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顧十七在刺骨的寒意中驚醒。<731星系的天空呈現出病態的紫紅色，像一塊淤血的皮膚。兩輪不規則的月亮仍懸在天際，邊緣泛著不祥的暗光。床頭鬧鐘顯示0517，距離"父母應該在第三天早上回來"的時間還有不到三小時。
顧十七的手指下意識地摸向床側——兔子不在那里。他猛地坐起，發現那只已經長到狼犬大小的灰兔正蹲在窗邊，血紅的眼楮死死盯著窗外。它的耳朵完全豎起，鼻翼快速翕動，前爪不安地抓撓著地板。
"怎麼了？"顧十七壓低聲音問道。
兔子沒有回頭，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咕嚕聲。顧十七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順著兔子的視線望去——
小區空地上，站著三個人影。
顧十七的呼吸瞬間凝滯。即使隔著三層樓的高度和晨霧，他也能認出那三個身影︰左側是穿著藍色工裝服的父親，中間是扎著馬尾辮的母親，右側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那是他十年前死于車禍的妹妹小滿。
"這不可能..."顧十七的手指死死摳住窗台，指甲在木頭上留下深深的劃痕。小滿去世那年才六歲，而現在站在樓下的小女孩，分明是長大後的模樣。
更詭異的是，三個人都保持著完全靜止的姿態，像櫥窗里的模特一樣僵硬地仰著頭，直視著他的窗戶。他們的嘴角掛著完全相同的弧度，笑容像是用尺子量出來的標準角度。
兔子突然轉身，用牙齒拽了拽顧十七的褲腳，然後朝房門方向甩頭。顧十七立刻會意——它是在警告他不要出聲。
就在這時，樓下的小滿突然抬起手臂，指向他的窗戶。她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麼，但沒有聲音傳來。顧十七卻莫名讀懂了唇語︰
"哥哥，開門。"
一陣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竄上來。顧十七踉蹌後退，撞上了床頭櫃。小熊玩偶從櫃子上滾落，發出輕微的"咚"聲。
幾乎在同一瞬間，樓下三人的頭齊刷刷地轉向單元門方向。他們的動作如此同步，像是被同一根線操縱的木偶。然後，以一種不似人類的僵硬步伐，開始向樓道移動。
"他們上來了..."顧十七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他彎腰撿起小熊玩偶，發現它的紐扣眼楮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色，正微微發著光。
兔子已經沖到門前，龐大的身軀堵住了整個門框。它全身的毛發炸開，尖牙完全外露，喉嚨里滾動著威脅的低吼。
顧十七環顧四周，尋找可以防身的武器。他的目光落在書桌上的剪刀——就是馬尾辮女子給他的那把。他一把抓過剪刀，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稍微鎮定了一些。
門外傳來電梯到達的"叮"聲，接著是機械的腳步聲。不是三個人，而是幾十人、上百人整齊劃一的踏步聲，震得地板微微顫動。
"十七？爸爸媽媽回來了。"母親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甜美得令人作嘔，"還有你妹妹小滿，你不是一直很想她嗎？"
顧十七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小熊玩偶在他懷里變得滾燙，像一塊燒紅的炭。
"不開門嗎？"這次是父親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卻帶著某種金屬摩擦般的刺耳回音，"我們趕了很遠的路才回來..."
腳步聲停在了門前。顧十七能感覺到有東西正貼著門板呼吸，濕熱的空氣從門縫滲入，帶著腐肉和鐵銹的腥味。
兔子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完全不像兔子的聲音，更像是某種大型猛獸的怒吼。門外的腳步聲立刻後退了幾步。
"十七，你養了什麼在屋里？"妹妹小滿的聲音響起，天真無邪的語調下藏著扭曲的惡意，"讓它別叫了，我好害怕呀..."
顧十七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十年前車禍現場的畫面在腦海中閃回——小滿被變形的車門卡住，鮮血從她額頭流下，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不..."他用力搖頭，強迫自己清醒過來，"那不是小滿。"
小熊玩偶突然在他手中顫動起來，一個稚嫩的童聲從它體內傳出︰"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是《搖籃曲》！顧十七立刻跟著哼唱起來，聲音顫抖卻堅定。隨著歌聲，玩偶的紅眼楮越來越亮，在昏暗的房間里投下一圈血色的光暈。
門外的聲音突然變得嘈雜，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
"開門啊兒子..."
"哥哥我好冷..."
"十七，讓我們進去..."
"你知道我們有多想你嗎..."
"不孝子..."
"壞哥哥..."
這些聲音越來越尖銳，最後融合成一種非人的尖嘯。整扇門開始劇烈震動，門框周圍的牆皮簌簌脫落。
兔子弓起背，做出攻擊姿態。顧十七繼續唱著搖籃曲，同時握緊剪刀對準門口。他能感覺到小熊玩偶的溫度越來越高，幾乎要灼傷他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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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門外一片死寂。
顧十七的歌聲也停了下來，房間里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聲。兔子仍然保持警惕，耳朵轉動著捕捉任何聲響。
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門外再沒有任何動靜。
顧十七小心翼翼地靠近貓眼，向外窺視——
走廊空無一人。只有地板上殘留著幾攤粘稠的黑色液體，像瀝青一樣緩慢蠕動著。
他長舒一口氣，正要後退，卻突然對上了另一只眼楮——貓眼從外面被堵住了！一張慘白的人臉緊貼著門板，顧十七只能看到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球和咧到耳根的嘴角。
"找到你了。"門外的"東西"輕聲說。
顧十七驚叫著後退，撞翻了書桌。兔子瞬間撲向門口，鋒利的爪子劃過木門，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門外傳來一聲痛苦的嘶叫，接著是液體噴濺的聲音。那只堵住貓眼的眼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從門縫滲入的黑色粘液。
"十七！發生什麼了？"奶奶的聲音突然從廚房方向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誰來了？"
顧十七還來不及回答，就听見奶奶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兔子立刻調轉方向，沖向聲音來源。
顧十七猶豫了一秒，也跟了上去。轉過走廊拐角，他看到奶奶癱倒在廚房門口，菜籃里的食材撒了一地——那些根本不是蔬菜，而是一團團纏繞在一起的黑色線蟲，還在不停蠕動。
"奶...奶奶？"顧十七試探性地叫道。
老人艱難地抬起頭，嘴角滲出一絲暗紅色的液體。令顧十七震驚的是，她的眼神變得異常清明，臉上的皺紋似乎也舒展了許多。
"十...十七..."她的聲音不再是那種濕漉漉的詭異語調，而是一個普通老婦人虛弱的聲音，"他們...來了..."
兔子走到奶奶身邊，嗅了嗅她，然後出乎意料地用頭輕輕蹭了蹭她的手。奶奶顫抖著摸了摸兔子的頭，眼中閃過一絲悲傷。
"你...喂過它了？"她問道，聲音越來越微弱，"好...這樣它就會...保護你..."
顧十七跪在奶奶身邊，不確定該不該扶她。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听著...不要相信...任何自稱父母的人...不管他們...說什麼..."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顧十七的皮膚，留下幾道血痕︰"冰箱...中層...鑰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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