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門的殘冬總帶著料峭的風,本源之種的冰甲開始融化,融水順著樹干流淌,在根部匯成小小的水窪,倒映著星橋上來往的人影。望舒蹲在水窪邊,看著歸真人偶用青銅手將逐風原帶回的風草種子撒進水窪,草種遇水便抽出嫩芽,葉片像極了微型的風帆,正隨著穿堂風輕輕擺動,與蝕骨崖帶回的煉骨石粉末相映,在水面漾起細碎的漣漪。
“望舒掌門,‘空桑林’的使者在山門外等您。”守山弟子抱著捆干枯的樹枝跑來,樹枝上的樹皮已經剝落,露出里面的木質,卻呈現出奇異的透明狀,像凍住的琥珀,“說是林子里的‘回春藤’突然停止生長,藤蔓能讓枯木返青,卻會讓人陷入昏睡,最近已經有采藥人睡了三天三夜還沒醒,林巫說,只有‘歸一’的生機意能讓藤蔓恢復自然。”
來者是個穿綠裙的姑娘,名叫桑柔,發間別著朵干枯的回春藤花,花瓣雖然失去了顏色,卻依舊保持著綻放的姿態,手里提著個竹籃,里面裝著顆拳頭大的果實,果皮上布滿細密的紋路,像無數只眼楮︰“回春藤本是空桑林的‘守護藤’,能讓枯樹重新發芽,給迷路的人指引方向,可上個月突然開始‘貪睡’,纏住誰就讓誰睡覺,連林子里的鳥兒落在藤上,都會閉著眼楮往下掉。”她捏開果實,里面的果仁泛著淡淡的綠光,“這是藤上結的‘困睡果’,聞一下就會打哈欠,林巫說,里面的‘嗜睡氣’已經濃得化不開了。”
望舒接過困睡果,掌心的胎記泛起溫潤的暖意,本源之種的嫩芽突然“唰”地展開葉片——這是感知到生命停滯時才有的反應。果仁里的綠光猛地涌入鼻腔,眼前瞬間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面︰有空桑林的先民與回春藤共生的場景,有各族圍著藤蔓祈禱豐收的虔誠,還有株巨大的綠色藤蔓,纏繞著棵千年古樹,藤蔓的根部卻纏著黑色的泥塊,像在吸食樹的生機。
“別聞太久!”歸真人偶一把奪過困睡果,青銅手捂住果殼,逆生符文順著指尖蔓延,將嗜睡氣鎖在果實里。“馬先生說,回春藤的核心是‘生生不息’,黑色泥塊是‘滯澀’的沉澱,專門拖慢生命的節奏,得用流動的暖意喚醒。”
李維辰坐在石凳上,手里捧著本泛黃的《草木經》,書頁上的回春藤插圖正與桑柔發間的干花產生共鳴︰“萬法閣的《異植錄》里提過,空桑林的回春藤是上古‘草木族’的伴生藤,能與草木族共享生機,草木族消失後,藤蔓就成了森林的守護者,可惜時間久了,積累的滯澀超過了生機,才變得貪睡,連帶著周圍的生命都跟著放緩節奏。”他指著山門外的桃樹,“你看那些桃樹,明明該是蓄勢待發的時節,枝條卻還硬邦邦的,怕是被嗜睡氣影響了。”
歸真人偶早已將木箱裝得鼓鼓囊囊︰本源之種的嫩芽、蝕骨崖的活骨液、逐風原的風草粉末、鏡湖島的觀心鏡碎片,還有幾罐夏禾新熬的“醒神湯”——用回春藤的嫩芽、三一門的桃花瓣和碎星淵的星泉水熬的,說是能驅散嗜睡氣,讓人精神煥發。
空桑林藏在連綿的丘陵里,林子里的樹木都長得異常高大,樹干上覆蓋著厚厚的苔蘚,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映出斑駁的光影,卻听不到鳥鳴蟲叫,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顯得格外安靜。桑柔提著盞螢火蟲燈籠在前頭引路,燈籠的光芒能讓回春藤暫時退開,露出底下的小徑,小徑兩旁的藤蔓像綠色的蛇,正緩慢地蠕動,時不時有葉片卷起來,像在打哈欠。
“前面就是‘共生樹’,回春藤的母株就在樹上。”桑柔壓低聲音,燈籠的光芒照向遠處的一棵巨樹,樹干需要十個人才能合抱,樹枝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回春藤,藤蔓的顏色已經從翠綠變成了深綠,像蒙上了層灰,“母株的根部扎在‘地脈泉’里,泉眼能提供源源不斷的生機,現在泉眼被滯澀的泥塊堵住了,母株才開始貪睡。”
靠近共生樹時,周圍的空氣變得黏稠,望舒能感覺到無數細小的滯澀顆粒,像浸了水的棉花,裹得人呼吸都費勁。歸真人偶將風草粉末撒向空中,粉末遇滯澀顆粒化作細小的旋風,將顆粒卷成一個個小團,露出底下流動的空氣,空氣里立刻傳來微弱的蟲鳴,像剛睡醒的聲音。
“別踫藤蔓!”桑柔拉住想撥開藤蔓的歸真人偶,“被纏住就會做很長的夢,夢里什麼都有,就是不想醒來。”她從竹籃里拿出塊透明的樹脂,“這是‘醒木脂’,用共生樹的樹膠做的,能讓藤蔓暫時清醒,我們快到樹底下,去地脈泉眼。”
共生樹的根部有個巨大的樹洞,洞口被回春藤纏繞成一個綠色的門簾,門簾的縫隙里能看到底下的泉水——地脈泉的水本該是流動的翠綠色,此刻卻像凝固的翡翠,表面漂浮著層黑色的泥膜,泥膜上不斷冒出細小的氣泡,每個氣泡破裂,都會釋放出淡淡的嗜睡氣。
歸真人偶將本源之種的嫩芽貼在門簾上,嫩芽的生機與藤蔓產生共鳴,門簾緩緩分開,露出通往泉眼的通道。“快倒活骨液!”它大喊著,從木箱里拿出醒神湯,分給跟來的采藥人,“馬先生說,用流動的生機沖擊滯澀,比硬闖管用!”
