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深海泛起一層淡藍的微光，那是守幕者進入休眠的信號。
阿澈將星屑揉成薄薄的光膜，覆在兩人身上，輕聲道︰“光膜能掩蓋印記的波動，但最多維持一個時辰，我們必須盡快穿過巡邏區。”
顧十七點頭，攥緊了藏在袖中的金屬片——那是他從貧民窟遺址帶出來的，石板上“還貸”二字的刻痕硌得掌心發疼，卻讓他的心神格外清明。
兩人貼著岩壁前行，海水逐漸變得渾濁，遠處隱約傳來金屬踫撞的聲響。阿澈突然停住腳步，壓低聲音︰“到了，前面就是工會傀儡的巡邏區。”
顧十七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前方百米處，幾道身影正沿著固定路線行走，他們穿著殘破的灰色工裝，動作僵硬如木偶，脖頸處泛著與守幕者相似的幽藍光，卻比守幕者多了幾分“人”的輪廓——那是被“利益鐵幕”馴化的工會傀儡。
“他們的意識被壓制了，但還殘留著對‘債務’‘壓迫’的本能反應。”
阿澈的指尖劃過顧十七纏滿布條的手臂，“等會兒我去引開左側的傀儡，你把布條解開，讓他們看到你手臂上的字。記住，不要主動攻擊，只需要讓他們看到‘王爺’‘債務轉移’這些詞，能不能喚醒他們，就看運氣了。”
顧十七的心髒猛地一跳，解開布條意味著傷口會暴露在海水中，更意味著要直面傀儡的注視——那些被馴化的“人”，會不會像守幕者一樣，直接對他發起攻擊？
但他看著阿澈堅定的眼神，又想起貧民窟遺址中刻滿“還貸”的石板，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阿澈不再多言，身影一晃，朝著左側的傀儡摸去。他故意踢碎一塊晶石，清脆的聲響在深海中傳開，左側的兩名傀儡瞬間轉頭，僵硬地朝著聲音來源走去。
顧十七深吸一口氣，猛地扯下手臂上的布條——鮮血早已凝固，卻在避水珠的白光下，將“王爺”“債務轉移”“房地產”等字跡襯得格外刺眼。
他朝著右側的三名傀儡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傀儡們很快察覺到他的存在，緩緩轉過身，幽藍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顧十七的手心沁出冷汗，卻還是將手臂抬了起來，讓那些血字完全暴露在傀儡眼前。
“看清楚了嗎？”顧十七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清晰，“這些字，你們還記得嗎？當年王爺們就是這樣，把債務轉移到你們身上，把你們的家變成他們的財富！”
傀儡們的身體僵住了，幽藍色的目光死死盯著顧十七手臂上的血字，動作不再像之前那樣流暢。
其中一名傀儡突然抬起手，指尖顫抖著指向“債務轉移”四個字，喉嚨里發出一陣模糊的聲響，像是在努力回憶什麼。
顧十七心中一喜——有效果！他正要繼續說話，卻見中間的傀儡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猛地朝他撲來，指尖泛著幽藍的光。
顧十七下意識地側身躲開，傀儡的指尖擦過他的肩膀，在岩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劃痕。
“怎麼回事？”顧十七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難道喚醒計劃失敗了？可剛才那名傀儡的反應，明明是有了意識的跡象。
就在這時，左側突然傳來阿澈的呼喊︰“小心！他們的意識在掙扎，一部分想喚醒，一部分還在被鐵幕控制！”
顧十七這才明白，傀儡們的意識正處于分裂狀態——被壓制的良知與鐵幕的馴化指令在對抗。
他看著那名還在顫抖的傀儡，突然想起阿澈說的“共情是鑰匙”，于是不再躲閃，反而朝著那名傀儡走近一步，將手臂湊得更近︰“你還記得嗎？你曾經也有家人，也有自己的家，卻因為還不起債務，被銀行的人趕走……”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狠狠砸在傀儡的意識中。那名傀儡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幽藍色的目光逐漸變得黯淡，眼中竟泛起了一絲水光——那是屬于“人”的情緒！
他突然跪倒在地，雙手抱頭，喉嚨里發出痛苦的嗚咽聲，仿佛在對抗著什麼。
顧十七的眼眶也開始發燙，他正要上前，卻見那名傀儡突然抬起頭，幽藍色的目光恢復了清明。
