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陵大買賣出身的馬司令也能受得了山里這份苦,太不容易。”廣朋嘗過一遍菜肴,最後是一筷子涼拌地梨,有些甜頭,“果然都是鄉野產物,”贊嘆道。
“沒有受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東倭鬼子不讓我們好好過,只能和他們拼了,吃得苦一點又有啥。”馬司令夾上一只炸豆蟲,“這玩意很不錯,看起來難看,其實很有嚼頭的。”
“這才是山里的寶貝,別處找不到,”廣朋夾了一只知了龜,道。
“這是最常見的,應該沒有吃過吧?”馬司令夾起來的是一只大螞蚱,長長的,兩條大腿格外引人注目,“這可是長白山的特產,大撈勺,一肚子的籽呢。”
“的確好吃,不過,這個青菜的味道非常特別,這是什麼菜?”廣朋吃了一顆螞蚱,然後夾起一筷子青菜,咽下去,道。
”這是人青菜,純粹野生的,夏天采下來,開水沏好晾干也行,用鹽腌起來也可以吃一年的。”
“不是讓你到墾區里面,怎麼又回到長白山了?”廣朋不想讓馬司令和他的兄弟們一起履險,當時已經安排到墾區了,“你不應該再回到這里,於陵附近認識你的人太多了,不安全啊。”
“我主動要求回來的,”馬司令道 ,”永安鎮也不錯,現在發展的更好了,可是我離開這里以後,募集隊連著出了出事,犧牲了好幾個隊員,損失的了不少物資,所以我就要求回來了。 ”
“應該放手讓別人熟悉工作,培養一些敢于擔當的領導人,不能事必躬親。”廣朋囑咐,“你們兄弟太不容易了。”
“母親最難受 ,可是她深明大義,我老婆也一樣,他們都尊重我的一切決定。”
“那不行,你必須跟我回墾區。熟悉於陵情況的,不止你一個人,讓小孫他們回來,還有從隊伍上負傷回家的七爺,也是同樣熟悉情況的,實在不行,還有長期在這里工作的傅司令和紅槍會那些人呢,一樣。”
“你是軍區的委員,我尊重你的決定。讓小孫他們回來,為時太早吧?”
“跟我到墾區就行。別的事,你不用管了。”
“那不行,小孫他們在文師長那里掌握了很多情況 ,人脈也熟悉,再說,文師長的倆兒子也在我們隊伍上工作,過早撤回來不好,會影響和文師長的關系。”
“這個可以再考慮 ,也可以換其他人繼續前往,文師長對我們還是信任的,只是渝城方向逼得很急,要他曲徑救國呢。”
“在胊山不是還有一支三省軍嗎 ,怎麼不讓他們怎麼不曲徑救國去?”
“三省軍搞哥們義氣,結果上一次在萊東讓我干掉了一個團,師長已經快成光桿了。結果,被渝城方向直接撤銷了番號,而且不許人員補充,軍餉也切斷了,現在正在和賀省長他們接洽,很可能投向我們的。”
“文師長是大漠軍舊部,會打仗,善于保存實力,所以,渝城不放心他們,現在只有一半軍餉,最近在於陵活動不少。”
”他準備和我在於陵見面,估計就是談這些吧。”
“最近於陵的把守非常嚴密,你絕對不可以進城。”
“你敢到與於陵近在咫尺的長白山,我當然就可以進於陵城。”
你覺得,“牟執委會同意嗎,宗司令會同意嗎?這事必須報告他們才行啊 。”
“你就不用管了,你的任務是準備回墾區根據地。我現在就可以報告宗司令。”
兩人僵持了起來。
廣朋見狀,呵呵一笑,端起酒碗對馬司令道︰
“喝碗酒吧,也許酒後就有辦法。”
“好,光吃野味了,是得喝點酒助助威,壯行色。”二人堅持為對方安全考慮。
這種相持不下,其實不是矛盾,而是真摯的、沒有私心的真正的男人之間疼愛,也只能用男人摯愛的酒來化解。
”馬司令,城里送來一封信。”
“看看。”
“是肖司令的,你那師弟的信,說是請你赴宴。”
“馬司令在城里還有一位師弟嗎?”廣朋非常感興趣。
“是的,當年一塊練拳,回後來我被大哥從三省軍找回來,才又搭上關系。”
“不容易啊,能夠保持這麼多年友誼,也是一種了不起。他現在城里做買賣嗎?”
“哪里啊,當年在一起聊了一下,他是為了拉起隊伍跟著大哥的旗號干,後來,他投靠了東倭軍,負責保護天村火車站的安全。他個人住城里,就既可以做買賣,也向東倭軍請示報告。”
“部隊呢?”
