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七听到，地球的主持人正談論著早年房地產行業的黃金時代，畫面里閃過幾張老舊的城市規劃圖，灰撲撲的化工廢地旁，標注著後來拔地而起的高檔小區名稱。
“爸爸，什麼是化工廢地呀？”念星從積木堆里抬起頭，小眉頭皺著，“是不是像我們上次去郊外看到的，長滿野草、有怪味道的地方？”
顧十七關掉電視，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拿起一塊藍色積木，擺成空地的形狀“對，就是那種不能種莊稼、不能蓋房子，甚至沒人願意靠近的地方。但三十年前，有個叫許家印的人，就靠這樣的地，賺了很多錢。”
林小蔓端著水果盤走過來，听到這話，停下腳步“我之前听我爸說過，他早年在建築公司上班，那時候很多開發商都讓施工隊先墊錢干活，許家印就是這麼做的。他手里沒多少本錢，卻能讓別人先把房子蓋起來，還能從銀行拿到貸款——現在想想，那哪是他能力強，是那時候的時代，剛好給了他這樣的機會。”
顧十七拿起一塊黃色積木，搭在藍色積木旁邊，模擬出高樓的樣子“那時候房地產剛興起，國家需要發展城市建設，需要有人把閑置的土地利用起來，變成能住人的房子，變成衙門的政績。許家印就看準了這一點，他找到衙門說‘我能把化工廢地改成高檔小區’，衙門當然願意——既能改善城市環境，又能出政績，何樂而不為？”
他又拿起一塊綠色積木，代表銀行“然後他再去找銀行，拿著衙門的規劃文件說‘我要蓋小區，肯定能賣出去’，銀行那時候也在支持房地產發展，就願意給他貸款。施工方呢？那時候建築隊多，活兒少，有人願意給活兒干，就算要墊資，也願意試一試。你看，他手里沒花多少自己的錢，卻把施工隊、衙門、銀行都拉了進來，這就是人們說的‘空手套白狼’。”
念星瞪大了眼楮，手里的積木停在半空“那他沒花錢，怎麼蓋房子呀？施工隊的叔叔們不賺錢了嗎？”
“施工隊能拿到錢，但不是一開始就拿。”林小蔓坐在顧十七身邊，拿起一顆葡萄遞給念星，“就像你幫小朋友畫畫，小朋友說‘畫完給你糖’，你先畫了，等畫完才拿到糖。施工隊就是先蓋房子，等房子賣出去了，許家印才把錢給他們。而許家印賣房子的錢，一部分是業主交的房款，一部分是銀行的貸款——他相當于用別人的錢，做了自己的生意。”
顧十七補充道“那時候房子很好賣，大家都想有自己的房子，市場需求特別大。他蓋的小區，就算是化工廢地改造的，也能很快賣出去。有一次，他就靠一個小區，空手套白狼套了一個億，還完施工隊的墊資和銀行的貸款，自己淨賺了六千萬。你說，這是他個人能力強，還是時代給了他機會？”
念星歪著腦袋想了想，把手里的積木放在黃色“高樓”旁邊“我覺得是時代的機會。就像上次幼兒園舉辦畫畫比賽，我剛好畫了老師喜歡的小兔子，拿了獎——不是我畫得最好，是老師剛好喜歡小兔子。如果老師喜歡小貓，可能我就拿不到獎了。”
顧十七笑了，揉了揉她的頭發“說得很對。如果放在現在，你覺得他還能這麼容易做到嗎？現在國家對房地產管控很嚴，銀行不會隨便貸款，施工隊也不會輕易墊資，化工廢地改造的要求也更高——時代變了，就算他還用當年的辦法，也做不成了。”
林小蔓想起自己工作室的一個客戶，早年也是做房地產的“那個客戶總說自己‘眼光獨到’，靠房地產發了家。可去年他想再拿一塊地，結果因為政策限制，貸款批不下來，施工隊也不願意墊資，最後項目黃了。他還抱怨‘現在生意不好做’，卻不想想，他當年能賺錢，根本不是他眼光好，是那時候的時代，剛好需要有人去開發房地產，剛好給了他那樣的便利。”
“很多人都像他一樣，把時代的紅利當成自己的能力。”顧十七的語氣沉了些，“就像許家印，他總說自己‘白手起家’，靠的是‘拼搏’，卻忘了，如果沒有國家發展房地產的政策，如果沒有銀行願意貸款，如果沒有施工隊願意墊資，如果沒有那麼多人想買房子，他就算再能‘拼’，也賺不到那麼多錢。”
念星突然放下積木，拉住顧十七的手“爸爸，那是不是說，要是我生在那個時代，我也能賺很多錢呀？”
