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的天平高懸于虛空之上，銀白色的金屬在幽藍火焰照耀下泛著冷光。它從不偏袒任何人，無論王侯將相還是平民百姓，在它的注視下一律平等——至少在理論上是如此。
顧十七站在人群外圍，黑色長風衣領子豎起，遮住了他下半張臉。他注視著天平下方正在進行的審判，灰藍色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被告人李四，人類，三十五歲，被控盜竊面包一條。”法官聲音洪亮，在天平大廳中回蕩。那法官看上去是人形，但顧十七能看見他皮毛掩蓋下的野豬獠牙和那雙屬于畜生的眼楮。
1964年至1983年出生的半獸人，畜生道轉世的妖魔，披著人皮，卻禍亂正義，以邪壓正。顧十七心里默念著這句話，目光掃過法庭上那些道貌岸然的身影。檢察官是狼人轉世，書記官是狐狸精轉世，就連站在被告席旁那個萎靡不振的辯護律師，骨子里也是條搖尾乞憐的鬣狗。
“證據確鑿，被告人已認罪。”野豬法官宣布，“根據《民生保障法》第38條第7款，判處被告人右手截肢之刑。”
法庭上一陣騷動。李四面色慘白如紙，渾身顫抖“法官大人，我女兒快餓死了，我只是想讓她有口吃的”
“律法無情！”野豬法官重重敲下法槌，“法警，立即行刑！”
兩名強壯的半獸人法警上前按住李四，第三名法警拿出閃著寒光的斧頭。顧十七閉上眼楮，但耳邊仍然傳來了那聲淒厲的慘叫和斧頭砍入骨肉的悶響。
人群竊竊私語，有人面露不忍，但更多的是麻木。在這座城市，這樣的“公正審判”每天都在上演。
顧十七轉身離開法庭，風衣下擺在身後揚起一道弧線。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多一秒，他可能會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走出司法大殿，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街道上行人匆匆，每個人都低著頭，生怕與任何人有眼神接觸。這座城市已經病了，病入膏肓。法律成了半獸人維持統治、壓迫人類的工具，正義成了一個被反復玩弄的笑話。
顧十七抬手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十五分。他還有一個會議要參加——真一商貿的每周例會。他是這家公司的總裁，表面上經營著跨維度貿易，暗地里卻在編織一張大網，一張足以顛覆現有秩序的大網。
人們稱他為“紅黑之王”，遇邪則邪，遇善則慈。他自己更喜歡另一個稱呼——“詭異之主”。
真一商貿的總部位于城市最高建築“通天塔”的頂層。從落地窗望出去，整座城市盡收眼底——
東區是半獸人貴族們的奢華宅邸，金碧輝煌；西區是人類擠居的貧民窟，陰暗潮濕；北區是工業地帶，煙囪終日噴吐著有毒氣體；南區是商業區，真一商貿就坐落于此。
“上周的淨利潤增長了百分之十七，”財務總監匯報道，他是公司少數幾個知道顧十七真實計劃的高管之一，“主要是通過向天狼星出口稀有金屬獲得的。”
顧十七心不在焉地點頭。他的目光落在會議室牆上的裝飾品——
一副古老的天平圖案，那是公司的lo，也是他個人的信仰象征。
“顧總？”財務總監小心地問道，“您覺得這個增長幅度如何？”
“很好，”顧十七收回目光，“但我們不能只盯著利潤。我要的那批物資準備得怎麼樣了？”
安全主管接過話頭“醫療物資已經通過地下渠道分發到了西區的三個診所，食物包將在明晚送達五個救濟點。我們在東區的‘朋友們’似乎有所察覺，加大了巡查力度。”
顧十七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增加掩護措施，必要時啟用三號通道。”
“風險會不會太大了？”運營總監問道，“如果被發現，我們都會上審判台。”
顧十七的目光掃過會議室里的每一個人“風險永遠存在。但我們選擇坐在這里，而不是苟且偷生，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改變這個系統嗎？”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每個人都知道顧十七指的是什麼——那場改變了他一生的審判。
二十年前，顧十七還只是個孩子，名叫顧誠。他的父親是東區一位小有名氣的人類律師，堅信法律能夠帶來正義，哪怕是在半獸人統治下的世界。
那天小顧誠坐在觀眾席上，看著父親為一位人類辯護。證據明顯有利于被告，目擊證人的證詞前後矛盾，物證也存在疑點。小顧誠以為父親一定會贏，正義一定會得到伸張。
但他錯了。
野豬法官——正是今天主持審判的那位——毫不猶豫地判被告有罪，罪名是“煽動種族仇恨”。更令人震驚的是，檢察官突然提出新的指控，稱顧誠的父親“故意隱瞞證據，妨礙司法公正”。
沒有調查，沒有辯論，法官當場宣布“既然如此，律師應當代被告受罰。”
法警上前按住顧誠的父親，斧頭落下，鮮血染紅了審判台。小顧誠永遠忘不了父親最後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有震驚、恐懼，還有深深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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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起，顧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顧十七——這個名字來自他父親被定罪的那條法律的第十七款。
“顧總？”助理的聲音將顧十七從回憶中拉回現實，“會議結束了。”
顧十七點點頭，起身離開會議室。回到辦公室，他鎖上門，從暗格中取出一本舊相冊。照片上，年輕的父親摟著少年的他，兩人笑得燦爛。那時母親還沒有因悲傷過度而病逝，那時他還相信世界存在公平。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顧十七的手不自覺地撫過相冊中父親的臉龐。
“很快了，爸爸，”他輕聲說，“很快正義就將得到伸張。”
深夜的真一商貿大廈幾乎空無一人，只有保安每隔一小時巡邏一次。顧十七坐在辦公桌前，屏幕上顯示著復雜的圖表和數據。這是他多年來精心策劃的計劃——不是要推翻法律，而是要恢復它真正的樣子。
半獸人們扭曲了法律，但他們無恥地保持了審判天平的正常運轉。
那天平是上古神器，無法被直接操縱，于是他們通過控制證據鏈、證人和法官來間接影響審判結果。
顧十七的計劃是創建一個平行系統，暗中收集證據，保護證人，在最關鍵的時刻將一切呈上天平。他相信，只要天平得到真實的信息，就自然會做出公正的判決。
桌上的加密通訊器突然閃爍紅光。顧十七皺眉，這是最高緊急級別的信號。
“說。”他接通通訊。
“西區三號救濟點被突襲，”對方聲音急促，背景有爆炸聲和喊叫，“他們抓走了李醫生和兩名志願者，物資全部被沒收。”
顧十七的手指收緊“我們的安全協議呢？”
“完全按協議執行，但他們好像提前知道了位置。顧總，有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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