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從未遠離,只是換了一種更猙獰的面孔。
罪業火海沸騰,怨魂巨手遮天,帶著焚盡魂魄、拖入無盡痛苦的恐怖意志,狠狠抓向岸邊意識混亂、劇烈掙扎的林琛!火海上空,暗紅裂縫劇烈扭曲,其中傳出的貪婪嘶吼已近在耳邊,仿佛下一秒就會有更恐怖的存在跨界而來!
“林先生!” “小心!”
凌 的驚呼和小刀的怒吼同時響起!阿明抬起弩箭徒勞地射向那怨火巨手,箭矢卻在接觸的瞬間就被汽化、吞噬!靈兒周身黃芒大盛,試圖用大地之力阻擋,但那厚重的土行光暈在純粹由痛苦與怨念構成的火焰面前,效果甚微,反而被灼燒得滋滋作響,小臉瞬間煞白!
離火雀尖鳴一聲,化作一道赤紅流光撞向巨手,卻被輕易彈飛,羽毛焦黑!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眼看林琛就要被那巨手吞噬,步上火海中那些痛苦虛影的後塵!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林琛體內,那場激烈的意識爭奪似乎分出了短暫的勝負!
他右眼中哀傷的離魂紫芒猛地壓過了左眼的罪業之火,扭曲的臉上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清明!他仿佛用盡了全部意志,對抗著那無孔不入的怨念侵蝕,發出了一聲嘶啞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吶喊︰
“灶……守心!……五行……逆沖……焚我殘軀……淨爾業障!”
他竟然不是要防御或躲避,而是要……主動引火焚身!以自身為熔爐,引這罪業之火入體,結合體內殘存的混沌之力和離魂引,進行一場凶險無比的自我淨化,同時……嘗試淨化這巨手中的部分怨念!
這是個瘋狂到極點的決定!一旦失敗,他立刻就會被怨念徹底同化,魂飛魄散!但或許是《五味天書》的奧義在絕境下的迸發,或許是他感知到了某種微妙的平衡,他選擇了這條九死一生的絕路!
隨著他的吶喊,他強行放開了對身體的部分控制,甚至主動引導那抓來的怨火巨手!
“轟——!!!” 怨火巨手瞬間將林琛吞沒!暗紅色的罪業之火如同附骨之疽,瘋狂地鑽入他的七竅、毛孔,灼燒他的血肉,更侵蝕他的魂魄!
“啊——!!!”林琛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淒厲慘嚎,身體劇烈抽搐,皮膚瞬間焦黑碳化,整個人如同被投入煉獄的火柱!
“林大哥!”靈兒發出驚恐的哭喊,想要沖上去,卻被凌 死死抱住。
凌 眼中充滿了震驚與痛苦,但她看懂了林琛的意圖,嘶聲對隊員喊道︰“保護他!別讓其他東西打擾他!這是他自己選的路!”
她舉起巨弩,阿明和小刀也紅著眼楮,將武器對準了火海上空那些即將洞開的裂縫!他們無法幫助林琛對抗體內的火焰,只能為他守住外部,應對那即將降臨的虛空威脅!
林琛的意識,在怨火入體的瞬間,便被拖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暗紅色煉獄!
這里沒有實體,只有無盡的火焰和無數扭曲、哀嚎的痛苦人臉!它們如同潮水般涌來,撕咬著他的意識碎片,將無盡的痛苦、絕望、憤怒、嫉妒……種種負面情緒強行灌輸給他!
“痛苦吧!掙扎吧!和我們融為一體吧!” “憑什麼你能保持清醒!感受這焚身之痛!” “毀了這一切!毀了所有!”
怨念的低語如同億萬根毒針,刺穿他的靈魂防線。
林琛的意識如同一葉扁舟,在痛苦風暴中隨時會傾覆。但他的核心,那一點由《五味天書》道韻和混沌之氣凝聚的清明靈光,卻死死堅守著。
“調和……而非對抗……”殘存的意志指引著他,“感受它們的痛苦……理解……然後……轉化!”
