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馬海峽的怒濤被鋼鐵與鮮血徹底煮沸!
風,帶著刺耳的尖嘯,卷起咸腥的海水,狠狠拍打在“鎮海”號高聳的船樓上,碎裂成冰冷的水霧。鉛灰色的天空低垂得仿佛觸手可及,與下方翻滾咆哮、混雜著血色與油污的青黑色海水連成一片混沌的戰場。震耳欲聾的咆哮取代了風聲——那是巨木撞擊的悶響、船板撕裂的刺耳哀鳴、拍竿砸落的雷霆轟鳴、床弩破空的淒厲尖嘯、還有無數人瀕死的慘叫與狂野的喊殺聲!共同奏響了一曲毀滅的交響樂!
大唐海鶻巨艦組成的鋼鐵壁壘,與倭國蝗群般的安宅船、關船集群,如同兩股史前巨獸掀起的狂潮,狠狠撞在了一起!
“左滿舵!拍竿準備!目標——前方關船!砸!” 張彪的怒吼透過傳聲筒,在“鎮海”號喧囂的甲板上炸響。他如同礁石般矗立在船樓最高處,布滿血絲的雙眼鷹隼般掃視著混亂的戰場,猩紅的披風在身後被狂風吹得筆直,獵獵作響。
“鎮海”號龐大的身軀在熟練舵手的操控下,劃出一道沉重的弧線,左側船舷對準了一艘試圖從縫隙中穿插突入、涂著慘白鬼面帆的倭寇關船。粗壯的拍竿早已高高揚起,頂端包裹著沉重鐵塊的拍頭在陰沉天光下閃爍著死亡的寒芒。
“放——!”
力士們齊聲怒吼,猛地松開絞盤鎖扣!
嗚——轟!!!
沉重的拍竿帶著萬鈞之力,如同天罰之錘,裹挾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狠狠砸下!目標精準無比——那艘關船脆弱的船舷中部!
嚓!轟隆!!!
令人牙酸的巨大碎裂聲爆響!堅硬的倭船船板在拍頭恐怖的沖擊力下,如同朽木般瞬間向內凹陷、爆裂、粉碎!木屑混合著斷裂的人體、破碎的船帆如同煙花般四散飛濺!海水瘋狂涌入破開的巨大窟窿,那艘關船幾乎在瞬間就失去了平衡,船頭猛地向下一栽,被洶涌的海浪迅速吞沒,只留下一個急速擴大的漩渦和一片漂浮的殘骸、掙扎的人影。
“好!”周圍的水兵發出震天的歡呼。
然而,倭寇的瘋狂反撲如同跗骨之蛆!就在“鎮海”號拍竿砸落的瞬間,兩艘速度極快、形如梭魚的小早船如同水鬼般從側翼的浪濤陰影中猛地竄出!船艏尖銳如矛,狠狠撞向“鎮海”號相對脆弱的船艉樓!同時,船上的倭寇亡命徒瘋狂地投擲出一個個陶罐!
“右舷!小早船!火油罐!!”了望兵聲嘶力竭。
張彪瞳孔驟縮!倭寇的意圖再明顯不過——撞擊船艉,制造混亂,同時用火油攻擊,試圖復刻“焚天丸”的悲劇!
“弩炮!左舷床弩!目標小早船水線!齊射!快!” 張彪反應快如閃電!
嗡!嗡!嗡!嗡!
側舷的床弩幾乎同時爆發出怒吼!手臂粗的巨箭帶著刺耳的破空聲離弦而出!這些巨箭的箭頭並非普通的三稜錐,而是經過特殊設計的沉重破船錐!目標直指那兩艘小早船吃水線附近的薄弱船板!
噗嗤!噗嗤!噗嗤!
沉悶的撞擊聲不絕于耳!脆弱的船板根本無法抵擋這種專門為破船設計的巨箭!至少有三支巨箭狠狠扎進了小早船的側舷水線處!巨大的動能甚至將其中一艘小早船撞得幾乎側翻!冰冷的海水順著破洞瘋狂涌入!