望舒將活骨液倒進地脈泉,金色的液體與綠色的泉水相遇,激起細密的泡沫,黑色的泥膜開始龜裂,里面的滯澀顆粒像受驚的魚,四處亂竄。他運轉歸一境的生機意,讓體內的熣`袢 謊 鞫 菩牡奶К怯肴 鄄 裁 淄蝗幻俺魷感〉鈉 藎 獯蔚鈉 菔竅駛畹拇瀆躺 屏咽筆頭懦鑾逍碌牟菽鞠恪 br />
“回春藤在動!”桑柔指著纏繞在樹上的藤蔓,深綠色的葉片正在褪去暗沉,邊緣泛起嫩黃,“林巫說的‘喚生咒’!是‘枯榮有序,生生不息’!”
望舒跟著念出咒語,歸一境的流動意與地脈泉的生機融合,黑色的泥膜徹底碎裂,化作黑色的粉末,被泉水沖進土壤里,竟成了最好的肥料,讓周圍的苔蘚瞬間變得翠綠。回春藤的藤蔓開始向上攀爬,不再纏繞靠近的生靈,反而在共生樹的樹干上織出綠色的網,網眼里冒出無數新芽,像在歡迎春天。
那些被藤蔓纏住昏睡的采藥人漸漸甦醒,揉著眼楮四處張望,手里的藥簍里,枯萎的草藥竟在不知不覺間重新煥發了生機。有個老藥農撿起片掉落的回春藤葉,葉面上的紋路正在流動,像條小小的溪流,他笑著說︰“這藤啊,是困太久想伸懶腰了,不是故意害人。”
歸真人偶將觀心鏡碎片扔進地脈泉,碎片在水中折射出無數光影,都是回春藤曾經的活力︰有藤蔓給干涸的土地送水的畫面,有幫受傷的小鹿包扎傷口的溫柔,還有與草木族一起在月光下跳舞的歡快……這些光影順著藤蔓蔓延,讓回春藤的綠色越來越鮮亮。
共生樹的樹干突然傳來“咚咚”的響聲,像心髒在跳動,樹洞里的地脈泉開始流動,翠綠色的泉水順著樹根蔓延,所過之處,枯黃的草叢冒出綠芽,掉落的樹葉在地上畫出新的葉脈。桑柔抱著樹干,耳朵貼在樹皮上,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樹在說話!它說謝謝我們,讓它感覺到春天要來了!”
回春藤的意識在望舒腦海中響起,聲音像剛睡醒的孩童,帶著濃濃的鼻音︰“謝謝你,讓我想起該醒了。”它從母株上垂下一根帶著花苞的藤蔓,花苞在接觸到望舒指尖的瞬間綻放,露出里面的種子——竟是顆小小的綠色晶石,“這是‘生息石’,能讓你永遠記得,生命該像泉水一樣流動。”
三日後,空桑林的共生樹下立起了座新的石碑。
望舒親手刻下“生息”二字,左邊是三一門的逆生符文,右邊是草木族的葉紋,中間用回春藤的藤蔓纏繞,藤蔓上還開著幾朵小小的白花,在風里輕輕搖曳。桑柔將地脈泉的泉水裝在玉瓶里,送給望舒︰“這是‘活泉露’,能讓蔫了的植物重新開花,也能讓人想起該做的事,不再拖延。”
空桑林的居民正在舉行“迎春祭”,圍著共生樹唱歌跳舞,回春藤的藤蔓在他們頭頂織出綠色的穹頂,穹頂上的花苞不斷綻放,花瓣落在人們的肩頭,像撒了層春天的信箋。有個曾昏睡三天的年輕人,正拿著斧頭幫共生樹修剪枯枝,動作輕快,嘴里哼著沈星河新譜的《生息謠》,調子像地脈泉的流水一樣歡快。
歸真人偶用生息石給每棵古樹系上綠色的繩結,青銅手打的結雖然簡單,卻帶著流動的生機,系過繩結的古樹,樹洞里都飛出了甦醒的鳥兒,在林間盤旋鳴叫。
離開空桑林時,回春藤的藤蔓在他們身後織出綠色的拱門,藤蔓上的白花不斷飄落,像在揮手告別。望舒回頭望去,只見生息碑前的土地上,長出了片新的蕨類植物,葉片上既有草木族的葉紋,又有本源之種的嫩芽紋路,在陽光下舒展,像在向他們傳遞春天的消息。林子里的鳥鳴越來越響亮,與三一門的風聲、逐風原的草動、蝕骨崖的泉涌交織在一起,匯成一首流動的歌。
歸真人偶突然指著自己的青銅腿,上面的逆生符文正與生息石的綠色光芒共鳴,它用新學的草木族手勢比劃著︰“生命就像風草,得動起來才好看。”
回到三一門時,殘冬的寒意已經漸漸消退。本源之種的枝頭爆出無數新芽,嫩芽上的露珠在陽光下閃爍,那是空桑林的活泉露與歸真意融合的痕跡,順著枝干流淌,滋養著每一寸樹皮。陳朵的《六和記》又添了厚厚的一卷,最新的插畫里畫著回春藤的樣子,旁邊寫著︰“停滯不是休息,是生命在提醒你該換種節奏,就像冬天不是終結,是春天的序章。”
趙玄通正在演武場教弟子們新創的“生息拳”,招式里融入了草木族的柔韌與歸一境的流動,出拳時像藤蔓伸展,收拳時像泉水回流,拳風帶起的泥土里,竟冒出了細小的草芽,引得弟子們陣陣歡呼。夏禾的茶館里,胡越正在用生息石的粉末泡茶,說是能讓茶水帶著春天的味道,喝一口,連心里的拖延都少了幾分。
