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半圓形的軌跡，顧十七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儀表盤的熒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顯示著2347的時間。
"還有十三分鐘就零點了。"副駕駛的林小蔓翻看著行車日志，"這單跑完我們就..."
她的話戛然而止。車前燈照亮的公路前方，突兀地出現了一個加油站。鮮紅的"24小時營業"招牌在雨中泛著詭異的光澤。
顧十七皺眉︰"這段路什麼時候有個加油站？"
導航屏幕上，代表他們位置的光標在一片空白區域閃爍，沒有任何加油站標記。後視鏡里，剛剛經過的路牌上分明寫著"下一服務區58k"。
"要停嗎？"林小蔓的聲音有些發緊。
顧十七正要搖頭，突然發現油箱指示燈亮起了紅色。這不可能——他們出發前才加滿油。
就在他猶豫的瞬間，一張泛黃的紙條從空調出風口飄落。林小蔓撿起來，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著︰
【規則一︰路過加油站，請務必給本車加滿油，即使油箱是滿的也需要照做】
"這是什麼..."她的話沒說完，車子突然劇烈顛簸，不受控制地滑向加油站入口。
顧十七猛踩剎車，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發出刺耳的尖叫。出租車最終停在了加油機前，引擎自動熄火。
"怎麼回事？"顧十七用力拍打方向盤，鑰匙紋絲不動。
林小蔓指向窗外︰"有人來了。"
一個穿著黃色制服的工作人員從便利店走出來，帽子壓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他徑直走到駕駛座旁，敲了敲車窗。
"請下車。"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自助加油機故障了。"
顧十七注意到工作人員的手——慘白的皮膚下沒有血管的痕跡，指甲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灰色。
"我們..."
"規則一。"林小蔓突然抓緊顧十七的手臂，壓低聲音，"紙條上說必須加油。"
雨下得更大了。
加油槍插入油箱口的瞬間，顧十七听到了一聲嘆息。
不是來自他或林小蔓，也不是那個詭異的員工。聲音似乎是從油箱深處傳來的。
"已經四十升了。"林小蔓盯著不斷跳動的數字，"這車的油箱容量明明是..."
五十三升、六十七升、八十九升...數字還在攀升。
工作人員站在油槍旁，帽子下的陰影中似乎有什麼在蠕動。顧十七注意到他的制服上別著名牌，但上面的字跡不斷變化︰
【張師傅】→【王師傅】→【？師傅】
"二百升了。"林小蔓的聲音開始發抖，"這不對勁..."
顧十七猛地拔出油槍，黑色液體噴濺在他的襯衫上，散發出鐵銹般的血腥味。數字最終停在333升。
"謝謝惠顧。"工作人員鞠了一躬，"歡迎下次光臨。"
回到車上，鑰匙神奇地可以轉動了。顧十七發動車子時，發現油表指針依然指著"空"。
"等等。"林小蔓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後座..."
顧十七回頭，原本空蕩蕩的後排座位上，多了一個人。
那是個穿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懷里抱著一個濕漉漉的泰迪熊。她的長發遮住了臉，水珠不斷從發梢滴落，在座椅上形成一小灘積水。
"開車。"林小蔓的聲音繃緊，"別看她，開車！"
雨幕中，出租車重新駛上公路。後座靜悄悄的，但顧十七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從後視鏡里注視著他。
"前面..."林小蔓突然指向路邊。
同樣的加油站。同樣的紅色招牌。同樣的黃色制服員工站在加油機旁等待。
"我們剛剛才..."顧十七看向油表，指針不知何時又回到了紅色區域。
車子再次不受控制地滑向加油站。
"不對，這不對。"林小蔓翻找著行車日志，突然僵住，"十七，你看這個。"
她露出手腕內側——上面刻著一串數字︰47、23、16...像是某種倒計時。
"我不記得什麼時候..."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猛地拉起顧十七的袖子。在他的手腕同樣的位置，刻著更長的數字序列︰89、76、64...
加油槍再次插入油箱。這次數字停在了444升。
回到車上時，後座的小女孩身邊多了一個人——穿西裝的金毛犬，脖子上掛著"高維市場清潔部"的工牌。
林小蔓的手臂上，數字變成了15、14、13...
第三次從加油站駛出時，顧十七終于發現了規律。
"每次加油，我們身上的數字就會減少。"他嘶啞地說，"這不是在給車加油...是在消耗我們。"
林小蔓檢查著新出現的紙條︰
【規則二︰油箱里裝的不是汽油】
她的手臂上，數字只剩下3、2、1...
"下次加油後，我們就會消失。"顧十七握緊方向盤，"就像...就像那些乘客一樣。"
後座現在擠滿了"人"︰小女孩、金毛犬、穿壽衣的老太太...他們都低著頭，水珠不斷從身上滴落。
"規則是陷阱。"林小蔓突然說，"遵守規則就會被消耗，但..."
"但不遵守規則會怎樣？"顧十七看向第四個加油站。
第五章 打破循環
這次，顧十七沒有松開油門。
出租車咆哮著沖向加油站，在最後一秒猛打方向，直接撞進了便利店。
玻璃碎裂聲中，他們看到了真相——
加油機後面連接著無數管道，每根管道都通向一個透明培養艙。艙里漂浮著模糊的人形，其中幾個艙體上貼著熟悉的名字︰
【顧十七批次1147】
【林小蔓批次1147】
"我們只是燃料。"顧十七喃喃道。
黃色制服員工站在廢墟中，終于抬起頭。帽子下是一面鏡子，反射著他們驚恐的臉。
"恭喜。"鏡中的倒影開口，"你們選擇了正確的規則。"
【隱藏規則︰真正的油箱是你的勇氣】
後座的乘客們同時抬頭微笑，他們的臉漸漸變成了顧十七和林小蔓的模樣。
雨停了。第一個黎明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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