“部隊沿鐵路線巡邏,就在於陵和黃桑店之間。”送信的人說。
“好小子,這是設了鴻門宴啊。”馬司令一拍桌子,“我離開長白山這一年多,他真是成鐵桿了。一定要除了他!”
“可以和我說說看,是什麼情況嗎?”
“你看吧,他已經忘記自己姓啥了 。”
看完信,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這樣好不好。你看,你不讓我進城,我逼你回墾區。咱們各讓一步 ,你到天村火車站除掉這個叫做肖妖精的,我去會一下文師長,互相配合,讓正在集結重兵的東倭軍挨一悶棍,怎麼樣?”
“………”
“這個方案有意思,咱們就互相配合一下,我看行,,最起碼,可以讓他們的進攻拖延個十天半月的。”
“那就這樣?明天一早咱們分頭出發,你去天村捉妖,我去於陵找七爺。這酒,就留著到墾區的路上喝,怎麼樣?”
“好啊。說定了,三點鐘以前我我在天村火車站動手,三點鐘之後 ,你在於陵動手?”
“晚上七點, 我們必須準時回到這里,而且咱們一同出發到墾區,怎麼樣?”
“一言為定。”
上來的湯菜是地皮雞蛋湯,廣朋就著胡餅喝的格外香。
“還有沒有這湯?”廣朋問 。
“還有一點 ,不多了。”
廣朋把盛到自己小碗里的湯放到一邊,把桌上的剩菜撥拉到身邊,一起吃了下去。
“馬司令,喔吃好了,謝謝你。這雞蛋湯我給我們的一個帶小孩的送過去,你看怎麼樣?”
“那就把我這一份也一塊送過去吧,母親和孩子最重要。”
第二天剛蒙蒙亮的五點多鐘,廣朋和馬司令分別只帶了四五個人,各自乘一輛馬車分別出發。
馬司令的車上只有四五個警衛員,直奔天村火車站而去。
廣朋的車上拉著滿滿一車霜桑葉,警衛員分別挑著幾捆干柴跟在後面,直奔於陵城而去。
果然,城門的檢查非常嚴格,從過去的二鬼子完全換上了東倭軍,扛著三八大槍,逐個檢查進城的人。
快到城門的時候, 已經六點來鐘,天色大亮。
廣朋吩咐停下車,自己蹲在路邊抽著煙袋,他是在按照約定等待回城的七爺。
昨天晚上,馬司令已經派人告知了七爺,讓他接應廣朋入城,所以,才有這樣的等待。
果然,隨著一陣清脆的馬鈴聲,七爺的轎子車由遠而近,逐漸到了廣朋的車前。
“老言啊,勞你久等了 。”七爺拄著手杖從車上下來,一身黃色的綢緞服裝,豪華氣派,氣質完全不一樣。
“七爺,這麼早勞你大駕。”廣朋作揖。
路人見此紛紛閃避,因為七爺的名聲之大,幾乎是人人認識。
“過幾天就是蠶神節,我幾乎都是在城里,昨天孩子發燒,才回家看看的。”
“結果是讓七爺操心了。”
“孩子沒有大事, 就是早晚天氣變化大,受了風寒,吃上藥已經退燒了。今天,把你們安排到了宴賓樓,距離西門近 出城方便。”七爺先是大聲說著孩子的病情,緊接著小聲囑咐廣朋 。
“好。這山上的霜桑葉對風寒很好 ,可以給孩子沖茶喝。”廣朋也是囑咐,因為,霜桑葉確實有這個效果。
“謝謝言老板。跟我走,要不上我的車,沒有人敢檢查的。”
“好�。”
廣朋上了七爺的轎子車,果然是暖和多了。
“昨天晚上,文師長和城里的東倭軍頭子一起吃的飯,我作陪。文師長對東倭軍還是防範有加,但也是尊重有加。東倭軍頭子的意思是,他只要不摻和對你們的就行,保證他今年的軍餉一點不少。 ”
“嗯,今天的事情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他只是說,只要糧食到位,他絕對不會摻和其他事情的。”
“好。”
“你帶的人不多啊,我在宴賓樓附近給你安排了三十多個人,主要是帽子右邊有一條紅綢條的,你盡管指使就行。我就在對面的永安藥廠坐鎮, 那幾個孩子也在,要是說說話的話,可以借助送藥的機會過去一下。”
“太好了,非常周全。”
“到城門了 ,跟我下車。”
七爺拉開轎簾,先是把手杖探出去,接著,慢慢邁開步子,順著展開的木質腳蹬走下車。
“七爺,早上好。”幾個站崗的東倭軍,用半生不熟的九州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