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單色天空下的蒼白陸地
靛空歷3047年，梅雨季的第七個晨昏。
葉雲天站在浮島邊緣的觀測塔上，目鏡中跳動的光譜曲線像被擰干的布條，靛藍色峰值陡峭如懸崖，其余六色如退潮的海水般萎縮在基線附近。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護目鏡邊緣映出自己耳後新浮現的雲紋斑，淡青色的脈絡正沿著脖頸向鎖骨蔓延——這是純淨呼吸癥的初期征兆，醫療艙的ai每天都會用銀藍色光束為他清除這些異常色素，但今晚的例會後，他決定暫停治療。
"第三區的酸雨ph值穩定在3.2，不過..."他對著通訊器輕叩指尖，全息屏上彈出粒子分析圖譜，"光譜污染指數比上周上升了17，赤焰宇宙的熱離子和橙光的數據波殘留，在雨霧中的佔比已經超過標準值的警戒線。"
"雲工程師又在杞人憂天啦。"機械臂的嗡鳴聲從身後傳來，助理彤彤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星芒茶擠到他身邊，義肢關節處的鈦合金裝甲縫隙里，隱約透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翠綠，"按照工廠的年度報告，我們的光能純度可是達到了99.99呢。"
葉雲天轉身時，目光忽然被那抹綠色拽住。他伸手按住彤彤的小臂，金屬表面傳來異常的溫熱︰"等等...這是..."
第二節 機械義肢上的生命奇跡
彤彤的機械義肢是五年前在雷雲工廠事故中更換的，此刻肘關節的散熱孔里，竟生長出幾簇半透明的苔蘚狀物體。它們像微型稜鏡般折射著稀薄的陽光，每片晶狀絨毛都呈現出彩虹般的漸變色，在靛藍色的背景下格外刺目。
"三天前開始出現的。"彤彤歪著頭，發梢的虹光辮隨著動作輕輕搖晃，"維修艙的機械臂總想把它們清除掉，可今天早上居然開出了小花。"她抬起手臂，指尖綻開一朵不足指甲蓋大的六瓣花，花瓣從靛藍漸變為淺紫，花蕊頂端閃爍著金芒——那是已經消失百年的地面植物才有的復色光譜。
葉雲天的呼吸驟然急促。他從口袋里取出便攜光譜儀，綠色激光掃過苔蘚的瞬間，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復合光譜吸收率...87？這不可能！"數據在屏幕上瘋狂跳動，"它們在吸收靛藍光以外的頻段，就像...就像遠古文獻里記載的光合生物！"
"更神奇的在這兒呢。"彤彤眨了眨眼，指尖全息屏亮起，播放一段昨晚的監控錄像。畫面中，她的義肢在接觸到實驗室的酸雨樣本時，苔蘚突然泛起熒光，那些靛色液滴竟在絨毛表面分解成七彩細霧，如同被無形的稜鏡劈開的彩虹。
第三節 工牌背後的遠古圖騰
警報聲從觀測塔底層傳來，打斷了兩人的震驚。葉雲天抓起外套時，瞥見彤彤領口露出的工牌鏈子——那是林月瞳工程師今天上午剛交給她的臨時權限牌。
"等等，這個工牌..."他一把拽住鏈子，金屬牌翻轉的瞬間，背後的紋路讓他瞳孔驟縮。那是一道纏繞著七彩光暈的雷雲圖騰，與他在地面遺跡掃描到的壁畫完全一致。三個月前，他曾在深潛器的攝像頭里見過同樣的圖案，刻在一座倒塌的神廟穹頂，周圍環繞著"光譜共生"的古文字。
"林工說今天要進行第72次鏡面校準。"彤彤看著他驟然凝重的臉色，聲音低了幾分，"她說...如果這次校準後酸雨濃度還不下降，可能要啟動工廠的深層淨化程序。"
葉雲天的心髒猛地抽緊。所謂"深層淨化"，意味著用更強的靛藍光波清洗整個大氣層，地面僅存的那些灰白植被將徹底消失。他轉身沖向電梯，工牌在掌心硌出紅印︰"去中央控制室，現在！"
第四節 雷雲工廠的隱秘心跳
電梯穿過層層鏡面幕牆，窗外掠過成排的雷雲凝聚裝置，那些巨型稜鏡正在將稀薄的陽光強行過濾成單一靛色。葉雲天按住耳麥︰"幫我調取林月瞳工程師的所有權限記錄，從她入職那年開始..."
