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的晨霧裹著咸腥氣漫進風車村時,路飛正蹲在臨海的礁石上,嘴里叼著根狗尾草,看一艘掛著黑帆的船劈開浪頭。那船帆上的骷髏頭沒有下頜,眼眶里嵌著兩抹詭異的猩紅,像剛從深海里撈出來的尸骸。
“喂,紅毛的船才不會掛這種鬼東西。”他呸地吐出草睫,橡膠手臂突然拉長,抓住礁石頂端的鷗鳥羽毛——這是他新練的招式,能在三米內精準操控任何輕于拳頭的東西。羽毛在他指尖轉了個圈,突然朝黑帆船的方向飄去,卻在半空中被一股無形的力扯碎。
“那不是普通海賊船。”香克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左手按在路飛頭上,掌心的傷疤蹭得他發疼。前晚酒吧里那伙自稱“霧之團”的海賊鬧事時,就是這只手捏碎了他們首領的酒壺,酒液濺在地上,竟像活物般蠕動成細小的黑蛇。
路飛扭頭時,看見香克斯的右肩滲出暗紅的血,浸透了白襯衫。昨夜他明明說只是擦傷。
“別踫。”香克斯按住他伸過來的手,指節泛白,“那伙人的刀上有種霧,沾了就會……”話沒說完,他突然劇烈咳嗽,手帕捂住嘴的瞬間,路飛瞥見一片灰黑色的霧氣從他指縫漏出,落在沙灘上,燒出個冒煙的小洞。
黎明時分,霧之團的船已經泊在港口。村民們被一種奇怪的瞌睡病困住,倒在自家門口,呼吸間飄出和香克斯咳出來的一樣的灰霧。路飛踢開三個醉醺醺的霧之團成員,他們腰間的彎刀纏著黑霧,刀鞘上刻著和船帆一樣的無下頜骷髏。
“你們對香克斯做了什麼?”他的拳頭捏得咯咯響,橡膠果實的力量讓手臂青筋暴起。
為首的獨眼海賊嗤笑一聲,拔出刀,黑霧立刻順著刀刃爬上他的手臂,在皮膚表面凝成蛇形紋身︰“紅發那老東西?中了我們的‘蝕骨霧’,現在大概正躺在酒吧里,看著自己的骨頭變成灰吧。”
路飛的怒氣像火山噴發,拳頭帶著破空聲砸過去,卻在踫到對方前被一團突然炸開的黑霧裹住。那霧不像水也不像煙,粘在皮膚上像無數細小的針在鑽,他猛地甩臂,橡膠的彈力讓黑霧暫時散開,卻看見自己的手腕處浮現出和香克斯肩上一樣的灰斑。
“這霧會吃掉能力者的果實能量哦。”獨眼海賊舔了舔刀刃,“不過像你這樣的小鬼,大概撐不過中午。”
當路飛踉蹌著沖回酒吧時,香克斯正趴在吧台上,左臂已經變得半透明,能隱約看見骨頭的輪廓。桌上的酒桶倒在一邊,酒液在地面積成小小的水窪,映出香克斯扭曲的臉——他的左臉也開始霧化,原本的三道傷疤像融化的墨,漸漸暈開。
“別踫我。”香克斯的聲音嘶啞,右手死死按住左臂,“這霧會傳染……”
“我才不怕!”路飛爬上吧台,扯下自己的草帽按在香克斯頭上,“你說過,戴著這頂帽子的人,要成為海賊王的!你不能現在變成灰!”
香克斯愣了愣,突然笑起來,笑聲牽動傷口,又咳出幾口黑霧︰“傻小子……海賊王哪有靠別人活著的?”他抬起半透明的左手,指尖在路飛手腕的灰斑上輕輕一點,那灰斑竟暫時停止了擴散,“看見港口那艘帶羊頭的船了嗎?船上有個穿白袍的女人,她或許……”
話音未落,酒吧的門被撞開。霧之團的海賊涌進來,獨眼海賊舉著刀直指香克斯︰“老大要活的,這小鬼可以宰了。”
路飛撲過去擋在香克斯身前,橡膠身體突然變得沉重——蝕骨霧正在侵蝕他的能力,手臂拉伸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當刀鋒即將刺穿他胸膛的瞬間,一道白光從門外射進來,精準地擊中獨眼海賊的手腕。
那白光像液體般纏住刀身,黑霧遇到白光立刻尖叫著縮成一團。路飛抬頭,看見港口那艘羊頭船的甲板上站著個女人,白袍在晨風中翻飛,手里握著根纏著銀絲的法杖,杖頂的水晶正源源不斷地射出白光。
“聖特蕾莎的‘淨化光’?”獨眼海賊怪叫著後退,“海軍的走狗怎麼會在這里?”
女人沒理他,法杖輕點,數道白光同時飛出,纏住所有霧之團成員的刀。那些黑霧在白光中痛苦地扭動,最終化作灰燼。她的目光落在香克斯身上時,眉頭微微蹙起︰“蝕骨霧已經侵入骨髓,再晚半個時辰,就算是我也……”
“先救他!”路飛抓住她的白袍下擺,手腕的灰斑突然刺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特蕾莎的指尖泛著柔光,按在香克斯的左肩。令人驚訝的是,那些半透明的皮膚竟開始恢復血色,但香克斯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我只能暫時壓制,要徹底清除,必須找到霧之團的源頭——他們的船底藏著‘霧母’,那東西在吸收東海的生命能量。”
此時,港口突然傳來巨響。羊頭船的側面炸開個大洞,黑霧像噴泉般涌出,裹著數十個霧之團成員爬上岸。特蕾莎的法杖水晶猛地變暗︰“他們在自毀船底,想讓霧母徹底釋放!”