他不再試圖驅散這些怨念火焰,而是艱難地引導著體內那縷微弱的混沌之氣,如同最細膩的絲線,小心翼翼地纏繞、滲透進一股股怨火之中。
混沌之氣沒有排斥它們,而是如同包容萬物的母體,緩緩地承載、分解著怨火中狂暴的負面情緒,試圖剝離出那最本源的、屬于朱雀的火焰之力以及那些靈魂碎片中最深沉的悲傷與不甘。
這個過程極其痛苦,如同用鈍刀一點點切割自己的靈魂。每剝離一絲怨念,他都仿佛親身經歷了那些靈魂碎片曾經的痛苦與絕望。
他看到了繁華的朱雀坊在烈火中崩塌,看到了美麗的樂伶們在絕望中起舞焚身,看到了守墓人冰冷扭曲的儀式,看到了無數信仰與夢想被踐踏成灰燼……
“原來……你們的痛苦于此……”林琛的意識在顫抖,憤怒與悲憫交織。
隨著理解的加深,混沌之氣的轉化速度漸漸加快。一絲絲暗紅色的怨火被剝離了負面情緒,化為了相對純淨的、帶著悲傷底色的赤紅色火焰能量,融入他的混沌氣旋之中。而那些被剝離的負面情緒,則在混沌之氣的包裹下,緩緩沉澱、湮滅。
他的混沌氣旋,原本近乎枯竭,此刻卻開始重新旋轉,顏色變得更加深邃,其中多了一抹揮之不去的赤紅與哀傷紫意。
外界,凌 等人看到,被怨火包裹的林琛,身體雖然依舊焦黑,但那火焰的顏色似乎不再那麼暗沉邪惡,反而透出了一絲明亮的赤紅?他痛苦的嘶嚎聲也漸漸低沉下去,變成了某種壓抑的、仿佛在超度亡魂般的低沉哼鳴?
有效!他竟然真的在煉化這罪業之火!
然而,就在林琛的意識逐漸穩住陣腳,開始緩慢反攻之時。
那罪業火海似乎被激怒了!更多的怨火如同海嘯般涌入他的體內!同時,火海深處,一個更加龐大、更加恐怖的怨念集合體緩緩甦醒!
那似乎是由無數樂伶殘魂中最強大、最怨恨的那些凝聚而成,它化形成一個模糊的、抱著焦尾琵琶的紅衣女子虛影,眼窩中燃燒著漆黑的火焰,對著林琛的意識發出了無聲的尖嘯!
這尖嘯並非攻擊,而是……共鳴!它引動了林琛體內那枚離魂琵琶撥弦的力量,更引動了他內心深處因為伙伴重傷、世道崩壞而產生的負面情緒!
內憂外患! 剛剛穩定的意識再次劇烈震蕩!那些被壓制下去的怨念如同得到了支援,再次瘋狂反撲!
“你也在痛苦!你也在憤怒!為何要抗拒?擁抱這力量!毀滅讓你痛苦的一切!”紅衣怨影的低語直接蠱惑著他的心核。
林琛的意識再次陷入苦戰,甚至比之前更加危險!因為這一次,敵人來自內外兩面!
就在這危急關頭。
外界,火海上空那些暗紅色的空間裂縫,終于徹底洞開!
“嘶嘎——!!!” “ ——!!!”
令人靈魂凍結的嘶吼聲中,數只形態怪異、完全由扭曲陰影和虛空能量構成的恐怖生物,如同饑餓的蝗蟲,從裂縫中蜂擁而出!
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如同多足的陰影蜘蛛,時而化作布滿利齒的巨口,唯一不變的是那對沒有任何感情、只有純粹貪婪與毀滅欲望的蒼白眼球!
它們的目光瞬間就鎖定了下方正在煉化怨火的林琛——此刻他身上混合了混沌、五行、怨火的氣息,對于這些虛空生物來說,無疑是比罪業火海更具吸引力的“美食”!
“開火!”凌 沒有任何猶豫,一聲令下,冰冷的符文弩箭和僅剩的符文手雷如同雨點般射向那些虛空生物!