“猛火油櫃!右舷!掃射!” 張彪的命令如同行雲流水。
呼——!呼——!
早已蓄勢待發的猛火油櫃再次噴吐出粘稠熾熱的死亡火龍!橘紅色的烈焰橫掃海面,精準地覆蓋了那些飛來的陶罐和靠近的小早船!
轟!轟!轟!
陶罐在火焰中凌空爆裂,猛火油四濺燃燒,瞬間在海面上形成一片漂浮的火海!那兩艘小早船根本來不及躲避,船身立刻被粘稠的火焰包裹,化作兩個巨大的火球!船上的倭寇發出淒厲絕望的慘嚎,紛紛跳入燃燒的海水,頃刻間化為焦炭。火油在海面猛烈燃燒,暫時阻隔了後續倭船的靠近。
“將軍!前方!倭寇旗艦!”副將指著前方,聲音帶著一絲凝重。
只見混亂的戰場中心,一艘體型遠超普通安宅船、通體涂著暗沉如血般的朱漆、船樓高達三層、主桅上懸掛著一面巨大猙獰“鬼面毗沙門天”旗幟的巨艦,正如同移動的堡壘般,強行撞開擋路的己方小船,凶悍無比地向著大唐艦陣的核心——“鎮海”號的方向直沖而來!這正是倭國水師總大將藤原廣嗣的旗艦——“鬼丸”號!
“鬼丸”號龐大的船體周圍,環繞著十余艘精銳的安宅船,如同眾星拱月。船樓上,隱約可見藤原廣嗣身披華麗大鎧、手持巨大團扇的身影,他身邊密集的弓箭手和投石兵正瘋狂地向四周傾瀉箭矢和燃燒的石彈,試圖為旗艦開出一條血路!顯然,倭寇的戰術核心,就是利用“鬼丸”號的體量和沖擊力,強行撞入唐軍旗艦陣中,進行殘酷的接舷戰,實施斬首!
“哼!想玩擒賊先擒王?”張彪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譏誚和沸騰的戰意,“老子成全你!”他猛地拔出腰間的橫刀,刀鋒在昏暗的天光下劃過一道雪亮的寒芒,聲音如同滾雷,炸響在整艘“鎮海”號上空︰
“傳令!‘怒濤’、‘破浪’艦,左右包夾!拍竿準備!給我砸斷它的爪子!”
“‘鎮海’號!轉舵!迎上去!弩炮預備!目標——‘鬼丸’水線!”
“親兵隊!甲板列陣!陌刀手在前!弓弩手在後!準備——接舷戰!”
“斬將奪旗!就在今日!殺——!!!”
“殺——!!!” 整個“鎮海”號爆發出山崩海嘯般的怒吼!水兵們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和決死的戰意,迅速在甲板上組成嚴密的戰陣。手持沉重陌刀的彪形大漢如同鐵塔般列在前排,雪亮的刀鋒斜指前方;後排的弓弩手引箭上弦,冰冷的箭簇對準了越來越近的“鬼丸”號船樓;長矛手、刀盾手緊隨其後,殺氣沖天!
大唐水師最鋒利的獠牙,對準了倭寇最堅硬的頭顱!怒海爭鋒,高潮在即!
登州港,隔離區外圍,獨立營區。
死寂。
一種比隔離區深處更加壓抑、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著這片被三重石灰線嚴密封鎖的區域。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石灰味、草藥味,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恐懼與期盼的緊張氣息。
二十頂單獨隔離的小帳篷,如同二十座沉默的墳塋。里面躺著二十名自願者。他們中有視死如歸的老兵,有想為家人搏一條生路的漢子,也有被上官婉兒決絕所感召、心懷家國的年輕士子。此刻,他們都躺在簡陋的草席上,身體如同被投入了巨大的熔爐,承受著“人痘術”帶來的第一波恐怖沖擊。
高燒!如同炭火在骨髓里燃燒!
