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長安,石榴花似火。大明宮內的氣氛卻比天氣更加灼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上官婉兒的寢殿——椒蘭殿。隨著產期臨近,這里早已戒備森嚴,太醫署最好的御醫和經驗最豐富的產婆日夜守候,宮女太監們步履匆匆,神色間既有期待又有緊張。
李琰雖表面鎮靜,仍在紫宸殿處理政務,但每隔一刻鐘,必有內侍悄悄入內,低聲稟報椒蘭殿的情況。阿史那雲近日被任命暫代部分禁衛統領之責,負責宮城安防,她巡邏至椒蘭殿附近時,總會不自覺地放緩腳步,望向那緊閉的殿門,心中滋味復雜。她為陛下和婉兒感到高興,但一絲若有若無的失落感,也像藤蔓般悄悄纏繞心頭。拉什米卡公主則更加低調,每日只是在佛堂為婉兒和孩子祈福,展現出一貫的恭謹與善意。
這日午後,天色忽然暗沉下來,烏雲匯聚,悶雷滾滾。正當一場暴雨即將傾盆而下時,一聲響亮清脆的嬰兒啼哭,如同破開陰霾的陽光,驟然從椒蘭殿內傳出,瞬間傳遍了整個宮苑!
“生了!生了!是位皇子!母子平安!” 首席產婆滿臉喜色地奔出殿門,向守候在外的內侍監報喜。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入紫宸殿。李琰手中的朱筆一頓,一滴紅墨落在奏章上,暈開如喜悅的心花。他猛地站起身,向來沉穩的臉上綻放出難以抑制的激動笑容,“好!好!擺駕椒蘭殿!”
皇子降生,這是帝國毋庸置疑的頭等大喜事。李琰當即下詔,大赦天下,免除全國百姓一年錢糧,宮中所有侍從皆有厚賞。整個長安城頓時陷入一片歡慶的海洋,鑼鼓喧天,百姓奔走相告,由衷地為帝國有了繼承人而感到高興。
隆重的洗三禮在太極宮舉行,宗室親王、文武重臣皆到場祝賀。李琰為新生兒賜名“李 ”,取“ 玉光華,承繼大統”之意,並冊封上官婉兒為“宸妃”,地位尊崇,僅次于皇後。這份榮寵,明確無誤地向天下宣告了這位皇子非同一般的分量。
太子的反應頗為得體,他親自到椒蘭殿向宸妃道賀,並表示會愛護幼弟,盡兄長之責。然而,一些敏銳的朝臣已然開始暗中盤算。嫡長子李琮的太子地位目前看來依然穩固,但這位由權勢滔天的上官宸妃所出的皇子,其未來注定不會平凡。朝堂之上,原本因阿史那雲凱旋而暫時統一的局面,又開始因為繼承權這永恆的話題,滋生出新的、更為微妙的派系苗頭。支持太子的“嫡長派”與看好新生皇子的“宸妃派”之間,雖未明爭,但暗斗的潛流已然涌動。
就在長安為皇子誕生歡慶之際,遙遠的泰西封,新成立的大唐波斯都護府卻面臨著嚴峻挑戰。首任都護趙崇 是員悍將,但長于軍事,短于政事。他急于樹立權威,在推行唐律、整編波斯軍隊時,手段略顯強硬,觸及了部分波斯本地貴族和祭司階層的利益。
同時,潰散的“黑羊部”與“白羊部”殘眾,在拜佔庭秘密資金和武器的支持下,化整為零,不斷襲擊通往塔爾甦斯的商隊和孤立哨所,采取打了就跑的游擊戰術,讓唐波聯軍疲于奔命。沙漠地形復雜,補給線漫長,趙崇 的騎兵優勢難以發揮。
莎赫爾娜茲女王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些問題。她沒有與趙崇 正面沖突,而是運用其高超的政治手腕,一方面安撫不滿的貴族,強調與大唐合作帶來的長遠利益,另一方面,則向趙崇 了大量關于當地部落習性、沙漠水源地的關鍵情報,並建議采取更靈活的清剿策略,如招募熟悉地形的本地人組成輔助騎兵隊。
在一次聯合軍事會議上,莎赫爾娜茲指著地圖,對趙崇 和唐軍將領們冷靜分析“將軍,沙漠作戰,如同馴服野馬,不能光靠鞭子,更要懂得它的脾氣。這些部落依水草而居,我們可以利用這點,控制水源,迫其決戰,或分化拉攏,而非一味追剿。”她的建議務實有效,逐漸贏得了趙崇 的尊重。波斯的穩定,需要大唐的武力,更離不開這位女王對本地情形的深刻理解和堅韌不拔的意志。
南方,廣州港。一支由三艘大型海鶻船組成的勘探船隊,在晨曦中緩緩升帆起錨。船上除了經驗豐富的水手、導航官,還有幾名精通地理、繪圖的學者,以及一隊精銳的水師陸戰隊士兵。他們的使命,正是根據拉什米卡公主的線索,沿著海岸線向西向南,尋找並勘測印度西海岸可能的天然良港。
拉什米卡站在遠離港口的山丘上,遠遠望著船隊變成海天之間的幾個黑點。海風吹拂著她的面紗,心中充滿期待與一絲忐忑。這些港口信息,是她從故國古老的航海典籍中梳理出來的,能否找到,找到後是否適用,都還是未知數。但她相信,一旦成功,將為帝國打開一條全新的、更安全便捷的西方通道,也能極大提升她本人在陛下心中的價值。這次航行,承載著她的故土情結與對未來的全部希望。
維京青年埃里克在經歷了“弩機風波”後,變得安分了許多,也將興趣轉向了鴻臚寺安排的文化學習。他迷上了中國的圍棋,那種運籌帷幄、暗藏殺機的智力游戲,讓他這個習慣直來直去的北歐漢子感到新奇又著迷。他還開始學習書法,雖然寫得歪歪扭扭,但那股認真勁兒讓老師都嘖嘖稱奇。他對同伴說“唐人的智慧,不僅在于刀劍,更在于這些看似平靜的游戲和筆墨里。我們需要學習的太多了。”這種文化上的潛移默化,或許比任何武力征服都來得更深遠。
而阿史那雲在經歷了凱旋初期的濃情蜜意後,逐漸感受到了一種微妙的變化。陛下對她依然寵愛,但明顯將更多時間和精力投入到了新生皇子和宸妃身上,交給她處理的軍務也多是京城防務等常規工作。她性格直爽,不擅後宮爭寵,心中不免有些落寞。這日操練歸來,她卸下盔甲,獨自在院中飲酒,望著天上的明月,想起了在波斯縱馬馳騁、號令千軍的自在日子。或許,真正的戰場,才是她最終的歸宿。這種對戎馬生涯的懷念,與深宮生活的些許不適,在她心中交織。
皇子的降生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漣漪正擴散至帝國的每一個角落。喜悅與隱憂並存,希望與挑戰共生。李琰在享受著為人父的喜悅的同時,也必須以更敏銳的目光,審視這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暗潮再起的龐大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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