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陳光科也不再多問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沈岩的肩膀。
“行。”
他撇了撇嘴,損了自己兄弟一句。
“那你可當心點,別把自己整丟了就行。”
“到時候,我們這幾百號人,可就真要去喝西北風了。”
沈岩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暖意。
“放心。”
電話響起,是劉慧打來的。
陳光科識趣地揮了揮手,轉身走出了辦公室,順手帶上了門。
辦公室里,又恢復了安靜。
沈岩接起電話,聲音瞬間柔和了許多。
“喂,慧慧。”
“要出發了嗎?悠悠說想你了。”
電話那頭,傳來劉慧溫柔的聲音,還夾雜著女兒奶聲奶氣的呼喊。
“爸爸!爸爸!”
沈岩的心,在這一刻,徹底軟了下來。
“嗯,馬上就去機場了。”
“辦完事就回來。”
“很快的。”
掛斷電話。
沈岩將手機隨手丟在桌上。
那一點點從心底升起的柔軟,瞬間被壓了下去,重新凝結成冰。
他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沒有絲毫留戀,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門外,陳光科還沒走遠,靠在牆邊,像是在等他。
看到沈岩出來,他沒再多問,只是走上前,用力捶了一下沈岩的肩膀。
“早去早回。”
“嗯。”
沈岩點了點頭,邁開長腿,走向電梯。
背影決絕,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
跨越了白晝與黑夜的分割線。
當灣流G650的機輪,平穩地接觸到聖洛都國際機場的跑道時,這里正是清晨。
陽光刺眼。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咸濕的海風和植物混合的特殊氣味。
沈岩走出VIP通道,一輛早已等候在此的黑色福特F150皮卡旁,站著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人。
“沈先生。”
年輕人遞上一串鑰匙和一個牛皮紙袋。
“車是加滿油的,里面有您要的本地電話卡、現金和一張不記名的信用卡。”
“知道了。”
沈岩接過東西,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年輕人沒有多說一個字,轉身便匯入了人流。
這是寧客的安排。
高效,精準,且從不多問。
沈岩發動汽車,粗獷的引擎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
他沒有立刻駛向系統坐標所指示的南郊。
而是在這座城市里,不緊不慢地穿行著。
車窗外的聖洛都,像一個巨大的,被投入了石子的池塘,處處都泛著名為“欲望”的漣漪。
街頭巷尾的咖啡館,便利店,幾乎所有公共場合的電視屏幕上,都在滾動播放著同一條新聞。
【霍森家族懸賞一千萬美金,尋找失蹤的幼子——凱文•霍森。】
照片上的金發少年,笑得陽光燦爛,眼神清澈得像加州的天空。
沈岩開著車,路過一個街區公園。
幾個流浪漢正圍在一起,對著一張報紙指指點點,神情激動,仿佛那筆巨額賞金已經揣進了他們破爛的口袋。
他又路過一個高檔社區。
幾個衣著光鮮的男人正靠在跑車邊,低聲交談著,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路過的年輕人,像是在尋找獵物的獵鷹。
整個聖洛都,都瘋了。
三億美金。
這筆潑天的富貴,足以讓任何人拋棄理智。
地毯式的搜索,幾乎覆蓋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貧民窟的每一個骯髒角落,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廢棄的工廠倉庫,被一波又一波的人闖入,連老鼠洞都恨不得被撬開。
甚至連那些最頂級的會所和酒店,都有無數雙眼楮在暗中窺探。
他們以為,那位落難的小少爺,要麼躲在最骯髒的地方,要麼藏在最危險的地方。
固有思維,限制了所有人的想象力。
沈岩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將車頭一轉,駛離了這片喧囂,朝著城市南邊的郊區開去。
越往南開,景色越是荒涼。
高樓大廈被低矮的平房取代,接著,連平房也漸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牧場和連綿起伏的丘陵。
一條蜿蜒的柏油路,像一條孤獨的黑蛇,在枯黃的草地間穿行。
路的兩旁,偶爾能看到一些孤零零的農舍。
有的,一個山頭就只有那麼一戶人家。
有的,甚至隔著好幾個山頭,才能看到另一縷炊煙。
這里,仿佛是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沒有人會想到,霍森家族的小少爺,會藏身于此。
沈岩將車停在一條岔路口,熄了火。
系統地圖上的紅點,就在前方這片廣袤的區域內,但範圍很大,沒有精確到某一個具體的建築。
接下來的路,只能靠走了。
他從後座拿起一個雙肩包,背在身上,鎖好車門,一頭扎進了灼熱的陽光里。
山路崎嶇。
腳下是碎石和干裂的泥土。
空氣中,除了風聲,只剩下單調的蟬鳴。
沈岩已經不記得自己翻過了幾個山頭。
從下飛機到現在,他幾乎沒有休息。
時差帶來的疲憊,和長途跋涉的消耗,讓他的身體開始發出抗議。
汗水浸透了T恤,緊緊貼在後背上,黏膩得難受。
喉嚨里,干得像要冒火。
他擰開水瓶,將剩下不多的水一飲而盡。
力竭感,如潮水般一陣陣涌來。
沈岩靠在一棵枯樹下,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他抬起頭,眯著眼看向遠處。
又是一個山頭。
山坡上,有一座孤零零的木屋。
看起來,和之前路過的那些,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他知道,就是那里了。
因為一陣隱約的,壓抑著的爭吵聲,正順著風,飄進他的耳朵。
聲音很遠,听不真切。
但那其中蘊含的暴躁和恐懼,卻異常清晰。
沈岩站直了身體,將空水瓶丟進背包,邁開腳步,朝著那座木屋走去。
距離越近,聲音越清晰。
“你這個廢物!吃我的!喝我的!還敢偷錢?”
這是一個男人粗暴的吼聲,夾雜著濃重的口音。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另一個聲音,帶著哭腔,還未完全脫去稚氣,正是少年的聲音。
啪!
一聲清脆的,像是皮帶抽在皮肉上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是少年壓抑的痛呼。
“還敢狡辯!那錢自己長腿跑了嗎?你這個謊話連篇的小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