望舒站在山門口,看著星橋上來往的生靈︰有空桑林的桑柔,背著活泉露,要去逐風原給野馬們解渴;有蝕骨崖的石敢當,正用煉骨石幫碧游村的人偶們打磨關節,讓他們活動更靈活;還有個穿“瀚海洲”服飾的老者,駕著艘小小的木船,船舷上掛著貝殼,說是要請望舒用歸一境的流動意,看看洲里的“定海神針”為何突然傾斜,讓海水倒灌進村莊。
“望舒掌門,瀚海洲的老漁民說,定海神針一傾斜,洲里的潮汐就亂了,漁網總被暗流沖破,連最有經驗的舵手都找不到航向,想請您去看看是不是和回春藤的滯澀有關。”守山弟子笑著跑來,手里拿著個小小的羅盤,指針正圍著中心胡亂轉動,像被什麼東西干擾著。
望舒接過羅盤,指針在他掌心的胎記旁漸漸穩定,指向瀚海洲的方向。歸真人偶早已提著木箱候在一旁,青銅臉上的符文閃爍,映著遠處的海平面,像在期待新的旅程。
李維辰和趙玄通坐在石桌旁,看著他們,石桌上的棋盤又擴展了一圈,新添的空桑林版圖上,用草木族的葉紋畫著生息碑,正與三一門的本源之種、逐風原的風草、蝕骨崖的化骨泉連成一片,像一幅流動的畫,畫里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听說瀚海洲的定海神針,是根萬年的海鐵樹,能隨著潮汐轉動,比任何羅盤都準。”趙玄通喝著新泡的生息茶,笑著說,“老道倒要看看,這能定住大海的神針,是不是也會有迷茫的時候。”
望舒笑著點頭,與歸真人偶一起朝著星橋的方向走去。春風拂過,卷起地上的草種和花瓣,在空中織成一張綠色的網,將三一門、空桑林、瀚海洲和更遠的星海都網在其中,像一個正在甦醒的夢,夢里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等待著新的故事。
星橋的盡頭,瀚海洲的濤聲越來越近,與望舒掌心的羅盤、歸真人偶的生息石、本源之種的嫩芽交織在一起,像在說︰新的旅程永遠在路上,那些關于流動、關于平衡、關于生生不息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書寫最動人的篇章。
三一門的初春總帶著濕潤的朝氣,本源之種的新葉在細雨中舒展,葉尖的露珠滾落,順著星橋的玉石欄桿匯成細流,像條銀色的絲帶。望舒蹲在萬星園的風草旁,看著歸真人偶用青銅手給瀚海洲帶回的“定海珠”擦拭——珠子呈靛藍色,表面的水紋會隨著潮汐的節奏起伏,此刻被雨水沖刷後,光芒透過雨幕,在地上映出細碎的浪影,與空桑林帶回的生息石粉末相映成趣,泛著流動的光澤。
“望舒掌門,‘落霞塢’的使者在山門外等您。”守山弟子撐著油紙傘跑來,傘面上畫著落霞塢的晚霞,此刻卻被雨水打濕,顏色暈染開來,像幅流動的畫,“說是塢里的‘染雲石’突然失了色,石頭能將晚霞的顏色染在布匹上,卻會讓人的記憶變得模糊,最近已經有繡娘忘了自己最擅長的針法,連家人的名字都記不清了,塢主說,只有‘歸一’的銘記力能讓石頭恢復光彩。”
來者是個穿彩綢裙的女子,名叫雲錦,裙擺上的雲霞圖案正隨著她的動作變幻,卻在轉身時突然褪色,變成灰蒙蒙的一片,手里捧著匹褪色的綢緞,緞面上的金線已經失去光澤,像蒙著層灰︰“染雲石本是落霞塢的‘天染缸’,能把朝霞晚霞的顏色留在布上,人沾一點,能讓記憶更鮮活,可上個月突然開始‘褪色’,沾多了就會忘事,連塢里最老的染匠,都忘了染布的秘方,只記得要往水里加石頭。”她指著綢緞上的灰斑,“這就是被褪色氣染的,越擦越模糊,像被雨水沖淡的墨跡。”
望舒接過綢緞,掌心的胎記傳來輕微的麻癢,本源之種的新葉突然“唰”地合攏——這是感知到記憶流失時才有的反應。綢緞上的灰斑猛地擴散,眼前瞬間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面︰有落霞塢的先民對著染雲石祈禱的場景,有各族圍著石頭晾曬染布的熱鬧,還有塊巨大的五彩岩石,嵌在落霞塢的懸崖上,石縫里滲出銀白色的霧氣,正緩慢地吞噬著周圍的色彩。
