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撕裂天空的血色帷幕
石城市
凌晨三點十七分。
李昂上尉猛地從野戰折疊床上彈坐起來，額頭上的冷汗幾乎在同一時間砸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不是因為噩夢——在“極光行動”應急指揮中心地下三層的封閉空間里，噩夢早已是奢侈品——而是因為一種深入骨髓的“嗡鳴”。那不是聲音，更像是某種頻率直接撞擊在神經系統上，讓他牙齒發酸，視野邊緣泛起細密的雪花。
“怎麼回事？”旁邊鋪位的通訊兵小王也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去摸枕邊的對講機，卻發現機身燙得嚇人。
整個指揮中心的照明驟然暗了下去，應急燈立刻亮起，將四壁刷成一片詭異的橘紅色。但這並非停電，因為天花板上巨大的電子地圖屏幕還亮著，只是上面原本代表各區域電力供應的綠色光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片熄滅，如同被狂風吹拂的燭火。
“地磁異常！強度……正在指數級飆升！”技術台傳來年輕技術員顫抖的聲音，他死死盯著面前瘋狂跳動的儀表盤，“磁偏角偏離基準值47度！地磁場正在……正在‘扭曲’！”
李昂一把抓過掛在床頭的戰術背心，腎上腺素瞬間沖垮了殘存的睡意。他是石城市國民警衛隊第52救援特遣隊的隊長，三天前，一場前所未有的“超級磁暴”毫無征兆地襲擊了地球。最初只是衛星通訊中斷，指南針瘋狂旋轉，緊接著，全球電網開始出現間歇性癱瘓。而現在，這股力量正在變得前所未有的狂暴。
“所有人！進入一級戒備！”他的聲音通過內部通訊系統吼出去，卻只換來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通訊系統也失效了。
他沖到指揮中心中央的地圖前，只見代表石城市及周邊地區的區域，已經被一層淡淡的紅色光暈覆蓋——那是地磁異常的可視化投影。而在現實中，此刻的天空恐怕早已被比極光更絢爛、也更恐怖的血色光帶撕裂。
三天前，磁暴初現時，科學家們還在爭論這是否是一次普通的太陽活動高峰。但現在，沒有人再懷疑這是一場足以顛覆現代文明的災難。全球定位系統失靈，飛機迫降，火車停運，城市供水供電系統大面積癱瘓。而他們這些應急救援人員，成了混亂中維系最後一絲秩序的希望——至少，在十分鐘前還是。
“上尉！城北水庫的通訊徹底斷了！”一名隊員對著一部勉強能用的短波電台大喊，“他們說發電機正在過載，水位傳感器……”
話音未落，整個指揮中心猛地一震，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攥住搖晃。天花板的粉塵簌簌落下，電子地圖屏幕“滋啦”一聲，徹底黑屏。備用發電機的轟鳴聲也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耳邊那越來越清晰的、非人的“嗡鳴”。
李昂的心沉到了谷底。城北水庫是石城市最後的飲用水源之一，如果那里的發電機損壞，意味著數百萬幸存者將在24小時內陷入無水可用的絕境。而他的特遣隊，原本計劃在黎明時分運送一批備用零件過去。
“檢查儲能電池！”他大吼道，同時拔出腰間的戰術手電。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隊員們臉上的驚惶。“小王，帶人去看看通訊中繼站，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給我接通外界！其他人，整理急救包和干糧，我們五分鐘後出發，目標︰城北水庫！”
就在這時，一陣更加劇烈的震動傳來，比之前更甚。不是地震，而是一種……空間本身的震顫。李昂感覺自己的內髒都在跟著抖動，視線中的一切都像是浸在水中，泛起扭曲的波紋。
“那是什麼？！”一名隊員指著指揮中心唯一一扇朝向地面的觀察窗——那是一塊厚達三十厘米的防彈玻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去。
窗外，石城市的夜空被一種難以形容的血色光芒徹底籠罩。那不是極光，而是如同岩漿般翻滾、流淌的光帶，層層疊疊地覆蓋了整個天穹，將建築物的輪廓映照得如同地獄圖景。更恐怖的是，那些光帶似乎擁有某種“質感”，像粘稠的液體一樣向下沉降，接觸到地面的瞬間，街道上殘存的霓虹燈、汽車警報器、甚至是某些未完全斷電的居民樓窗戶，都迸發出刺目的電火花，然後徹底熄滅。
而在那片血色光海的中央，一種更深邃、更冰冷的黑暗正在凝聚。
第二節︰斷水之城與背叛的鑰匙
與此同時，兩千公里外，海鮮市，地下避難所b7。
陳靜博士將最後一根導線接入臨時搭建的地磁屏蔽裝置，額頭的汗水滴落在布滿灰塵的電路板上，激起一陣微小的火花。她是nana約翰遜航天中心的地磁學專家，磁暴發生後，她和一小隊同事被緊急轉移到這個冷戰時期的地下避難所，試圖分析磁暴的成因並尋找應對方法。
“屏蔽場強度達到72！”旁邊的助理小張興奮地喊道，“博士，儀器讀數穩定了！”