他沒有說話，只是快速地朝著顧十七比劃了一個動作——指尖在空氣中畫了一個“晶”字的輪廓，又指了指自己的後背，然後猛地將手按在地上，做出“隱藏”的姿勢。
顧十七愣住了，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晶……晶碑？後背……晶碑的背面？
他正要追問，卻見那名傀儡突然臉色一變，幽藍色的目光再次變得冰冷，僵硬地轉過身，重新加入了巡邏的隊伍，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他剛才……是在給我傳遞信息？”顧十七的心髒狂跳，剛才那短暫的清明，絕不是巧合！那名傀儡一定是想告訴他什麼，“晶碑背面……隱藏的東西……難道是核心庫的線索？”
就在這時，阿澈回來了，他的衣角沾著些淡藍色的液體——那是傀儡身上的能量液。“怎麼樣？有沒有喚醒他們？”阿澈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顧十七連忙將剛才的情況告訴阿澈，還模仿著傀儡的動作，畫出了“晶”字的輪廓。阿澈的眼楮瞬間亮了︰“晶碑背面？難道核心庫的密碼在晶碑上？”他皺起眉，“可我們之前在晶碑前，只看到正面的信息，沒注意過背面……”
“或許是我們忽略了什麼。”顧十七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當初他觸踫晶碑時，星屑光點是從碑體內部涌出的，而晶碑的背面，似乎有一些細微的紋路，當時他以為是自然形成的，現在想來，那些紋路或許就是密碼！
“不行，我們現在不能回去。”阿澈很快冷靜下來，“守幕者的休眠時間快到了，而且傀儡區的動靜可能已經引起了其他傀儡的注意。
我們先去國企能量矩陣外圍，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線索，等下次午夜，再去晶碑背面看看。”
顧十七雖然急切，卻也知道阿澈說得對。他重新將布條纏在手臂上，卻在纏到一半時，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拉他的衣角。
他回頭一看，是剛才那名有過清明意識的傀儡，正躲在一塊岩石後面，偷偷地看著他。
傀儡見他回頭，連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小小的晶石，快速塞到顧十七手中，然後又僵硬地轉過身，回到了巡邏隊伍中。
顧十七握緊手中的晶石，避水珠的白光掃過——晶石上刻著一道細微的紋路，與晶碑背面的紋路一模一樣！
“他給我的……是晶碑背面的紋路樣本？”顧十七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原來這些傀儡，並沒有完全被馴化，他們還在努力地傳遞真相，還在期待著有人能打破“利益鐵幕”。
阿澈也看到了晶石上的紋路，眼中閃過一絲動容︰“他們沒有放棄。”他拍了拍顧十七的肩膀，“我們也不能放棄。走吧，去國企能量矩陣，不管核心庫的密碼是不是在晶碑背面，我們都要找到它。”
顧十七點了點頭，將晶石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看著那些依舊在巡邏的傀儡，心中不再是之前的恐懼，而是多了幾分敬佩——這些被壓迫、被馴化的“人”，即使意識被壓制，也從未停止過對真相的渴望。
兩人繼續朝著國企能量矩陣走去，海水中的金屬味越來越濃，遠處隱約能看到一座巨大的黑色建築輪廓——
那就是當年亞特蘭蒂斯最大的能量供應地，也是王爺們掠奪財富的工具。顧十七的手緊緊攥著那塊小小的晶石，手臂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堅定。
他知道，前路必定充滿危險，工會傀儡的巡邏、守幕者的追殺、“利益鐵幕”的反噬……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阿澈的陪伴、傀儡的暗中幫助，還有那些刻在石板上、印在記憶中的苦難，都在給他力量。
深海的黑暗中，兩道身影的步伐越來越快，朝著那座巨大的黑色建築走去。他們的手中，握著傀儡傳遞的線索；
他們的心中，裝著喚醒真相的決心。而在他們身後，那些工會傀儡依舊在巡邏，只是偶爾會有一道幽藍色的目光，悄悄追隨著他們的背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