“別盯著灰斑看!”歸真人偶一把將綢緞奪過,青銅手按住緞面,逆生符文順著絲線蔓延,將褪色氣鎖在布料里,讓雲霞圖案重新顯露出淡淡的輪廓。“馬先生說,染雲石的核心是‘銘記’,銀白色霧氣是‘遺忘’的沉澱,專門模糊生命的印記,得用鮮活的記憶暖意喚醒。”
李維辰站在廊下,手里摩挲著塊舊玉佩,玉佩上的紋路已經被磨得光滑,卻依舊能看出是三一門的逆生符,與雲錦裙擺上的褪色圖案產生共鳴︰“萬法閣的《記憶錄》里提過,落霞塢的染雲石是上古‘織憶族’的遺物,能將記憶中的色彩凝結在石頭里,織憶族消失後,石頭就成了保存記憶的容器,可惜時間久了,儲存的記憶被遺忘覆蓋,才開始褪色,連帶著周圍的記憶都跟著模糊。”他指著星橋上來往的生靈,“你看那個賣糖畫的老漢,剛收了錢就忘了要給人找零,怕是路過落霞塢時沾了褪色氣,再這麼下去,怕是連回家的路都記不清了。”
歸真人偶早已將木箱裝得滿滿當當︰本源之種的新葉、空桑林的活泉露、瀚海洲的定海珠粉末、蝕骨崖的活骨液,還有幾盒陳朵新整理的《記憶箋》——用落霞塢的染雲石粉末、三一門的桃花紙和回音谷的共鳴石粉末做的,上面記著各族最珍貴的記憶片段,說是能加固記憶,不讓其褪色。
落霞塢坐落在連綿的丹霞地貌中,塢里的房屋都是用紅砂岩砌成的,牆壁上涂著染雲石的粉末,在陽光下泛著五彩的光,卻在陰影處呈現出灰色,像被遺忘的角落。雲錦提著染桶在前頭引路,桶里的染液本該是晚霞的顏色,此刻卻像渾濁的泥水,染在布條上,只能留下模糊的印記,風一吹就簌簌脫落,像褪色的記憶。
“前面就是‘映霞池’,染雲石就在池底。”雲錦指著前方的湖泊,池水呈現出奇異的漸變色,從岸邊的灰到湖心的淡粉,像記憶正在慢慢恢復,“池里的水是‘憶念水’,能倒映出人的記憶片段,顏色越鮮艷,記憶越清晰,現在連湖心都快成灰色了,怕是染雲石的核心已經被遺忘覆蓋。”
靠近映霞池時,周圍的色彩開始變得不穩定,紅砂岩的牆壁時而鮮紅,時而灰敗,雲錦裙擺上的圖案更是忽明忽暗,像在掙扎。望舒運轉歸一境的銘記力,讓心神沉浸在最深刻的記憶里——第一次握住李維辰的手學拳,第一次看到本源之種發芽,第一次與歸真人偶並肩走過星橋……這些記憶像錨,穩住了周圍晃動的色彩,紅砂岩的顏色漸漸穩定下來,恢復了鮮亮的紅。
歸真人偶將《記憶箋》撒向空中,箋紙遇風化作無數彩色的蝴蝶,蝴蝶翅膀上的文字與圖案正是各族的珍貴記憶︰北境的馴鹿遷徙路線、西域的商道地圖、三一門的建門往事……蝴蝶落在灰色的岩壁上,岩壁頓時顯露出被遺忘的壁畫,畫的是落霞塢的先民與織憶族一起染布的場景,色彩鮮亮,像昨天才畫上去的。
“別踫池里的水!”雲錦拉住想掬水的歸真人偶,“被褪色氣污染的憶念水,會讓人忘記最珍貴的記憶,上個月有個孩子喝了池里的水,連自己叫什麼都忘了,現在還在塢里等著有人認出他。”她從懷里掏出塊小小的染雲石碎片,“這是‘憶色片’,能暫時擋住褪色氣,我們快到池中央的礁石,那里離染雲石最近。”
映霞池的中央有塊巨大的礁石,礁石上刻滿了織憶族的染紋,每個紋路里都嵌著小塊染雲石,此刻卻大半失去了顏色,只剩下灰蒙蒙的底座。池底的染雲石隱約可見,像塊巨大的五彩瑪瑙,表面覆蓋著層厚厚的灰色淤泥,淤泥里不斷冒出銀白色的霧氣,正是褪色氣的源頭,每冒一次,周圍的色彩就暗淡一分。
歸真人偶將本源之種的新葉碾碎,撒向池底,新葉的綠意與染雲石的色彩產生共鳴,灰色淤泥開始龜裂,露出底下的五彩石質。“快倒活泉露!”它大喊著,從木箱里拿出定海珠粉末,撒向空中,粉末遇霧化作細小的水珠,像無數面小鏡子,反射著周圍的色彩,讓褪色的岩壁重新顯露出斑斕的圖案。
望舒將活骨液滴在礁石的染紋上,金色的液體順著紋路流淌,與織憶族的染紋融合,發出溫暖的光。他運轉歸一境的銘記力,讓最深刻的記憶在腦海中流轉——李維辰的教導、趙玄通的鼓勵、夏禾的笑容、歸真人偶的陪伴……這些記憶化作彩色的光帶,順著掌心的胎記流入染雲石,池底的灰色淤泥開始融化,化作透明的水,被憶念水吸收,露出底下完整的染雲石,石上的色彩比記憶中更鮮亮,紅的像火,粉的像霞,藍的像海。
“織憶族的染訣!”雲錦突然想起什麼,指著礁石上的染紋,“是‘色由憶生,憶因情存’!”
