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淅淅瀝瀝打在青石板路上,也打濕了顧十七單薄的衣衫。他蜷縮在城西舊書市的一個角落,指尖撫過一本剛從舊貨攤上淘來的殘卷。這卷冊頁邊角磨損嚴重,紙面泛黃發脆,唯有幾處墨痕還透著一股古舊的力道。
顧十七看到一位身材佝僂的小伙,小伙是城中“孝悌堂”的一名普通學徒,日常的功課就是背誦“子孝、弟悌、婦听、幼順、臣忠”的訓誡,然後在“教化者”的監督下,練習對父輩、兄長的絕對服從。他今年剛滿十六,按照規矩,再過兩年就要被分配給一位“父”,從此一生都要在“盡孝”的框架里活著。
可今天,這本殘卷像一顆石子投入了他死水般的生活。當他小心翼翼地揭開第一頁,幾個模糊卻陌生的字映入眼簾——“父慈”。
“父慈……子孝?”他喃喃自語,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他從未見過這個詞,更不明白“慈”字何意。他只知道,自己的父親顧山,是個面色總是陰沉的男人,每日對他說的最多的話就是“跪下”“服從”“莫要多嘴”。
他繼續翻看,“兄良、弟悌”“夫義、婦听”“長惠、幼順”“君仁、臣忠”……每一組詞匯都由兩個部分組成,前半部分陌生,後半部分卻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教條。
“原來……原來是這樣的嗎?”顧十七的呼吸開始急促,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攫住了他。他所處的世界,竟然是不完整的?
他揣著殘卷,像揣著一顆定時炸彈,匆匆回到了位于城角的家。顧山正坐在堂屋的主位上,就著一盞昏黃的油燈,擦拭著一根手腕粗細的藤條——那是專門用來“教導”他盡孝的工具。
“回來了?今日‘孝行’功課可完成了?”顧山頭也不抬,聲音冰冷如鐵。
我草,我什麼時候又多了個爹?
顧十七很快就反應過來。他恐怕也是進入了一個全新的規則怪談世界。
兩個規則怪談居然是連接起來的,而且在他不知不覺間……?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
這讓主角不禁感到一陣膽寒。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知道了自己該干什麼。
顧十七攥緊了藏在身後的殘卷,喉嚨有些發干“父親……孩兒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請教。”
顧山終于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哦?你也配談‘請教’?說。”
“您看這……”顧十七猶豫著,還是將殘卷遞了過去,指著“父慈子孝”的字樣,“這上面說‘父慈’而後‘子孝’,可我們所學,只有‘子孝’……這是為何?”
空氣瞬間凝固了。顧山的眼神從冰冷變成了極度的危險,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奪過殘卷,粗略掃了幾眼,臉色驟然變得鐵青。
“哪里來的異端邪物!”他厲聲喝道,揚手就給了顧十七一個響亮的耳光,“誰允許你看這些污穢東西的?!”
顧十七被打得一個趔趄,臉頰火辣辣地疼。他不明白,只是問了一個問題,為何會招致如此劇烈的反應。
“父……父親……我只是想知道……”
“住口!”顧山打斷他,眼神里充滿了被冒犯的憤怒,“呵,‘子孝’就是天經地義,哪來那麼多‘為何’?盡孝就好,無需多問!看來是我平日太縱容你了,竟讓你生出這等妄念!”
他舉起那根藤條,帶著破風之聲朝顧十七抽來。
顧十七下意識地想躲,卻又想起“子孝”的訓誡,身體僵硬在原地,任由藤條落在背上、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紅腫的痕跡。
“記住你的身份!”顧山一邊抽打,一邊咆哮,“你是‘子’,就該有‘子’的本分!質疑規則,就是觸犯天條!下次再讓我看到你踫這等邪物,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送到‘教化所’去好好‘淨化’!”
藤條的疼痛深入骨髓,但更痛的是顧十七的心。他看著父親暴怒的臉,再對比殘卷上“父慈”的字樣,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腦海中成型這個世界,是不是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而這種丟失,又為何要用如此暴力的方式來掩蓋?
那晚,顧十七蜷縮在冰冷的床榻上,背上火辣辣的疼,卻抵不過心中的寒意。他偷偷摸出藏在枕頭下的殘卷碎片,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反復摩挲著那些被抹去的字跡。
“父慈……君仁……”他輕聲念著,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鑰匙,試圖打開他被禁錮的認知。他想起自己從未感受過“慈愛”,想起學堂里“教化者”提到“君”時,只有“忠”的要求,卻從無“仁”的解釋。
他不知道這本殘卷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自己的“疑惑”會帶來什麼後果。但他清楚,從撿到殘卷的這一刻起,他平靜卻麻木的人生,已經被徹底撕裂了。窗外的雨還在下,仿佛要沖刷掉這個世界所有的秘密,而顧十七的心中,卻燃起了一點微弱卻執著的火苗——他要找到答案,哪怕這答案通向的是萬丈深淵。
第二天清晨,顧十七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他慌忙將殘卷藏進床底的暗格,強忍著背上傳來的酸痛,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鄰居家的兄長,李正。李正比顧十七大五歲,按照“弟悌”的規矩,顧十七見到他必須行禮問好,且對他的要求不能有絲毫違背。
“顧十七,我家水缸空了,你去給我挑滿水來。”李正雙手抱胸,語氣理所當然,仿佛在吩咐一條狗。
換做往常,顧十七會默默拿起扁擔出門。但今天,殘卷上“兄良”二字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鬼使神差地問道“李兄,為何是我去挑水?您身為兄長,不該……”
“不該什麼?”李正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銳利如刀,“‘弟悌’的規矩你忘了?兄長吩咐弟弟做事,天經地義!怎麼,你也想和你父親說的那樣,犯上作亂?”
顧十七被他問得一噎,李正口中的“犯上作亂”,和父親昨天的斥責如出一轍。他看著李正理直氣壯的模樣,再想想殘卷里“兄良”的空缺,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他終究還是低下了頭,拿起扁擔“是,李兄,我這就去。”
李正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大得幾乎讓他栽倒“這才對嘛,識相點,少想那些不該想的。”
顧十七挑著水桶,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卻覺得一切都變得陌生起來。街道兩旁的房屋,門窗大多緊閉,偶爾有人影晃動,也是低著頭,步履匆匆,臉上毫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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