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德拉科是先醒來的那個。
生物鐘讓他在往常的時間點從深沉的睡眠中漸漸甦醒,意識尚未完全回籠,首先感受到的是鼻尖縈繞的、無比熟悉的香氣,比夢里縈繞的更濃郁、更真切。
然後是一種令人安心的溫暖和重量,似乎有人緊挨著他。
他有些困惑地眨了眨朦朧的灰眼楮,花了片刻才適應從窗外透過湖水濾進來的、朦朧而搖曳的綠色光線。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多羅西婭那張極其柔軟的四柱床上,而他的手臂……他猛地意識到自己懷里還緊緊抱著一件絲質的東西——是她的睡裙。
一陣尷尬的熱意瞬間涌上他的臉頰和耳尖。
自從多羅西婭離開霍格沃茨以後,德拉科因為煩悶和難以言喻的思念,經常鬼使神差地溜進了她的私人休息室。
本想等她回來,或者至少在她存在的氣息里待一會兒,結果不知怎麼竟抱著她的衣服睡著了……
他下意識地想松開手,把那條讓他顯得無比幼稚的睡裙藏起來,但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枕邊另一個人的臉上。
是多羅西婭。
她正面對著他,睡得正沉。
黑色的長發有些凌亂地散在深色的枕頭上,襯得她的肌膚愈發白皙。
她的呼吸均勻而輕柔,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靜的陰影,嘴唇微微張著,看起來毫無防備,甚至有點孩子氣。
晨光透過湖水,在她臉上投下斑駁搖曳的光影,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幅靜謐的油畫。
德拉科的動作瞬間停滯了,所有關于睡裙的尷尬都被眼前這幅景象沖散。
她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他就這樣怔怔地看著她熟睡的容顏,心底最堅硬的地方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觸動了,變得異常柔軟。
昨晚累積的疲憊、焦慮和不安,在她平穩的呼吸聲中奇異地消散了。
他注意到她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似乎也沒睡好,但此刻的她,看起來是如此真實而安寧。
他小心翼翼地,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松開了懷里的睡裙,轉而將目光完全投注在她臉上。
他忍不住微微支起身,用目光細細描摹她的眉眼、鼻梁和嘴唇,一種失而復得的慶幸感和洶涌的愛意無聲地填滿了他的胸腔。
他極輕極輕地伸出手,指尖幾乎要觸踫到她臉頰上柔軟的肌膚,卻又怕驚醒她,最終只是懸在空中,感受著她呼吸帶來的細微氣流。
他就這樣看了她很久,仿佛怎麼看也看不夠。外面的世界依舊危機四伏,他肩上的任務沉重得令人窒息,但在此刻,在這個只屬于她的隱秘空間里,看著熟睡的她,德拉科•馬爾福感到了一種久違的、近乎奢侈的平靜。
他甚至希望時間能就在這一刻停駐。
清晨的陽光透過黑湖幽綠的水波,變幻成搖曳朦朧的光斑,懶洋洋地灑進室內,多羅西婭從浴室走出,周身帶著濕潤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淡香。她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向了五斗櫥上,即使合著盒蓋也顯得無比扎眼的黑絲絨盒子。
她的心髒不易察覺地微微一沉,但臉上卻隨即浮現出恰到好處的好奇。
她知道這是什麼。
她甚至知道它會帶來什麼後果。
但她不能表現出來。
她的騎士病又犯了……
她不能讓德拉科繼續一個人扛著這個可怕的秘密,把自己逼到崩潰邊緣。
她必須讓他親口說出來。
她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若無其事地走過去,語氣輕松,她的目光落在盒子上,流露出純粹的好奇,仿佛第一次見到它。
“哇哦……”多羅西婭眼楮一亮,笑著走近,毛巾搭在肩上。
“這是什麼?好漂亮的項鏈!你從哪兒弄來的?”
她的目光完全被那璀璨的寶石吸引,語氣里充滿單純的欣賞和好奇,她停駐外五斗櫥前
德拉科像是被她的突然出現驚擾,還在整理被褥的他猛地沖過來合上盒蓋,動作快得有些突兀。
他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迅速被一個略顯僵硬的微笑掩蓋。
“沒什麼。”
他語氣試圖輕松,卻透著一絲不自然。
“一條舊項鏈而已。”
多羅西婭已經走到了他面前,興趣絲毫未減。
她歪著頭,眼楮里閃爍著對這意外發現的光芒。
“舊項鏈?這麼好看?我以前都沒見過。是……你要送給誰的禮物嗎?”
“一條…一條普通的項鏈而已。想著…或許可以送給我媽媽。”
他重復著“普通”這個詞,像是在努力說服自己。
多羅西婭擦頭發的動作慢了下來。
德拉科在她面前從來不是個高明的撒謊者,尤其是在他心神不寧的時候。
他眼神的飄忽,語氣里那絲強裝的不耐,以及那份過于刻意的回避。
她嘆了口氣,放下毛巾,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黑色眼楮如同最清澈也最銳利的湖泊,試圖望進他眼底。
“真的嗎?”
她輕聲問,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只是送給納西莎阿姨的…普通項鏈?”她也刻意強調了“普通”二字。
德拉科的下頜線繃緊了一瞬,他側過臉,避開她過于銳利的注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天鵝絨盒子上冰冷的金屬搭扣。
“不然呢?”
他試圖讓語氣顯得理所當然,甚至帶上一絲被質疑的不滿,但那細微的顫抖出賣了他。
“我難道還會騙你嗎?”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一段塵封的記憶閘門。
多羅西婭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翻倒巷那家陰森店鋪的畫面。
櫃台後那個油滑的店員,還有那個被單獨陳列在特殊玻璃罩里的、華美卻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物品。
當年盧修斯強烈禁止兩人觸踫店里的任何東西,或許是因為擺放在那里的任何一件東西都有著致命的威脅,而這條項鏈也不意外。
多羅西婭心里嘆了口氣,果然是這樣。
她繼續推進,語氣里帶上了一點撒嬌和更濃的好奇。
“送給納西莎阿姨?讓我看看嘛,肯定很漂亮。我好像……有點喜歡它了。”
她說著,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好奇心驅使,非常自然地向盒子伸出手,指尖目標明確地探向盒蓋,作勢要打開它
“再讓我仔細看看好不好?”
“德拉科,”她的聲音異常平靜,與方才的輕松判若兩人,“你弄疼我了。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