望舒跟著念出染訣,歸一境的銘記力與染雲石的色彩融合,銀白色的褪色氣突然停止冒出,開始倒流回石縫里,像被記憶的色彩嚇跑。那些被褪色氣影響的人漸漸恢復了記憶︰繡娘拿起針線,熟練地繡出落霞塢的晚霞;染匠往染缸里加了半勺定海珠粉末,染液頓時恢復了鮮亮的紅;賣糖畫的老漢拍了拍腦袋,連忙給顧客找零,嘴里念叨著“老糊涂了,差點忘了”。
歸真人偶將《記憶箋》鋪在礁石上,箋紙上的文字與圖案在染雲石的光芒下活了過來︰北境的馴鹿在箋紙上奔跑,西域的商隊在圖案里跋涉,三一門的本源之種在文字間發芽……這些記憶順著憶念水蔓延,讓映霞池的水變得五彩斑斕,像融化的彩虹,池邊的岩壁上,被遺忘的壁畫全部顯露出色彩,畫的是織憶族與各族一起染布的場景,歡聲笑語仿佛就在耳邊。
染雲石的意識在望舒腦海中響起,聲音像染布時的水聲,溫柔而清晰︰“謝謝你,讓我想起了那些被遺忘的顏色。”它從石縫里擠出塊小小的五彩碎片,落在望舒掌心,“這是‘憶色晶’,能讓你永遠記得,每個記憶都該有自己的色彩。”
三日後,落霞塢的映霞池邊立起了座新的石碑。
望舒親手刻下“憶彩”二字,左邊是三一門的逆生符文,右邊是織憶族的染紋,中間用《記憶箋》編成的彩綢瓖嵌,在風中輕輕飄動,陽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七彩的光,將落霞塢的每個角落都染上鮮亮的顏色。雲錦將染雲石的五彩粉末裝在琉璃瓶里,送給望舒︰“這是‘留色粉’,能讓褪色的記憶重新煥彩,涂在物件上,連時光都帶不走它的光澤。”
落霞塢的居民正在舉行“染憶節”,圍著映霞池將《記憶箋》系在風箏上,放飛到空中,箋紙遇風化作彩色的蝴蝶,在塢里盤旋,每只蝴蝶飛過的地方,褪色的物件都會恢復色彩︰繡娘的綢緞變得鮮亮,染匠的染缸泛著霞光,孩子的玩具重新染上油漆,連最老的染匠,都想起了自己年輕時與織憶族少女一起染布的往事,笑著笑著就濕了眼眶。
歸真人偶用憶色晶給每個居民的染布工具刻上小小的印記,青銅手刻的印記雖然簡單,卻帶著銘記的暖意,用過工具的人都說,染出的顏色里,能看到自己最珍貴的記憶,像是把時光織進了布里。
離開落霞塢時,映霞池的水已經變得五彩斑斕,像盛滿了晚霞,池底的染雲石在陽光下閃爍,石上的色彩隨著記憶的流動不斷變幻,永遠不會再褪色。望舒回頭望去,只見憶彩碑前的空地上,繡娘們正在合力繡一幅巨大的《萬族圖》,緞面上的三一門、落霞塢、瀚海洲、空桑林……每個地方都色彩鮮亮,像活過來一樣。塢里的染布聲、笑聲、風聲順著風傳到星橋,與三一門的雨聲、本源之種的葉響、歸真人偶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匯成一首銘記的歌。
歸真人偶突然指著自己的青銅臉,上面的逆生符文正與憶色晶的五彩光芒共鳴,它用新學的織憶族手勢比劃著︰“記憶的顏色,比晚霞還好看,不能丟。”
回到三一門時,初春的雨水已經停了。本源之種的枝頭開出了第一朵桃花,花瓣上的色彩隨著記憶的流動變幻,那是落霞塢的留色粉與歸真意融合的痕跡,粉的像雲錦的裙擺,紅的像蝕骨崖的活骨液,藍的像瀚海洲的定海珠,在陽光下綻放出奪目的光彩。陳朵的《六和記》又添了厚厚的一卷,最新的插畫里畫著染雲石的樣子,旁邊寫著︰“遺忘不是解脫,是生命在提醒你該珍藏什麼,就像褪色不是終點,是為了讓重新煥彩的記憶,更加奪目。”
趙玄通正在演武場教弟子們新創的“織憶拳”,招式里融入了織憶族的靈動與歸一境的銘記,出拳時像染布的絲線舒展,收拳時像記憶的錨點收緊,拳風帶起的桃花瓣在空中織成彩色的網,引得弟子們陣陣歡呼。夏禾的茶館里,胡越正在用留色粉調制新的茶點,糕點上的花紋用憶色晶勾勒,吃起來帶著淡淡的回憶味道,有人嘗到了童年的甜味,有人嘗到了故鄉的咸味,還有人嘗到了與親友相聚的暖意。
