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條件,可以說是苛刻到了極點。
但王海東給得心甘情願。
他很清楚,沈岩的人脈和情報,價值遠遠超過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這已經不是入股,而是供奉一尊能保他基業長青的真神。
終于。
沈岩翻到了最後一頁。
他抬起眼,看向王海東。
“沒問題。”
又是簡單的三個字。
王海東感覺自己像是听到了天籟之音,整個人都松弛了下來。
他立刻從包里,又摸出了一支萬寶龍的簽字筆,擰開筆帽,恭敬地遞了過去。
“那……沈總,您看?”
沈岩接過筆。
筆桿冰涼的觸感,傳遞到他的指尖。
他沒有絲毫猶豫。
手腕微動,在合同末尾的簽名處,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岩。
兩個字,力透紙背。
一筆落定。
王海東感覺自己懸了三天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堆滿了笑容。
“沈總,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合作愉快。”
沈岩將筆放下,把合同推了回去。
“對了,沈總。”
王海東像是想起了什麼。
“您不是說要裝修那套房子嗎?”
“我今天,特地請了一位朋友過來。”
“他是馮遠山,馮總。我們T市做高端私宅設計和裝修的頭塊招牌,整個江南地區,他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王海東的話音剛落。
包廂的門,再次被推開。
一個穿著深灰色改良唐裝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他大概五十歲上下,身材清瘦,留著一小撮山羊胡,身上有股淡淡的墨香,不像個商人,反倒像個古代的文人雅士。
“老王,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來晚了。”
男人聲音溫潤,帶著笑意。
當他的目光,落在主座的沈岩身上時,微微一頓。
好年輕。
好沉穩的氣場。
這是馮遠山對沈岩的第一印象。
“不晚不晚,馮總,來得剛剛好。”
王海東連忙起身,熱情地介紹道。
“馮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沈總,那套平層的新主人。”
“沈總,這位就是我說的馮遠山,馮總。”
馮遠山對著沈岩,客氣地拱了拱手。
“沈總,久仰。”
“馮總,你好。”
沈岩只是微微點頭,示意他坐下。
沒有多余的寒暄。
他直接開門見山。
“王總應該跟你提過我的要求了。”
馮遠山聞言,坐直了身體,臉上也收起了客套的笑容,換上了一副專業的神情。
“王總說了。”
“沈總的要求是,在保留主體建築結構的前提下,進行全面的內部翻新。”
“風格,要頂級的新中式。”
“工期,越快越好。”
沈岩看著他。
“馮總能做嗎?”
馮遠山沉吟了片刻。
“沈總,那套房子,我比老王還熟。”
他的話,讓王海東都愣了一下。
“當初那棟房子最初的裝修,就是家父帶著我一起做的。”
馮遠山頗有些自豪地說道。
“所以,它的每一處景致,每一塊奇石的來歷,我都了如指掌。”
“要翻新它,沒有人比我更合適。”
沈岩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那工期呢?”
“如果用最好的團隊,最好的材料,三班倒不停工。”
馮遠山伸出三根手指。
“三個月,我給您一個全新的家。”
“太長了。”
沈岩直接打斷了他。
馮遠山一怔。
三個月,對于那種體量的平層進行頂級精裝,已經是極限速度了。
“我要的,不是極限。”
沈岩的食指,在紅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一下。
“我要的,是奇跡。”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錢,不是問題。”
“材料,用全世界最好的。”
“人工費,我可以給你加三倍。”
“我只要一個結果。”
沈岩看著馮遠山的眼楮。
“兩個月。”
“兩個月後,我要帶著團隊在這辦公。”
兩個月。
馮遠山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兩個字,像兩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職業尊嚴上。
整個包廂,瞬間陷入死寂。
只有角落香爐里那縷沉香的青煙,還在固執地向上盤旋。
王海東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想開口打個圓場,卻發現喉嚨里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看向馮遠山。
只見自己這位老友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馮遠山的手,在桌下悄然握成了拳頭。
這不是錢的問題。
這是對他,乃至對他整個馮家幾代人手藝的侮辱。
那套平層,不同于其他的平層建築。
那是他父親的封山之作,是他年輕時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地方。
兩個月,把它推倒重來,還要做到頂級新中式?
這是天方夜譚。
是外行人的痴人說夢。
他幾乎要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可當他的視線,對上沈岩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時,心頭那股火,卻像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
那雙眼楮里,沒有催促,沒有輕蔑,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只有一片平靜的深淵。
仿佛在說,我只陳述一個事實,接不接,在于你。
馮遠山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腦海里,不由自主地閃過王海東前些天在電話里那近乎崩潰的哭嚎。
“老馮,我完了,我這次真的完了……”
“資金鏈斷了,那批貨卡在海關,每天的滯納金都夠我破產好幾次……”
“我連最喜歡的那套平層都準備賣了,還是堵不上窟窿……”
可現在呢?
王海東就坐在他對面,雖然有些緊張,但眉宇間的意氣風發,卻是怎麼也藏不住的。
這一切的轉變,都源于眼前這個年輕人。
一個能讓海東國際貿易起死回生的人。
一個能讓王海東心甘情願獻出百分之二十股份和一票否決權的人。
他的能量,真的只是錢嗎?
馮遠山不信。
他這輩子,見過太多有錢的草包。
但沒有一個,有沈岩這樣的氣場。
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與這種人物結交的機會。
如果錯過了,他又看了一眼王海東。
王海東的眼神里,帶著一絲懇求。
馮遠山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