陳靜長舒一口氣，疲憊地靠在冰冷的混凝土牆壁上。避難所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和發電機廢氣的混合氣息。過去三天，他們幾乎沒合眼，眼睜睜看著全球通訊網絡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倒塌，看著賴以生存的科技文明在無形的力量面前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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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數據傳給海鮮市的總部……”她剛開口，就被小張驚恐的表情打斷。
“博士……通訊模塊……它在發燙！”
陳靜猛地轉頭，只見連接短波電台的通訊模塊正發出暗紅色的光，像一塊被燒紅的烙鐵。一股焦糊味迅速彌漫開來，緊接著，模塊“啪”地一聲炸開，細小的零件碎片濺射到牆上。
“不！”陳靜沖過去，試圖搶救，但一切都晚了。最後的通訊手段也斷絕了。
“我們……我們怎麼辦？”小張的聲音帶著哭腔，“外面的人還等著我們的報告……”
陳靜沒有回答。她看著眼前冒著青煙的設備殘骸，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作為科學家，她習慣了在數據中尋找規律，在公式中推導未來，但這一次，磁暴的強度和持續性遠超所有模型預測，就像一只來自宇宙的巨手，隨意撥弄著地球的命運。
“水……還有多少水？”一個虛弱的聲音從避難所深處傳來。
陳靜回頭，看到幾個避難所的管理員正圍著一個水箱，臉色凝重。避難所的儲備水源原本預計可以支撐兩周，但由于磁暴導致通風系統故障，溫度升高，用水量激增，現在只剩下不到一天的儲量。
“必須派人出去找水。”一個留著絡腮胡的管理員卡費說道，他是避難所的負責人，“城北的超市地下室應該還有庫存，我帶人去。”
“外面現在全是那種紅光！”另一個管理員瑪麗反對道，“昨天出去找食物的小隊到現在都沒回來！誰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
“那我們就等著渴死嗎？”卡費的聲音陡然拔高，“陳博士，你說句話！我們還能撐多久？”
陳靜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地磁風暴還在加劇，地表的電磁輻射可能已經超過安全閾值……但如果不去找水，我們撐不過今晚。”
就在這時，避難所厚重的金屬大門突然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伴隨著模糊的呼喊︰“開門！是我們！救援隊！”
卡費和瑪麗對視一眼，猶豫地看向陳靜。陳靜走到門邊，通過窺視孔向外望去——外面是昏暗的走廊，幾個人影在血色光芒的映照下顯得扭曲而模糊，他們穿著國民警衛隊的制服，背著急救包。
“是救援特遣隊的人。”陳靜松了口氣，“開門。”
金屬大門發出沉重的摩擦聲，緩緩打開。為首的是一個臉上帶著傷疤的中年男人，他摘下頭盔，喘著粗氣︰“我是海鮮市特遣隊c組組長，馬大蝦。外面情況怎麼樣？我們需要補充水源和藥品。”
卡費警惕地看著他們︰“我們的水也不多了。你們怎麼過來的？路上安全嗎？”
“不安全。”馬大蝦的聲音沙啞，“街道上全是短路的電線和倒塌的建築，還有……一些失控的人。他們搶食物，搶水，甚至……”他沒有說下去，但眼神中的恐懼不言而喻。
避難所內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食物和水，在這一刻成了比武器更危險的東西。
“我們有藥品，可以跟你們換。”馬大蝦從背包里拿出幾盒抗生素和止痛藥，“還有這個，”他舉起一個巴掌大的儀器，“便攜式電磁輻射檢測儀，你們這里的屏蔽場還能用嗎？”
陳靜眼楮一亮︰“我們剛做了一個簡易屏蔽裝置，但通訊模塊壞了。這個檢測儀對我們很重要！”
“那我們就成交。”馬大蝦將儀器遞給陳靜，“作為交換，給我們足夠五個人喝的水，再告訴我們最近的水源點。”
卡費皺著眉︰“我們自己都不夠……”
“卡費，”陳靜打斷他，“他們是救援隊，救了很多人。而且這個檢測儀可能幫我們找到磁暴的突破口。”
卡費沉默了片刻，最終咬牙點頭︰“好。瑪麗，去拿水。”
瑪麗不情不願地走向水箱，拿起水壺開始灌水。就在這時，馬大蝦身後的一個隊員突然猛地推了卡費一把，同時另一個人掏出了手槍，頂住了瑪麗的頭！
“把水和食物都交出來！”馬大蝦的臉上不再有疲憊，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貪婪，“還有這個地下室，現在歸我們了！”
陳靜驚呆了︰“你們……你們不是救援隊？”
“救援隊？”馬大蝦冷笑一聲，“三天前是。但現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你們這些科學家懂什麼？在這種時候，槍桿子和資源才是硬道理！”
卡費怒吼著撲上去，卻被對方一拳打倒在地。避難所里頓時一片混亂，尖叫聲、咒罵聲混雜在一起。陳靜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的電磁輻射檢測儀，那是他們最後的希望，現在卻成了引狼入室的鑰匙。