望舒站在山門口,看著星橋上來往的生靈︰有落霞塢的雲錦,背著染好的《萬族圖》,要去萬法閣裱起來,讓各族都能看到自己的色彩;有空桑林的桑柔,正用生息石的粉末給桃花樹施肥,粉末與留色粉相遇,讓花瓣上的記憶色彩更加鮮亮;還有個穿“望月峰”服飾的少年,抱著只雪白的兔子,兔子耳朵上系著根紅繩,繩結上的紋路與染雲石的染紋相似,說是要請望舒用歸一境的銘記力,看看兔子為何總在月圓之夜對著月亮哀鳴,像是在尋找什麼。
“望舒掌門,望月峰的使者說,峰上的‘喚月石’最近總在月圓時發光,光里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像是在尋找失落的同伴,兔子的哀鳴就是被人影引來的,想請您去看看是不是和織憶族的記憶有關。”守山弟子笑著跑來,手里拿著片兔子耳朵上的紅繩,繩結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與憶色晶的光芒相呼應。
望舒接過紅繩,繩結上的紋路與掌心的胎記產生共鳴,散發出溫暖的光。歸真人偶早已提著木箱候在一旁,青銅臉上的符文閃爍,映著遠處望月峰的方向,像在期待新的旅程。
李維辰和趙玄通坐在石桌旁,看著他們,石桌上的棋盤又擴展了一圈,新添的落霞塢版圖上,用織憶族的染紋畫著憶彩碑,正與三一門的本源之種、空桑林的生息碑、瀚海洲的定海神針連成一片,像一幅色彩斑斕的畫卷,畫里的每個角落,都藏著被銘記的溫暖記憶。
“听說望月峰的喚月石,能在月圓時喚醒最深刻的思念,連天上的月亮都會因此變圓幾分。”趙玄通喝著新泡的記憶茶,笑著說,“老道倒要看看,這石頭里藏著的思念,是不是比落霞塢的晚霞還要動人。”
望舒笑著點頭,與歸真人偶一起朝著星橋的方向走去。春風吹過,卷起地上的桃花瓣和彩綢碎片,在空中織成一張五彩的網,將三一門、落霞塢、望月峰和更遠的星海都網在其中,像一個被精心收藏的記憶寶盒,盒里的每一件藏品,都在等待著被賦予新的故事。
星橋的盡頭,望月峰的方向傳來隱約的兔鳴,與望舒掌心的紅繩、歸真人偶的憶色晶、本源之種的桃花瓣交織在一起,像在說︰新的旅程永遠與記憶同行,那些關于銘記、關于思念、關于色彩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書寫最溫柔的篇章。
三一門的暮春總帶著花瓣的甜香,本源之種的桃花開得正盛,風一吹便簌簌落下,鋪滿星橋的玉石欄桿,像條粉色的地毯。望舒蹲在萬星園的染雲石旁,看著歸真人偶用青銅手給望月峰帶回的“喚月草”澆水——草葉呈銀白色,葉尖的露珠在月光下會化作細碎的星點,此刻被桃花瓣覆蓋後,光芒透過花瓣,在地上映出粉白相間的光斑,與落霞塢帶回的憶色晶粉末相映,泛著溫柔的光澤。
“望舒掌門,‘听風寨’的使者在山門外等您。”守山弟子抱著個竹編的風哨跑來,哨子上的竹紋已經磨損,卻依舊能吹出清亮的調子,只是在轉身時突然變調,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氣孔,“說是寨里的‘傳聲樹’突然啞了,樹能把遠處的聲音傳到寨里,卻會讓人的話語變得混亂,最近已經有商販因為說不清價格吵了起來,寨主說,只有‘歸一’的表達力能讓樹恢復聲音。”
來者是個穿短打勁裝的漢子,名叫風嘯,腰間掛著串風哨,跑動時發出此起彼伏的哨聲,卻在停下時突然沉默,像被按了靜音鍵,手里拿著塊開裂的樹皮,樹皮上的孔洞本是傳聲的通道,此刻卻被白色的絮狀物堵住,“傳聲樹本是听風寨的‘消息樹’,能把十里八鄉的聲音傳到寨里,人對著樹說話,遠處的親友都能听見,可上個月突然開始‘啞聲’,靠得近了就會說不出話,連寨里最會喊山的獵戶,對著樹喊都只能發出‘嗚嗚’的聲,像被捂住了嘴。”他指著樹皮上的白絮,“這就是‘滯言絮’,越摳越多,像堵住喉嚨的痰。”