劇烈的頭痛,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在腦中攪動!
渾身的骨頭縫里都透著難以忍受的酸痛,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像背負千斤巨石!
更可怕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即使在蓋著厚厚被褥、帳篷里生著火盆的情況下,依舊冷得牙齒打顫,如同赤身裸體被丟進了冰窟!
“呃…水…水…” 一個年輕士兵模樣的志願者發出夢囈般的呻吟,嘴唇干裂起皮,臉頰燒得通紅。
“冷…好冷…娘…” 另一個中年漢子蜷縮成一團,厚厚的棉被下身體在劇烈地顫抖。
帳篷外,阿骨打和他帶來的兩名俚人巫醫助手,臉上蒙著厚厚的、浸過藥汁的粗布,只露出布滿血絲、寫滿疲憊和焦慮的眼楮。他們如同最警惕的獵犬,一刻不停地在帳篷間穿梭,用嶺南俚語急促地交流著,仔細查看著每一個志願者的狀態,用濕冷的布巾擦拭著滾燙的額頭,小心地喂下熬煮的清熱解毒藥湯。
王仁安老醫官也守在外面,但他離石灰線遠遠的,臉上除了厚厚的口罩,甚至還用絲巾蒙住了眼楮以下,只露出一雙冰冷、充滿不信任和隱隱恐懼的眼楮。他看著阿骨打等人忙碌的身影,如同在看一群跳大神的瘋子,幾次忍不住對著旁邊監督的官員低吼︰“胡鬧!簡直是胡鬧!取瘟毒入體,這哪是救人,分明是催命!你們看看!這才幾天?一個個高熱驚厥!這就是邪術反噬!待他們身上也長出虜瘡痘疹,就是死期將至!到時候,這獨立營區,就是新的瘟疫之源!上官舍人…唉!糊涂啊!”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毒蛇,鑽進每一個守衛士兵和在場官吏的耳朵里,讓本就緊張的氣氛更加凝重。恐懼在無聲地蔓延。負責守衛石灰線的士兵,握著長矛的手心全是冷汗,眼神死死盯著那些帳篷,仿佛里面隨時會沖出擇人而噬的瘟魔。
上官婉兒的身影出現在隔離線外。她依舊是一身素白,蒙著面紗,但連續的心力交瘁和巨大的壓力,讓她的身形顯得有些單薄,只有那雙眼楮,依舊銳利如初,燃燒著不滅的火焰。她默默注視著那片死寂的營區,听著帳篷里傳出的壓抑呻吟和囈語,感受著周圍彌漫的質疑與恐懼。
王仁安的抱怨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她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听著,目光掃過老醫官因恐懼和憤怒而扭曲的臉,掃過士兵們緊張不安的眼神,最終落回那些承載著登州最後一線希望的帳篷上。
時間,在煎熬中一點點流逝。每一刻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第三天清晨。
薄霧尚未散盡,一聲變了調的驚呼猛地撕裂了營區的死寂!
“出…出來了!痘!痘疹!!” 阿骨打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一種近乎狂喜的嘶啞,從一個帳篷里沖出來,對著外面大喊,激動得手舞足蹈!
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上官婉兒猛地踏前一步,幾乎要跨過石灰線!王仁安也驚得扯下了蒙臉的絲巾,瞪大了眼楮。
很快,阿骨打攙扶著一個勉強能站立的年輕志願者——正是那個要水的年輕士兵——小心翼翼地掀開帳篷簾子,走了出來。盡管他腳步虛浮,臉色蒼白憔悴,但精神似乎比前兩日好了些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卷起袖管的手臂上,赫然出現了十幾顆細小的、顏色淺淡的紅色丘疹!雖然稀疏,但清晰可見!位置主要集中在手臂接種痘粉的附近,而非像真正的虜瘡那樣全身爆發!
