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綠素病毒在第七次淨化日穿透玻璃幕牆時，當當正在給世界樹祭司的翡翠冠冕拋光。這頂十二根根系纏繞的頭飾懸浮在消毒艙內，每道稜面都反射著穹頂灑下的冷綠色光線，讓他後頸的光合芯片泛起細微的灼痛。
"第三區發現三株紫色堇菜。"林月瞳的聲音從全息投影中傳來，祭司袍上的藤蔓刺繡隨呼吸起伏，"按《綠野聖典》第十三條..."
"應處以根系絞刑，將基因序列分解為葉綠素燃料。"當當機械地接口，指尖觸到冠冕內側的刻痕——那串盤古根系紋路與他昨夜在鏡像水池看到的完全一致。三天前他偷听到祭司團會議，這些被稱為"雜色污染"的紋路，竟出現在初代祭司的陪葬品上。
消毒艙突然發出警報，當當慌忙扶住險些墜落的冠冕。艙內水流中漂著幾片異常的枯葉，葉脈呈現出不屬于綠野宇宙的螺旋狀結構。他迅速關閉循環系統，目光掃過實驗室角落的鏡面水池——那是連接各宇宙生態的禁忌之物，此刻正泛著不安的漣漪。
當他潛入水池底部時，掌心的樹藤紋身突然分叉，嫩芽頂端竟滲出熒光藍的汁液。這是上周處理"雜色樣本"時才出現的異常，當時他在焚毀的植株灰燼里發現了半顆火焰花種子，赤紅色的種皮上印著陌生的星圖。
水池深處漂浮著更多異物︰金芒宇宙的音波草穗在水中發出次聲波震顫，蒼藍宇宙的珊瑚碎屑正與池底的苔蘚爭奪養分。當當的呼吸面罩泛起水霧，他看見自己的倒影中，樹藤手臂上的熒光苔蘚又長大了些，在綠光下呈現出危險的銀紫色。
"當當助理。"林月瞳的聲音突然在水下響起，祭司的倒影穿透水面，翡翠冠冕在她額角投下蛛網般的陰影，"今晚的純色獻祭需要新鮮的月光草，記得用第三區的淨化水灌溉。"
她轉身時，冠冕邊緣的紋路與水池底部的根系圖騰重疊，形成一個完整的盤古開天圖案。當當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記載︰盤古的血液分化為五湖四海，毛發變成森林草原——但祭司團宣稱這些都是雜色宇宙的偽史。
月光草種植艙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甜膩氣息，這些被基因改造的植物只會開出純綠色的花，花蕊里封存著前月獻祭者的記憶殘片。當當用鑷子夾起一株幼苗，發現其根部纏繞著半片橙色的鱗片，像是某種數據藤蔓的幼體。
"在看什麼？"督導員的聲波鞭突然抽在他肩上，光合芯片的疼痛順著脊椎炸開，"雜色凝視罪，你想被送去根系清洗嗎？"
當當低頭道歉，余光瞥見鱗片上閃過一串數據流。那是他母親消失前留在實驗室的加密文件，最後一條記錄停在"鏡像戰爭幸存者..."幾個扭曲的字節上。他指尖微顫，鱗片突然化作光點滲入掌心，樹藤紋身的分叉處竟長出了細小的橙色絨毛。
深夜的根系圖書館空無一人，當當將月光草放入獻祭籃時，發現底部壓著半本《綠野聖典》殘頁。泛黃的紙頁上，初代祭司的批注被酸液腐蝕出破洞，勉強可辨︰"用葉綠素病毒摧毀珊瑚森林...世界樹根系需要跨維度養分..."
他猛地抬頭，鏡面水池的水面突然沸騰，無數枯樹幽靈的手指從水中伸出，池底沉積的各宇宙種子正在集體發芽。當當後退半步，後腰抵在祭台邊緣，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牆上扭曲成樹的形狀，而林月瞳的全息投影不知何時出現在水池中央，冠冕裂痕中漏出的藍光里，隱約可見蒼藍宇宙的海嘯。
"明天的儀式..."祭司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別靠近鏡面。"
當當摸到口袋里的火焰花種子，它正在灼燒他的皮膚。水池深處傳來根系斷裂的轟鳴，他這才注意到，所有月光草的花蕊都變成了血紅色，在綠光中拼出母親最後的遺言︰他們在養一棵死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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