阿明和小刀也拼命射擊!
然而,這些虛空生物仿佛沒有實體!弩箭和爆炸穿透它們的陰影之軀,雖然能造成一些擾動,卻無法真正重創它們!它們發出嘲弄般的嘶鳴,速度絲毫不減,撲向林琛!
靈兒尖叫一聲,雙手按地,全力催動大地之力!一面厚重的土牆拔地而起,試圖阻擋!
“ !”為首的虛空陰影直接撞碎了土牆,雖然身形黯淡了一絲,但趨勢不減!
離火雀噴吐火焰,但它的離火對這些虛空生物的傷害也大打折扣!
眼看虛空生物就要突破最後防線!
突然!
那枚一直懸浮在林琛額頭上方、哀傷紫光閃爍的離魂琵琶撥弦,似乎感應到了外界虛空生物的純粹惡意和內部林琛的極度危機,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紫光!
它不再僅僅是哀傷,而是帶上了一種決絕的、與敵偕亡的悲壯意志!
它猛地調轉方向,不再試圖安撫林琛體內的怨念,而是化作一道紫色的流星,悍然沖向了那只沖在最前面的、最強的虛空陰影首領!
“錚——!!!”一聲穿金裂石、仿佛能撕裂靈魂本源的絕響,在撥弦與虛空陰影撞擊的瞬間爆發開來!
沒有爆炸,只有一種極致的湮滅!
紫色的光芒與虛空的陰影瘋狂對沖、抵消、同歸于盡!
那強大的虛空陰影首領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龐大的陰影之軀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間消散了大半,剩余的部分也變得極其黯淡虛幻,驚恐地向後縮去!
而那只離魂琵琶撥弦,在發出這驚天動地的一擊後,紫光徹底熄滅,表面布滿了裂紋,“啪”的一聲,輕響中,徹底碎裂,化作了點點紫色的光塵,飄散消失。
甦桃留下的最後遺物,以此種方式,完成了它最後的守護。
這悲壯的一幕,深深震撼了所有人,也短暫震懾住了其他的虛空生物。
而撥弦碎滅時爆發出的那股極致悲壯與守護的意念,也如同最後一擊重錘,狠狠撞入了林琛混亂的意識深處!
“甦桃……”林琛的意識發出一聲悲鳴。
這股外來的、純淨的守護意念,如同冰水潑醒了他被怨念蠱惑的心神!讓他瞬間壓下了內心的負面情緒,重新穩固了靈台清明!
“不能被拖垮……外面還有伙伴……還有需要守護的人……”強大的信念再次燃燒!
他猛地引導體內那剛剛煉化出的一絲赤紅火焰能量和混沌之氣,不再僅僅防守,而是向著意識世界中那個強大的紅衣怨影——發起了反沖鋒!
“你們的痛苦,我知曉!你們的怨恨,我理解!”他的意識發出咆哮,“但沉溺于此,唯有毀滅!看看外面!真正的敵人是誰?!是那些吞噬一切的虛空!是造成這一切悲劇的根源!”
他的意念如同洪流,攜帶著剛剛理解的悲傷與不甘,更攜帶著絕不屈服的守護意志,狠狠撞向紅衣怨影!
“若還有一絲靈性未泯!便借力于我!焚盡這虛空之敵!告慰你等在天之靈!”
那紅衣怨影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和質問震住了,尤其是感受到外界虛空生物那令人厭惡的氣息,它那漆黑的眼窩中,竟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掙扎與動搖!
怨念的攻勢,出現了剎那的凝滯!
機會!
林琛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混沌之氣與赤火能量全力爆發,並非攻擊,而是如同溫暖的潮流,將那股龐大的怨念暫時包裹、隔絕!
雖然無法立刻淨化,但暫時壓制住了內患!
他的意識瞬間回歸主體,猛地睜開了眼楮!
雙眼睜開,左眼的赤紅與右眼的紫意並未完全褪去,卻多了一種歷經焚煉後的深邃與掌控!