“是…是痘疹!人痘的痘疹!”阿骨打激動得熱淚盈眶,指著那些紅點,“看!看!顏色淺,個頭小,也沒有化膿!這是…這是好兆頭!熬過去!熬過去就能活!就能不怕虜瘡了!”
仿佛連鎖反應,另外幾個帳篷里也陸續傳來虛弱但帶著一絲激動的聲音︰
“我…我手臂上…好像…好像也有幾個小紅點…”
“背上…背上癢…像是…像是出疹子了…”
希望!如同在絕望的深淵中投下的一顆驚雷,瞬間在死寂的營區外炸響!雖然微弱,卻無比清晰!士兵們眼中的恐懼被驚愕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期盼取代。王仁安老醫官張大了嘴巴,死死盯著那年輕士兵手臂上的淺淡紅疹,臉上充滿了震驚和茫然,喃喃道︰“這…這怎麼可能…邪術…真能…?”
上官婉兒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一直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痕。她看著那些稀疏的痘疹,看著志願者們眼中微弱卻真實的光亮,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欣慰涌上心頭。成了!至少…第一步,成了!登州,有救了!
就在這希望初升、人心激蕩的時刻!
她猛地轉身,目光如電,掃過王仁安等所有在場的醫官、官吏,聲音清越而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響徹全場︰
“人痘之術,雖有凶險,然天不亡我登州!此乃絕境之生機!”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
“本官!上官婉兒!願為登州表率!即刻取虜瘡痂粉,為本官——種痘!”
“什麼?!”
“上官舍人!不可啊!”
“大人!萬萬不可!此術凶險未知!千金之軀豈能涉險!”
驚呼聲瞬間炸響!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剛剛還沉浸在希望中的阿骨打!上官婉兒,天子近臣,全權欽差,竟然要以身試險,接種這凶險莫測的人痘術?!
上官婉兒迎著無數震驚、不解、甚至驚恐的目光,緩緩摘下了蒙面的絲巾,露出那張因連日操勞而略顯蒼白,卻依舊清麗絕倫、此刻更顯剛毅決絕的面容。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聲音平靜卻蘊含著千鈞之力︰
“本官入隔離區,持刀立誓,與登州同生共死!此諾,豈是虛言?人痘之術,若真有效,本官先試!若有不測,本官先死!登州軍民,方能信此術可行,方有活命之望!”
“阿骨打!取痘粉!”
一石激起千重浪!上官婉兒以身試險的決心,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質疑、恐懼在絕對的擔當面前,如同冰雪消融!
“上官舍人!”一名須發皆白、原本在隔離區深處照顧病人的老郎中踉蹌著沖到石灰線前,老淚縱橫,撲通跪倒,“老朽…老朽願隨大人之後,接種此痘!為登州,為子孫,搏一條生路!”
“還有我!我李二牛爛命一條!大人千金之軀都不怕,我怕個鳥!”
“算我一個!我家里婆娘娃兒都在外頭,我不能讓他們染上這瘟神!”
請願之聲,如同燎原之火,瞬間在隔離區內蔓延開來!絕望的陰霾,被一股悲壯而充滿生機的力量,狠狠撕開了一道口子!
夜,深沉如墨。
登州港在瘟疫的陰影下,陷入一種病態的寂靜。白日里因上官婉兒種痘而激起的悲壯與希望,似乎也被這沉重的夜色暫時壓了下去。只有隔離區深處不時傳來的壓抑呻吟,提醒著這座港口正在經歷著什麼。
防疫大營,位于隔離區西北角,是上官婉兒設立的臨時指揮中心兼最重要的物資倉庫。一排排新搭建的木棚里,堆放著從各地緊急調撥來的、價比黃金的藥材——黃連、黃芩、板藍根、甘草、生石膏…以及大量用于消毒的石灰、醋。幾口大鍋日夜不停地熬煮著防疫藥湯,苦澀的藥味彌漫在空氣中。這里,是登州抵抗瘟神的命脈所在!
