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只回了一個字。
“陳武手下有幾個領頭的,喜歡去城南的‘金碧輝煌’會所。”
沈岩繼續說道,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他喜歡砸別人的場子。”
“那就讓他的人,去砸他自己的場子。”
“我需要一個結果。”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錢。”
“事成之後,打你瑞士銀行的賬戶。”
“好。”
電話掛斷。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十秒。
陳武。
沈岩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冽。
你以為花點小錢,找些地痞流氓,就能拖垮我幾十億的項目?
太天真了。
你用來惡心我的手段,我會百倍奉還。
你父親陳建國那些見不得光的賬本,也該出來曬曬太陽了。
他收起手機,臉上的冰冷瞬間消融,恢復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他轉身,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各位兄弟!”
他的聲音透過工地的嘈雜,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工人們紛紛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他。
“今天的事,讓大家受驚了。”
“我沈岩在這里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今晚,手里的活都先停一停。”
“我請大家吃飯!”
一句話,讓整個工地都安靜了下來。
吃飯?
幾十號人,都是膀大腰圓的漢子,一頓飯下來,可不是個小數目。
工人們面面相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建也是一愣,隨即明白了沈岩的用意。
“都愣著干什麼!”
方建吼了一嗓子。
“沒听見沈總說的嗎?趕緊收拾收拾,洗把臉,換身干淨衣服!”
“沈總請客,誰他媽敢不去,就是不給我方建面子!”
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壓抑的歡呼。
“好 !”
“謝謝沈總!”
沈岩笑了笑。
他要的,不僅僅是項目的進度。
他要的,是人心。
半個小時後。
S市一家名為聚福樓的本地菜館,最大的包廂里。
十幾張桌子拼在一起,坐滿了灰頭土臉的工人。
他們大多還穿著工地上的藍色工裝,有些人只是草草地洗了把臉,頭發上還沾著灰。
面對著眼前精致的冷盤和干淨的餐具,所有人都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們坐在椅子上,腰桿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誰也不敢先動筷子。
包廂里的氣氛,安靜得有些壓抑。
只有方建坐在沈岩身邊,給他介紹著幾個工地的老師傅。
沈岩含笑點頭,一一記下他們的名字。
菜一道道地上來了。
紅燒肉,醬肘子,白切雞,清蒸魚……
滿滿當當擺了一大桌,香氣四溢。
可還是沒人動。
他們只是眼巴巴地看著,喉結上下滾動。
沈岩站了起來。
他親自拎起一瓶白酒,擰開蓋子。
他沒有先給方建倒,而是走到了離他最遠的一個年輕工人面前。
那個小伙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臉上還帶著一絲稚氣,看到沈岩走過來,緊張得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
“沈……沈總……”
沈岩笑了笑,拿起他面前的酒杯。
“叫什麼名字?”
“王……王虎。”
“好名字。”
沈岩給他倒了滿滿一杯酒,白色的酒液幾乎要溢出來。
然後,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也給自己倒了同樣滿的一杯。
他端起酒杯,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各位兄弟。”
“我沈岩,年紀比在場的很多師傅都小。”
“今天,我不是你們的老板,大家也別叫我什麼沈總。”
“我叫沈岩,你們可以叫我小沈,或者沈老弟,也可以是沈哥。”
“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
“我敬大家,在工地上流的每一滴汗。”
“也敬大家,這幾天來受的委屈。”
“我先干為敬!”
說完,他仰起頭,將那滿滿一杯高度白酒,一飲而盡。
沒有一絲猶豫。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陣火燒般的感覺。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們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開著豪車的年輕老板,喝酒竟然這麼豪爽。
王虎看著自己面前那杯酒,臉漲得通紅。
他猛地站起來,端起酒杯。
“沈……沈哥!我……我也干了!”
他也學著沈岩的樣子,一口把酒悶了下去,嗆得連連咳嗽,眼淚都出來了。
有人帶了頭,氣氛瞬間就不一樣了。
“沈總,不,沈哥!說得好!”
一個皮膚黝黑的老師傅站了起來。
“我們這些干苦力活的,最怕的就是不受待見!您能看得起我們,這杯酒,我敬您!”
“我也敬沈哥!”
“還有我!”
“干了!”
一時間,包廂里叮叮當當,全是酒杯踫撞的聲音。
壓抑的氣氛被徹底點燃。
沈岩笑著,來者不拒。
一杯接著一杯。
他沒有用什麼老板的架子去壓人,而是像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和他們聊著天。
“李師傅,听方總管說,您是咱們這兒的鋼筋聖手?”
“嗨,什麼聖手,就是干這行久了,熟能生巧罷了。”被點名的李師傅,一張老臉笑開了花。
“您別謙虛,我看了圖紙,咱們這個項目,結構非常復雜,全靠您這樣的老師傅坐鎮,我心里才踏實。”
“沈哥您放心,有我在,鋼筋這塊,絕對出不了岔子!”
“王虎,听口音你是北方人?”沈岩又轉向那個年輕的小伙子。
“鎭,沈哥,我是黑省的。”王虎已經沒那麼緊張了,大聲回答道。
“家里還有什麼人?”
“就一個媽,身體不太好,我出來掙錢給她治病。”
沈岩點了點頭,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這是我一個朋友,在這邊第一人民醫院當主任,你拿著這個去找他,就說是我介紹的,讓他給你母親安排一次全面的檢查。”
王虎愣住了,看著那張薄薄的卡片,手都在抖。
“沈哥……這……這怎麼好意思……”
“拿著。”沈岩的語氣不重,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
“讓你母親身體健健康康的,你才能安心在這里干活,不是嗎?”
王虎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端起酒杯,又給自己倒滿了。
“沈哥!從今往後,我王虎這條命,就是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