周身那原本狂暴的罪業之火,此刻已然溫順了許多,雖然依舊在他體表燃燒,卻不再肆意破壞,反而如同為他披上了一件暗紅色的火焰戰袍,散發出一種混合著悲傷、憤怒、卻最終歸于守護的復雜而強大的氣息!
他成功煉化了一部分罪業之火,並將其余暫時壓制!雖然代價慘重離魂撥弦毀滅,神魂受損),但他撐過來了!
“虛空……孽畜!”林琛的目光瞬間鎖定那幾只被撥弦自爆震懾、正準備再次撲來的虛空生物,眼中燃燒起冰冷的火焰!
他沒有起身,而是就盤坐原地,雙手快速結印!
體內那剛剛擴充、蘊含著混沌、赤火、哀傷紫意的全新力量轟然運轉!他抬手向著前方虛空猛地一抓!
“業火為鎖,離恨為牢——焚心鎖魂獄!”
隨著他的敕令,周圍空間中殘存的罪業之火和游離的痛苦怨念,仿佛受到了絕對的號召,瞬間匯聚而來,化作數條粗壯的、燃燒著暗紅火焰、纏繞著紫色符文的火焰鎖鏈,如同毒蛇出洞,瞬間纏繞上了那幾只虛空生物!
“嘶嘎!!!”虛空生物發出驚恐的尖叫,陰影之軀在接觸到這融合了情緒之力的火焰鎖鏈時,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被灼燒得冒出滾滾黑煙,動作瞬間被禁錮,瘋狂掙扎卻難以掙脫!這業火鎖鏈竟能直接傷害它們的虛空本質!
“死!”林琛眼中厲芒一閃,五指猛地握緊!
“轟!轟!轟!” 纏繞虛空生物的業火鎖鏈驟然緊縮、爆炸!暗紅火焰混合著紫意將它們徹底吞沒、湮滅!
轉眼間,這幾只恐怖的虛空生物便化為虛無,連渣都沒剩下!
現場一片寂靜。 凌 、阿明、小刀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盤坐在地、周身燃燒著暗紅火焰、宛如火神降世般的林琛,心中充滿了震撼。
靈兒也停止了哭泣,大眼楮眨巴著,看著仿佛變了一個人般的林琛。
林琛緩緩散去周身的業火,臉色依舊蒼白,氣息卻凝練了許多。他看了一眼撥弦消失的地方,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哀傷,隨即化為更堅定的意志。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盆地中央那骸骨與樂器堆積的不滅火山,看向山頂那殘破的祭壇。
“天書殘頁,就在那里。”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我們必須盡快過去。”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再次出發時。
那只被焚心鎖魂獄重傷、變得極其黯淡虛幻的虛空陰影首領,並未完全湮滅。它縮回一道較大的空間裂縫附近,那對蒼白眼球死死盯著林琛,突然發出了一個斷斷續續、扭曲尖銳、卻清晰無比的精神訊息,直接響徹在每個人的腦海︰
“灶君……余孽……五行……竊賊……” “掙扎……可笑……” “虛界……降臨……不可阻擋……” “爾等……皆為……食糧……” “尤其是……你……混沌容器……主宰……已……注視……于此……”
話音未落,那道空間裂縫猛地擴張!一股遠比之前所有虛空生物加起來還要恐怖、還要深邃、還要令人絕望的龐大意志,如同甦醒的太古巨獸,緩緩地從裂縫之後——降臨了一縷!
僅僅是一縷意志,就讓整個盆地的罪業火海為之凝滯,讓空間為之顫抖,讓所有人的靈魂如同被冰封!
那虛空陰影首領在這股意志下,如同朝拜神明般匍匐下去,隨即徹底消散,仿佛完成了使命。
林琛等人如墜冰窟,渾身血液都快要凍結!
主宰?虛空的主宰?!它……已經注視到這里了?!
剛剛獲得的微弱力量,在這股意志面前,顯得如此渺小不堪!
通往不滅火山的路上,最後的障礙,並非妖物,而是這……來自世界之外的、至高存在的凝視!
他們,還能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