望舒接過樹皮,掌心的胎記傳來輕微的刺痛,本源之種的桃花瓣突然“唰”地飄落——這是感知到表達受阻時才有的反應。白絮里的滯言氣猛地鑽進鼻腔,喉嚨頓時像被堵住,想說的話卡在舌尖,眼前瞬間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面︰有听風寨的先民圍著傳聲樹歡呼的場景,有各族對著樹傳遞消息的急切,還有棵巨大的古樹,樹干上布滿傳聲的孔洞,樹根卻纏著灰色的藤蔓,像在勒緊樹的喉嚨。
“別踫絮狀物!”歸真人偶一把奪過樹皮,青銅手按住孔洞,逆生符文順著木紋蔓延,將滯言絮逼回樹洞。“馬先生說,傳聲樹的核心是‘暢所欲言’,灰色藤蔓是‘阻塞’的凝結,專門卡住表達的通道,得用流暢的暖意疏通。”
李維辰坐在桃樹下,手里轉著枚青竹哨,哨聲與風嘯腰間的哨子產生共鳴,卻在靠近傳聲樹樹皮時突然中斷︰“萬法閣的《異木志》里提過,听風寨的傳聲樹是上古‘聲語族’的共生樹,能與聲語族共享聲波,聲語族消失後,樹就成了消息的傳遞者,可惜時間久了,積累的阻塞超過了流暢,才變得啞聲,連帶著周圍的表達都跟著卡頓。”他指著演武場的弟子,“你看那些弟子,明明想請教招式,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怕是被滯言絮影響了,再這麼下去,怕是連最簡單的問候都難說出口。”
歸真人偶早已將木箱裝得滿滿當當︰本源之種的桃花瓣、望月峰的喚月草粉末、落霞塢的憶色晶、瀚海洲的定海珠,還有幾捆夏禾新做的“通聲糖”——用傳聲樹的嫩芽、三一門的蜂蜜和回音谷的共鳴石粉末熬的,說是能化掉滯言絮,讓人說話流暢。
听風寨藏在連綿的山谷里,寨子里的房屋都依著傳聲樹建造,樹干上的孔洞像無數只耳朵,卻听不到任何聲音,只有風穿過孔洞的“嗚嗚”聲,像在哭泣。風嘯帶著他們穿過寨門,路邊的傳聲樹都歪歪扭扭,樹干上的孔洞被白絮堵得嚴嚴實實,幾個孩子正對著樹比劃手勢,想說話卻只能發出含糊的音節,急得直跺腳。
“前面就是‘共鳴坪’,傳聲樹的母株就在坪中央。”風嘯指著山谷深處的巨大古樹,樹高百丈,樹冠覆蓋了半個山寨,樹干上的孔洞密密麻麻,卻都泛著死氣,“母樹的根扎在‘聲脈泉’里,泉水能滋養傳聲的脈絡,現在泉眼被灰色藤蔓纏住了,才讓整座山的傳聲樹都啞了聲。”
靠近母樹時,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想說的話像被粘在喉嚨里,風嘯腰間的風哨徹底沒了聲音,連歸真人偶敲擊青銅手的“當當”聲都變得沉悶,像隔著層厚厚的棉花。望舒運轉歸一境的表達力,在腦海中清晰地默念︰“聲音是用來連接的,不是用來阻塞的。”這句話像把鑰匙,打開了被堵住的喉嚨,他試著喊出“歸真人偶”,聲音雖然微弱,卻清晰地傳了出去,歸真人偶立刻舉起青銅手回應,發出清脆的響聲。
歸真人偶將通聲糖捏碎,撒向母樹的孔洞,糖末遇滯言絮化作淡金色的液體,像化開的蜂蜜,順著孔洞流進樹干,白絮頓時開始融化,露出底下的傳聲脈絡。“快倒望月峰的喚月草汁!”它大喊著,從木箱里拿出風哨,吹出三一門的調子,“馬先生說,用熟悉的聲音配合表達力,效果更好!”
望舒將喚月草汁倒進聲脈泉,銀白色的液體與泉眼的清水相遇,激起細密的氣泡,灰色藤蔓的蠕動頓時放緩。他運轉歸一境的表達力,讓體內的熣`襠 ㄒ謊 鞫 菩牡奶К怯 甘韉拇 雎綺 裁 韝賞蝗磺崆岵 歡倫〉目錐蠢錈俺魷感〉鈉 鰨 觥八凰弧鋇納 裨諼 br />
“聲語族的傳聲咒!”風嘯突然想起什麼,對著母樹大喊,“是‘言為心聲,聲達意至’!”