數十名精銳府兵,在上官婉兒親隨將領的帶領下,手持刀槍,警惕地巡邏在藥庫周圍。火把在夜風中搖曳,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連續的高壓和瘟疫的威脅,讓這些鐵打的漢子也顯露出疲憊,但他們眼神依舊銳利,不敢有絲毫松懈。所有人都知道,這里一旦出事,登州就真的完了。
然而,致命的威脅,並非來自隔離區絕望的人群,而是來自更深的黑暗。
港口邊緣,靠近內河入海口的蘆葦蕩深處,水面再次蕩開幾圈無聲的漣漪。幾條比夜色更加漆黑、如同真正水鬼般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浮出。為首的,正是倭國“海鬼”精銳頭目——影丸。他全身包裹在特制的黑色水靠中,只露出一雙毫無感情、如同毒蛇般的眼楮。口鼻處覆蓋著浸過藥汁的厚布,顯然是為了防備可能的瘟疫。他身後,跟著十余名同樣裝束、氣息陰冷的“海鬼”死士。
影丸冰冷的目光掃過遠處燈火通明、守衛森嚴的防疫大營,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光明子大人的命令,如同淬毒的匕首懸在他心頭——焚其藥庫!殺其醫官!絕不能讓唐人撲滅這場瘟疫之火!
“行動!”一個幾乎不可聞的音節從影丸喉間擠出。
幾條黑影如同真正的鬼魅,貼著地面,利用排水溝、貨堆的陰影,以驚人的速度和詭異的路線,向著防疫大營的方向潛行。他們的動作輕盈得如同狸貓,對地形的熟悉程度令人心驚,完美地避開了外圍巡邏隊的視線。
藥庫外圍,兩處高聳的簡易望樓上,哨兵抱著長矛,警惕地掃視著黑暗。突然!
噗!噗!
兩聲極其輕微、如同蚊蚋振翅般的聲響。望樓上的哨兵身體猛地一僵,喉嚨處多了一根細小的吹箭。他們甚至沒來得及哼一聲,便軟軟地癱倒下去。
“上!”影丸手勢一揮。
黑影們立刻如壁虎般攀上藥庫外圍的木柵欄,翻越而入。他們的目標極其明確——堆滿藥材的主庫房和旁邊燈火通明、隱約可見人影忙碌的醫官值夜棚!
影丸親自帶著三人,如同鬼影般摸到主庫房那扇厚重的木門前。他取出一小包黑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塞進門縫下方的縫隙,然後迅速用火折點燃引信!嗤嗤…微弱的燃燒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另外幾名“海鬼”則拔出淬毒的短小倭刀,眼神嗜血,悄無聲息地摸向了醫官值夜的棚子!透過窗戶的縫隙,可以看到幾名醫官正疲憊地圍在一盞油燈下,低聲討論著藥方。渾然不知死神已至!
嗤嗤…引信即將燃盡!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什麼人?!敵襲——!!!”
一聲淒厲到變形的怒吼,如同驚雷般炸響!一名剛從角落解手回來的府兵,恰好撞見了一個正準備撲向醫官棚子的“海鬼”背影!
這一聲吼,瞬間打破了死寂!
“殺——!”影丸眼中凶光爆射,知道行蹤暴露,再無顧忌!他猛地一腳踹向庫房大門!同時,另外幾名“海鬼”如同離弦之箭,撞開醫官棚子的門板,揮舞著淬毒的倭刀,撲向里面驚愕抬頭的醫官!
轟——!!!
幾乎在同時,塞在庫房門縫下的火藥包猛烈爆炸!巨響震天!狂暴的氣浪夾雜著火焰和碎木,瞬間將庫房大門炸得粉碎!火光沖天而起!
“敵襲!倭寇!保護藥庫!保護醫官!”巡邏的府兵將領目眥欲裂,拔出橫刀,嘶聲怒吼!
整個防疫大營瞬間炸開了鍋!鑼聲、警報聲、士兵的怒吼聲、醫官的驚叫聲響成一片!
