅符紋在火紋下發出淒厲嘶鳴,像被熔化的鐵水,從她皮膚里滲出,化作一縷縷青煙。
“醒來吧,妹妹。”
雲汐的聲音輕,卻帶著涅盤真意的震蕩。
冰魅腐爛的半邊臉在火光中迅速愈合,露出原本蒼白卻干淨的肌膚。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隔著三百年血淚,同時落下淚來。
“阿姊……”
雲渺哽咽,指尖顫抖著撫上雲汐的臉,“我……記得了……我沒被推下去……是我自願……”
然而——
“現在不是敘舊時。”
凌靜忽然拔劍,劍尖劃出一道灰線,斬向空無一物的虛空。
嗤啦!
冰層像被撕開的幕布,露出一條幽暗裂縫。
裂縫後,一個身著青灰祭袍的青年負手而立,臉色鐵青,嘴角卻掛著戲謔的笑。
“精彩。”
播種者分身鼓掌,掌心發出金屬踫撞般的清脆聲,“可惜,你們耽誤太久了。”
他抬手,五指間浮現一枚暗紅符印——
轟!
符印炸成漫天血線,瞬間沒入峽谷每一寸冰壁。
冰壁內部傳出連綿不斷的爆裂聲,仿佛有無數火藥在深處點燃。
“十息之內,整座峽谷連同地脈一起崩毀。”
播種者分身輕笑,目光掠過雲渺,“順帶一提,她體內的青銅鎖魂陣,是我親手種下的。一旦陣紋碎盡,神魂也會隨之灰飛煙滅——你們救她,就是殺她。”
更可怕的,是峽谷上方的天空。
斷裂的天梯殘影,在崩塌的冰雪中重新凝聚。
但這一次,它不再是通往仙域的光路,而是一條由黑紅閃電纏繞的螺旋階梯,徑直沒入深不見底的幽淵。
每一級台階都在滲出黑色雷漿,像無數張嘴,等待吞噬踏上階梯的靈魂。
“那條路,專為你重瞳而設。”
播種者分身盯著凌靜,聲音溫柔得像毒蛇吐信,“只要你睜眼,便會看見你最恐懼的未來——然後,自願走進去。”
“姐夫!”
雲渺忽然抬頭,瞳孔在火光中亮得驚人。
她一把推開雲汐,身形化作一道冰藍殘影,擋在凌靜與裂縫之間。
嗤——
播種者分身袖中射出一道漆黑指影,直取凌靜眉心。
雲渺以身為盾,指影洞穿她胸口,留下一個拳頭大的空洞,卻沒有血。
只有無數冰晶碎片從空洞里飄散,像一場逆向的雪。
“這次……換我護著你。”
她回頭,沖雲汐笑了笑,唇角溢出冰藍星屑,“阿姊,別哭……”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從胸口開始寸寸碎裂,像被風化的冰雕。
碎裂的每一片冰晶里,都映著雲渺短短一生的剪影
井底黑暗、蠱蟲噬骨、被煉成兵器的三百個寒夜……
最後一片冰晶里,是她七歲那年在御花園,踮腳給姐姐戴花的小臉。
啪——
冰晶炸成光塵,隨風散去。
青銅符紋最後一縷殘光,也在空中熄滅。
“不——!!”
雲汐伸手,卻只抓住一把冰冷的空氣。
凌靜重瞳驟然收縮,灰白火焰在眼底狂燃。
他一步踏出,劍尖直指播種者分身。
“你,該死。”
“我確實該死……”分身低笑,身形卻在崩塌的冰壁間迅速淡去,“可深淵已經打開,你們來不及——”
轟!
凌靜一劍劈下,將分身連同裂縫一起斬成兩半。
但裂縫後,並無血肉,只有一張緩緩燃燒的符紙。
符紙燃盡,最後一縷灰燼飄向深淵階梯。
階梯最深處,傳來一聲仿佛來自萬古之前的嘆息
“重瞳……終于來了。”
峽谷徹底崩塌。
凌靜抱緊雲汐,背後火翼轟然展開。
在他們腳下,深淵階梯如巨獸之舌,向上翻卷。
黑色雷漿化作鎖鏈,纏住他的腳踝。
“抓緊我。”
凌靜低聲道,重瞳第一次徹底睜開——
灰白火焰在瞳孔里化作兩輪倒懸的日冕,照向深淵。
雷漿鎖鏈在火中發出淒厲嘶鳴,寸寸熔斷。
火翼一振,兩人化作一道赤金光矢,沖破雪崩與雷漿,直掠天際。
身後,整個冰封峽谷轟然塌陷,被深淵巨口吞噬。
唯有一道縴細的冰藍光塵,在崩塌的盡頭輕輕旋轉,像妹妹最後的回眸。
(姐妹血仇化為護佑,天梯迷局再起波瀾。當凌靜扶起泣不成聲的上官雲汐時,懷中的種子突然自發飛向天梯殘影——某種高于播種者的存在,正在強行開啟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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