路飛咬咬牙,突然扯下手腕上的灰斑——那片皮膚已經硬化,被他硬生生撕下時,竟帶著一絲黑霧。“香克斯,等我回來!”他的橡膠腿猛地蹬向地面,身體像炮彈般射向港口,沿途的黑霧被他撞得四散。
特蕾莎看著他的背影,對香克斯低聲道︰“這孩子的生命力……不像普通的橡膠果實能力者。”
香克斯咳出最後一口黑霧,左臉的傷疤重新變得清晰︰“他可是要成為海賊王的人啊。”
港口已經變成黑霧的海洋。霧母的本體暴露出來,是個足球大小的灰色肉球,表面布滿無數細小的嘴,正不斷吞噬著周圍的生命能量。那些被吞噬的村民開始變得透明,像香克斯之前的樣子。
路飛的拳頭帶著殘存的橡膠力砸向霧母,卻被一層厚厚的黑霧彈開。蝕骨霧已經蔓延到他的胸口,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就在這時,他想起香克斯的話——成為海賊王的人,不能靠別人活著。
“我可是要成為海賊王的!”他大吼一聲,突然將全身的橡膠力集中在拳頭上。這是他從未試過的招式,風險極大,搞不好會讓手臂徹底失去知覺。但此刻,他看見霧母又吞噬了一個小孩的生命能量,那孩子正是昨天還給他送過橘子的瑪琪。
拳頭沖破黑霧的瞬間,路飛听見無數細小的尖叫——那是蝕骨霧在恐懼。他的拳頭沒有直接擊中霧母,而是在接觸的前一刻突然膨脹,變成巨大的橡膠球,將霧母整個裹住。
“特蕾莎!”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喊。
白袍女人立刻會意,法杖的白光像鎖鏈般纏住橡膠球。路飛能感覺到霧母在球內瘋狂掙扎,蝕骨霧拼命侵蝕著橡膠層,他的手臂傳來火燒般的劇痛。但他死死咬著牙,直到白光徹底滲透橡膠球,听見霧母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化作飛灰。
當一切結束時,路飛的左臂已經完全失去知覺,像根不屬于自己的橡膠管。特蕾莎的白光落在他手臂上,卻只能讓灰斑不再擴散。“蝕骨霧的核心能量已經和你的果實能力糾纏在一起,除非……”
“除非什麼?”
“找到‘逆霧之花’,生長在顛倒山的頂端,能逆轉任何能量侵蝕。”特蕾莎的目光投向遠方的海平面,“但那地方,連海軍的船都很少敢去。”
路飛笑了,晃了晃還能動的右臂︰“正好,我本來就要去顛倒山。”他轉頭看向酒吧的方向,香克斯正站在門口朝他揮手,左肩的傷口已經包扎好。
“喂,草帽!”香克斯大喊,“別忘了,海賊王可是要自己走完所有路的!”
路飛撿起地上的草帽戴回頭上,突然發現帽檐內側多了一行小字——“于顛倒山,見萬物逆旅”。他不知道這是誰寫的,也懶得去想。此刻,東海的晨霧已經散去,陽光灑在海面上,像鋪了條通往遠方的黃金大道。
特蕾莎收起法杖,羊頭船正在自動修復船身︰“我要去海軍總部報告霧之團的事,或許……我們會在顛倒山再見。”
路飛跳上一艘停在港口的小漁船,這是他昨晚偷偷藏起來的。“到時候,我請你吃海鮮!”他扯起簡陋的風帆,船身緩緩駛出港口。
香克斯看著那艘小漁船越來越小,突然對身邊的拉奇魯說︰“那行字,是羅杰船長當年刻在自己草帽上的。”
拉奇魯啃著肉腿,含糊不清地問︰“你是說……這小子?”
“誰知道呢。”香克斯望著海平面,那里的陽光正將路飛的影子拉得很長,“但你不覺得,這東海的風,突然變得有意思起來了嗎?”
小漁船上,路飛正研究著腕上的灰斑。那灰斑在陽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仔細看,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不想知道。此刻他滿腦子都是顛倒山的樣子,是像傳說中那樣上下顛倒,還是藏著更奇怪的東西?
船身突然顛簸了一下,仿佛撞到了什麼。路飛探頭看去,發現船底掛著個東西——是塊破碎的木板,上面刻著個奇怪的符號,像只眼楮,瞳孔是漩渦狀的。這符號他好像在哪見過,想了半天,終于記起是昨晚霧母表面的花紋之一。
木板突然開始發燙,路飛趕緊把它扔進海里。但就在木板沉入水中的瞬間,海面上浮現出無數個相同的符號,從港口一直延伸到遠方,像一條看不見的路。
他撓了撓頭,突然覺得這次的航行,可能比想象中要有趣得多。畢竟,能讓海都開始指路的冒險,才配得上海賊王的名頭,不是嗎?
風繼續吹著,小漁船在符號鋪成的路上顛簸前行,草帽下的少年哼著不成調的歌,渾然不知在他看不見的深海里,無數雙眼楮正透過符號,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而在顛倒山的頂端,一朵通體漆黑的花正緩緩綻放,花瓣上的紋路,與路飛腕上的灰斑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