話音未落，電梯突然劇烈震顫。應急燈亮起的瞬間，他看見彤彤的義肢苔蘚正在發出強光，那些彩虹色的絨毛像活物般舞動，竟在金屬表面勾勒出復雜的電路紋路。通訊器里傳來嘈雜的電流聲，接著是林月瞳冷靜的聲音︰"雲工程師，請到核心艙來。雷雲之心...在呼喚你。"
核心艙的鈦合金門緩緩打開，潮濕的霧氣中彌漫著臭氧的味道。林月瞳背對著他們站在巨型能量池前，她的白大褂下擺沾著不明液體，在燈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虹彩。葉雲天的目光被她頸間的工牌吸引——那是與彤彤一模一樣的金屬牌，此刻正滲出淡淡紫光，在她鎖骨處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看這個。"林月瞳抬手揮動，能量池表面浮現出全息影像。那是一段塵封千年的記憶︰戴著七彩羽冠的祭司們在雷雲下起舞，巨型鏡面群同時轉向，將陽光分解成流動的彩虹，滋養著地面上茂密的森林與波光粼粼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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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淨天空計劃...是個錯誤。"她的聲音像被雨水打濕的絲綢，"我們的祖先以為用鏡面隔絕輻射就能永恆存續，卻忘了光譜本就是宇宙的呼吸。那些被我們視為污染的跨宇宙能量...其實是維系生態的必要養分。"
葉雲天感到血液沖上頭頂︰"所以工廠不是制造光能的地方，而是...囚禁光譜的監獄？"
林月瞳轉身時，工牌應聲落地。背面的雷雲圖騰在能量池的藍光中緩緩轉動，露出隱藏的夾層——里面嵌著一片碎鏡片，上面用古老文字刻著︰當天空只容一色，便是世界缺氧的征兆。
第五節 彩虹薄霧中的無聲吶喊
突然，整座工廠劇烈晃動。觀測屏上，地面監測站傳來緊急影像︰那些早已被判定為死亡的灰白植被下，正涌出成片的彩虹色薄霧。它們像有生命般沿著鏡面管道攀升，在接觸到浮島防護罩的瞬間，竟化作無數發光的人臉，張合的嘴唇無聲地吶喊著。
"那不是污染..."彤彤的義肢苔蘚突然瘋長，在她手臂上編織出晶瑩的藤蔓，"是地面的生態意識體，它們在求救！"
林月瞳猛地按住能量池邊緣，指尖亮起與工牌鏡片相同的紫光︰"雷雲之心的負荷已經超過臨界點，再這樣下去，整個星球的光譜循環會徹底崩潰。葉工程師，你的光譜污染報告...能給我看看嗎？"
葉雲天愣了愣，從終端調出數據全息圖。林月瞳的指尖在赤焰宇宙的熱離子圖譜上停留，忽然露出苦笑︰"赤焰的熔爐余燼、橙光的數據殘波、金芒的音波塵埃...這些被我們過濾掉的"雜質"，其實是其他宇宙傳來的共生信號。就像..."她看向彤彤手臂上的稜鏡苔蘚，"就像這些苔蘚在告訴我們，單一光譜正在殺死這個世界。"
窗外，靛藍色的雨霧中突然閃過一道微弱的金光。葉雲天沖至窗邊，只見地面某處灰白的荒原上，一株嫩芽正在彩虹薄霧中破土而出，它的葉片呈現出七種透明的色彩，在雨中輕輕顫動，如同新生的希望。
通訊器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打斷了這短暫的奇跡。中央控制室的全息地圖上，代表"靛藍之翼"的深藍標記正在向工廠核心移動，他們的宣言在公共頻道循環播放︰為了純淨天空，必須清除所有污染源！
"他們要啟動深層淨化程序。"林月瞳握緊拳頭，工牌碎片在掌心閃爍，"葉工程師，彤彤...願意和我一起，听听雷雲之心真正的聲音嗎？"
彤彤的義肢苔蘚突然延伸出一根縴細的觸須，輕輕纏繞住葉雲天的手腕。那些彩虹色的絨毛傳遞著奇異的溫暖，仿佛有無數微小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他望向窗外的蒼白陸地，又看看彤彤手臂上蓬勃生長的生命奇跡，終于點頭︰"告訴我該怎麼做。"
林月瞳轉身面對能量池，舉起工牌碎片。紫色光芒與池中翻滾的靛藍光波相撞，竟在半空織出一道微弱的彩虹。她的聲音里帶著釋然與決絕︰"首先...我們要重啟光譜循環協議。而啟動的鑰匙..."她看向彤彤手臂上的稜鏡苔蘚，"可能就在我們眼前。"
雨越下越大，靛藍色的雨簾中，彩虹薄霧仍在不斷攀升。葉雲天握緊拳頭，感受著苔蘚傳遞的脈動——那是生命對多元的渴望，是宇宙對共生的呼喚。他知道，一場改變文明命運的光譜革命，正從這株小小的稜鏡苔蘚開始，在單色的天空下，悄然埋下七彩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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