烈焰!在登州防疫的心髒地帶,再次被倭寇點燃!淬毒的刀鋒,直指救命的醫者!
上官婉兒剛剛在臨時住所處理完文書,疲憊地揉著眉心,爆炸的巨響和沖天的火光讓她猛地站起!她一把抓起桌上的橫刀,沖出房門,看到藥庫方向騰起的烈焰和混亂的人影,眼中瞬間燃起沖天的怒火!
“倭奴——!”她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親兵隊!隨我來!護住藥草!誅殺倭賊!”
血戰,在這座被瘟疫和絕望籠罩的孤城中,于深沉的夜幕下,再次轟然爆發!冰冷的刀鋒與熾熱的烈焰,再次成為登州之夜的主旋律!
長安,紫宸殿。
燭火通明,將巨大的西域疆域圖映照得縴毫畢現。李琰負手立于圖前,指尖正停留在那片廣袤的、標注著“呼羅珊”的黃色區域。納爾希斯王子侍立一旁,眼中燃燒著熱切的光芒。
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殿內的沉靜。內侍省少監高力士幾乎是小跑著進來,手中捧著兩份加急軍報,臉色凝重︰“陛下!登州八百里加急!其一,上官舍人報︰人痘術初顯成效,二十名志願者已現痘疹,癥狀輕微!然…”他聲音一頓,帶著壓抑的憤怒,“其二!昨夜倭寇‘海鬼’死士再襲登州!防疫大營藥庫遭火焚!幸賴將士用命,大部藥材搶救及時,醫官…有傷亡!上官舍人已親自持刀,率部與倭賊血戰!”
李琰霍然轉身!冕旒珠簾踫撞,發出清脆的急響。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整個紫宸殿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溫度驟降!一股無形的、如同實質般的森寒殺意,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高力士和納爾希斯都感到呼吸一窒。
“婉兒…”李琰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深淵回響,只有離得最近的高力士才能听清其中蘊含的滔天怒焰。他目光掃過那份寫著“人痘初顯成效”的奏報,眼中的冰寒稍緩一瞬,隨即被更深的怒火取代。倭寇!光明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焚糧!播瘟!刺醫!焚藥!此獠不誅,天理難容!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西域疆域圖,指尖重重地、如同要釘穿地圖般敲在“呼羅珊”三個字上!東方的戰火與瘟疫,如同淬煉的爐火,不僅未能動搖他的意志,反而將這柄名為“大唐”的利劍淬煉得更加鋒利、更加渴望飲血!
“高力士!”李琰的聲音恢復了帝王的冰冷與決斷。
“奴婢在!”
“傳旨安西都護府!加派精騎,巡防蔥嶺商道!征調河中諸國糧秣、健馬,囤積龜茲、疏勒!著安西軍器監,日夜趕工,精修甲冑,淬礪刀兵!”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仿佛穿透了殿宇的阻隔,看到了萬里之外那片黃沙與綠洲交織的土地︰
“待東洋烽煙靖平!朕之龍旗——”
他猛地一揮袍袖,帶起凜冽的風聲,聲音如同金戈交鳴,響徹大殿︰
“則鑿空西域!兵鋒所向,直指呼羅珊!朕要這萬里黃沙,盡歸大唐!要那黑衣大食,匍匐稱臣!”
“遵旨!”高力士凜然應諾,聲音帶著激動。
納爾希斯王子更是激動得渾身顫抖,深深拜伏在地︰“陛下天威!波斯遺民,翹首以待王師西來!”
帝國的雙頭鷹,一只利爪深陷東洋血火,而另一只更為銳利的鷹爪,已蓄滿力量,目光穿透硝煙,牢牢鎖定了西方那片蘊藏著無上榮耀與財富的土地!寰宇一統的宏圖,正以鐵與血的方式,在烈焰與瘟疫的淬煉中,不可阻擋地鋪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