血色的光芒透過門縫照進來，將這場背叛的鬧劇染上了一層殘酷的色彩。
第三節︰消失的坐標與凝固的瞬間
海鮮市，應急指揮中心地下三層。
李昂上尉帶著隊員們打著手電筒，摸索著走向通往地面的樓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臭氧味，那是地磁異常加劇的標志。腳下的地板越來越燙，仿佛隨時會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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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快看上面！”一名隊員指著樓梯井的頂部。
李昂抬頭，瞳孔驟然收縮。只見樓梯井上方的通風口處，透過厚重的金屬格柵，那片血色光海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旋轉、匯聚，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狀的光團。光團的中心，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吸力從那里傳來。
“不好！快退回去！”李昂大吼，同時轉身推搡著隊員，“這不是自然現象！是……”
他的話沒能說完。
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突然籠罩了整個指揮中心。不是風，不是地震，而是一種純粹的、關于“存在”的剝離感。李昂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像是要被從地面上揭起來的貼紙。他看到隊員們臉上驚恐的表情凝固在空氣中，手電筒的光束也仿佛被凍結，形成一道道僵直的光柱。
窗外的血色光海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亮度，仿佛整個宇宙的光芒都在向那個漩渦中心匯聚。而在地球的各個角落，二十個不同的城市，一千個不同的地點——海鮮市的應急指揮中心、石城市的地下避難所、番茄城的電力修復站、蘿卜橙城的地磁觀測站……一千名身著救援服的士兵、白大褂的科學家、手握扳手的工程師，以及他們所在的小型建築、車輛、設備，都在同一瞬間被那股神秘的力量籠罩。
沒有爆炸，沒有聲響，只有一片詭異的、絕對的寂靜。
然後，他們消失了。
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海鮮市指揮中心的地下三層，只剩下冰冷的空氣和搖曳的手電筒光束，以及牆壁上電子地圖黑屏前最後定格的、代表地磁異常的紅色光暈。樓梯井上方的漩渦光團緩緩消散，血色光海也開始褪去，只留下滿目瘡痍的城市和幸存下來的、茫然無措的人們。
卡費捂著流血的額頭，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空蕩蕩的避難所門口，剛才那幾個“假救援隊”的人連同瑪麗和所有的水一起消失了，仿佛剛才的背叛只是一場幻覺。陳靜依舊抱著那台電磁輻射檢測儀，呆呆地站在原地，儀器屏幕上的讀數定格在一個匪夷所思的峰值，然後驟然歸零。
在地球的各個角落，類似的場景正在上演。幸存者們站在原地，看著剛剛還有人存在的地方變成一片空白，听著突然消失的引擎聲、呼喊聲、爭吵聲留下的死寂，一種比磁暴本身更可怕的寒意，開始在他們心中蔓延。
這不是結束。
這是一場橫跨二十個平行宇宙的“收集”行動，在磁暴撕裂文明面紗的瞬間，悄然拉開了第二幕。
而在平行宇宙管理局的主控室里，葉雲天看著主屏幕上剛剛更新的畫面——二十個宇宙的“地球”坐標旁，再次彈出了新的警示窗口，這一次，不再是生命信號的黑洞，而是一片代表“空間異常剝離”的暗紫色漣漪。
“叮叮，分析新出現的能量特征。”葉雲天的聲音低沉而冷靜。
“是，長官！”藍色的小人光影劇烈閃爍，“能量特征……與序章事件同源！但這一次，伴隨強烈的空間折疊與維度剝離痕跡！目標︰α73宇宙消失的1000人及其所在區域，已被整體‘移除’至……未知坐標！”
林月瞳站在他身邊，指尖再次泛起幽藍的光芒，這一次，她感知到的那股冰冷能量更加清晰，帶著一種完成“收集”後的、近乎機械的“滿意”。
“他們在‘搬運’樣本。”林月瞳輕聲說，“就像收集蝴蝶標本一樣，連周圍的環境一起剪下來。”
葉雲天看著屏幕上α73宇宙那片逐漸暗淡下去的血色光海，以及光海之下，人類文明在災難與背叛中掙扎的殘像，眼神變得更加深邃。
“二十段劇情……現在，我們看到了第一段的結局。”他喃喃自語，“叮叮，標記α73宇宙事件為‘自然災難線人性博弈樣本’。接下來，是β19宇宙……科技失控的倫理困境。”
主控室的星塵琉璃再次流轉，映照出下一個即將被陰影籠罩的平行世界。而那一千名消失在紅極光下的地球人，他們的故事，已經成為了某個未知文明數據庫里，一段關于“災難與抉擇”的冰冷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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