望舒跟著念出咒語,歸一境的表達力與傳聲樹的聲波融合,灰色藤蔓突然劇烈扭動,松開了纏繞的泉眼,露出底下的聲脈泉——泉水正在歡快地冒泡,發出“叮咚”的響聲,像在唱歌。那些被滯言絮影響的人漸漸恢復了聲音︰商販清晰地報出了價格,獵戶對著山谷喊出了響亮的號子,孩子對著樹說出了“我想吃糖”,聲音順著傳聲樹的孔洞傳到遠處,引得山外的親友紛紛回應,笑聲、喊聲、回應聲交織在一起,像場熱鬧的集會。
歸真人偶將落霞塢的憶色晶粉末撒向母樹,粉末遇風化作彩色的聲波,聲波穿過傳聲樹的孔洞,將各族的聲音送到更遠的地方︰三一門的晨鐘、落霞塢的染布聲、望月峰的兔鳴……這些聲音像紐帶,連接著不同的地域,讓沉默的山谷重新變得喧囂。
傳聲樹的意識在望舒腦海中響起,聲音像風吹過竹林,清脆而流暢︰“謝謝你,讓我想起了說話的快樂。”它從樹干上落下塊帶著孔洞的樹皮,落在望舒掌心,“這是‘通聲片’,能讓你永遠記得,有話要說出來才舒服。”
三日後,听風寨的傳聲樹旁立起了座新的石碑。
望舒親手刻下“暢言”二字,左邊是三一門的逆生符文,右邊是聲語族的聲波紋,中間用通聲糖的糖稀瓖嵌,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光,將听風寨的每個角落都籠罩在流暢的聲波里。風嘯將聲脈泉的泉水裝在竹筒里,送給望舒︰“這是‘清聲泉’,能讓人的聲音更清亮,想說的話一出口就停不下來,像打開的話匣子。”
听風寨的居民正在舉行“開聲宴”,圍著傳聲樹吃通聲糖,吹風哨,每個人都在大聲說話,分享著最近的趣事,連平時最沉默的老人,都在給孩子們講聲語族的故事,聲音順著傳聲樹傳到十里八鄉,引來無數回應,山谷里的笑聲此起彼伏,像沸騰的水。
歸真人偶用通聲片給每個風哨刻上小小的紋路,青銅手刻的紋路雖然簡單,卻帶著流暢的聲波,吹過哨子的人都說,聲音里帶著三一門的暖意,再遠的親友都能听出自己的語氣,像是就在身邊說話。
離開听風寨時,傳聲樹的孔洞里飛出無數彩色的聲波,像在向他們揮手告別。望舒回頭望去,只見暢言碑前的空地上,長出了片新的竹林,竹節上既有聲語族的聲波紋,又有本源之種的桃花紋,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像在重復著他們的告別。寨里的風哨聲、說話聲、笑聲順著風傳到星橋,與三一門的花瓣聲、听風寨的傳聲、望月峰的喚月交織在一起,匯成一首流暢的歌。
歸真人偶突然指著自己的青銅嘴,上面的逆生符文正與通聲片的金色光芒共鳴,它用新學的聲語族手勢比劃著︰“心里的話,要說出來才好听,別憋著。”
回到三一門時,暮春的陽光已經變得熾熱。本源之種的枝頭結滿了小小的桃果,果實上的紋路會隨著聲音的節奏跳動,那是听風寨的清聲泉與歸真意融合的痕跡,在風里輕輕晃動,像在回應著周圍的聲音。陳朵的《六和記》又添了厚厚的一卷,最新的插畫里畫著傳聲樹的樣子,旁邊寫著︰“沉默不是金,是生命在提醒你該表達什麼,就像阻塞不是終點,是為了讓暢通後的聲音,更加有力。”
趙玄通正在演武場教弟子們新創的“暢言拳”,招式里融入了聲語族的明快與歸一境的流暢,出拳時像說話的節奏,收拳時像換氣的停頓,拳風帶起的桃果在地上滾動,發出“咚咚”的聲,像在為招式打節拍,引得弟子們陣陣歡呼。夏禾的茶館里,胡越正在用通聲片的粉末泡茶,說是能讓茶水帶著清咽的效果,喝一口,連平時不好意思說的話都能坦然講出口,引得茶客們紛紛敞開心扉,分享著各自的故事。
望舒站在山門口,看著星橋上來往的生靈︰有听風寨的風嘯,背著風哨,要去落霞塢給繡娘們送新的染布樣式,風哨聲一路響個不停;有望月峰的少年,正用喚月草逗著懷里的兔子,兔子的哀鳴已經變成了歡快的叫聲,與風哨聲相映成趣;還有個穿“踏雪城”服飾的姑娘,抱著只雪白的雪橇犬,犬脖子上掛著塊冰晶,冰晶里凍著朵桃花,說是要請望舒用歸一境的表達力,看看雪橇犬為何總在雪地里刨坑,對著冰層嗚咽,像是在尋找被凍住的聲音。
“望舒掌門,踏雪城的使者說,城里的‘冰語石’最近總在降溫時發光,光里能看到模糊的字跡,像是被凍住的留言,雪橇犬的嗚咽就是被字跡引來的,想請您去看看是不是和聲語族的聲音有關。”守山弟子笑著跑來,手里拿著塊冰晶碎片,碎片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與通聲片的光芒相呼應。
望舒接過冰晶,碎片里的桃花與掌心的胎記產生共鳴,散發出溫暖的光。歸真人偶早已提著木箱候在一旁,青銅臉上的符文閃爍,映著遠處踏雪城的方向,像在期待新的旅程。
李維辰和趙玄通坐在石桌旁,看著他們,石桌上的棋盤又擴展了一圈,新添的听風寨版圖上,用聲語族的聲波紋畫著暢言碑,正與三一門的本源之種、落霞塢的憶彩碑、望月峰的喚月石連成一片,像一張巨大的聲網,網里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流暢的表達與溫暖的回應。
“听說踏雪城的冰語石,能把想說的話凍在冰里,等春天化冰時,遠方的人就能收到,比傳聲樹還靈。”趙玄通喝著新泡的清聲茶,笑著說,“老道倒要看看,這被凍住的聲音,是不是比听風寨的風哨更動人。”
望舒笑著點頭,與歸真人偶一起朝著星橋的方向走去。暮春的風卷起地上的桃花瓣和竹哨,在空中織成一張流動的聲網,將三一門、听風寨、踏雪城和更遠的星海都網在其中,像一個被打開的話匣子,里面的每一句話,都在等待著被聆听、被回應。
星橋的盡頭,踏雪城的方向傳來隱約的犬吠,與望舒掌心的冰晶、歸真人偶的通聲片、本源之種的桃果聲交織在一起,像在說︰新的旅程永遠與聲音同行,那些關于表達、關于聆听、關于連接的故事,才剛剛開始書寫最生動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