顧十七搖搖頭，拿起一塊紅色積木，放在藍色“空地”上“不是每個人都能抓住時代的機會，但就算抓住了，也不能忘了這機會是時代給的。就像有些開發商，賺到錢之後，會蓋更多好房子，會給施工隊按時發工資，會為社會做貢獻；但有些開發商，比如後來的許家印，賺了錢之後，卻開始盲目擴張，欠了很多錢，還不管施工隊的工資，不管業主的房子能不能交付——他忘了，他的錢是從哪里來的，忘了時代給的機會，不是讓他用來‘空手套白狼’的，是讓他用來做實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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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蔓這時想起之前看到的新聞，許家印的公司後來出現了債務危機，很多業主買了房子卻住不上，很多施工隊拿不到工資“那時候很多人都在罵他，說他是‘騙子’。其實他一開始能成功，就是因為順應了時代的需求，可後來他貪心了，以為自己能一直‘空手套白狼’，忘了時代是會變的，忘了他該承擔的責任。”
“這就是把時代機遇當成個人能力的後果。”顧十七拿起黃色“高樓”積木，輕輕推倒，“就像搭積木，如果你以為是自己手巧，就不管積木的根基，隨便往上搭，最後肯定會倒。那些靠時代紅利起家的人，如果忘了根基是時代給的，忘了該對社會負責，最後也會像這積木一樣，摔得很慘。”
念星看著倒下的積木，小聲說“那我以後要是抓住了時代的機會，一定要記得感謝時代，還要對別人好，像張奶奶一樣，給需要的人幫忙。”
顧十七把她抱進懷里，眼底滿是溫柔“好，爸爸相信你。其實不管是哪個時代，都有屬于那個時代的機會。比如現在，國家在支持新能源、支持科技創新，很多人靠這些領域發了家——但他們要是以為這全是自己的能力，忘了國家的政策支持，忘了科研人員的努力，忘了消費者的信任，最後也會走彎路。”
林小蔓拿起一塊綠色積木，搭在藍色“空地”上，模擬出新能源電站的樣子“就像現在做新能源的企業，國家給了補貼，給了政策扶持，科研人員研發出了新技術，工人把設備生產出來，消費者願意買新能源汽車、用新能源電力——這些加起來，才讓企業能賺錢。如果企業只看到自己的‘眼光’，忘了這些，最後肯定做不好。”
顧十七看著窗外，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樓下的工地里，工人還在忙碌著，起重機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長。他想起三十年前那些灰撲撲的化工廢地，想起後來拔地而起的高樓，想起那些在浪潮中起起落落的人——有的人抓住了機會，卻忘了初心；有的人順應了時代，卻把時代的饋贈當成了自己的功勞。
“其實每個時代都需要敢闖敢試的人，但更需要懂得感恩、懂得負責的人。”顧十七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力量，“許家印的故事，不是告訴我們‘空手套白狼’能成功，而是告訴我們，時代給的機會，是用來創造價值的，不是用來投機取巧的。那些真正能長久的成功，從來不是靠‘空手道’，而是靠對時代的敬畏，對社會的責任，對他人的尊重。”
念星在他懷里打了個哈欠，小手抓住他的衣領“爸爸，我記住了。以後我要做一個對社會有責任的人，不管有沒有抓住時代的機會，都要對別人好。”
顧十七低頭，在她發頂印下一個吻“這就夠了。其實我們每個人，不需要做多麼驚天動地的事，只要在自己的崗位上，認真工作，對身邊的人好，就是在順應時代，就是在創造價值。就像那些工人叔叔，他們蓋房子，是在為城市創造價值；張奶奶賣豆漿，是在為大家創造便利——他們或許沒抓住什麼‘大機會’，但他們才是這個時代最堅實的力量。”
林小蔓走過來，握住顧十七的手，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窗外——夕陽下，工地的燈光漸漸亮了起來，工人的身影在燈光下忙碌著，像一個個小小的、卻充滿力量的音符，譜寫著時代的樂章。
顧十七知道，時代的浪潮還會繼續翻滾，還會有新的機會，新的“弄潮兒”。但他希望，未來的“弄潮兒”們，能記得許家印的故事，能記得時代給的機會不是個人的能力，能記得該對社會負責，該對他人尊重——因為只有這樣，浪潮才能朝著更光明的方向，一直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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