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下午,路一鳴突然來到顧瀚家。
“你怎麼來了?不用陪你家小胡?”開門的顧瀚問道。
路一鳴把一瓶紅酒放到茶幾上,整個人深陷在沙發里。
“讓蘭姐給我做點好吃的,最近氣血兩虧。”
“我不是在群里發了嗎?蘭姐周末要回去伺候生病的老父親,這幾周聚餐取消。”顧瀚跟著坐下。
“呃……想起來了……你是說過……最近腦子好像也不太好了呢?”路一鳴焦慮地撓撓頭發。
“食療的東西江湛家多,周姨最會煲滋補湯,你怎麼不去他家?”顧瀚問。
“景妍在,我好意思嗎?”路一鳴頭靠在沙發上,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想吃點好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她是你妹妹,你這個大哥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至高無上。”提到景妍,坐在另一側沙發上看書的顧瀚抬起頭。
路一鳴瞪著他,“我家……沒……沒油了。”
“沒油買油啊。網上那麼多app,下單後半小時準到,方便得很。”顧瀚接著看書。
好半天路一鳴沒聲音,他這才回過味兒來,看著向︰“呃……汽車沒油了?讓你助理送過來嘛,路大少還能差幾個加油錢?”
路一鳴癱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似乎滿肚子委屈︰“加……油?哼……油盡……燈……燈快滅了……”
顧瀚這才反應過來,把書放到茶幾上。
“盡了?油……盡?你才三十歲多點,怎麼可能?哦,對,你和我們不一樣,你以前女人太多……”
路一鳴白了他一眼,“還好兄弟呢,看笑話?和你說點知心話,竟然這麼諷刺我?”
顧瀚笑個不停,“你怎麼忘了咱們還有一個好兄弟是醫院的院長,專家人脈用不完,什麼病他治不了?”
“地再好,也經不住小野牛不停刨哇 ……”
“哈哈哈哈,我才听明白,這麼說你家小芥末勁兒太大、太沖,路大少受不了了是嗎?設備損耗嚴重……疲軟……軟趴趴了?你怕江湛知道,景妍再傳給小胡,對吧?”
“這少數民族就是野,我……哼……怪不得老祖宗不是東征就是西征,總收拾他們……”路一鳴欲言又止。
“和民族有啥關系?讓你找年輕的,讓你以前不知節儉。”顧瀚嘲諷道。
這時顧囡囡從房間里走出來,睡眼惺忪的它直接走到顧瀚身邊,躍進爸爸的懷里。
顧瀚摸著它的下巴,輕聲問︰“乖女兒,睡醒了?睡得好不好?”
銀漸層點點頭。看到沙發上躺著的路一鳴,它瞪了瞪眼楮,兩手扒著顧瀚的臉,蹭來蹭去,眼神卻有意無意地瞟向對面。
路一鳴哪受得了這種撩撥,坐起來。
“囡囡,好幾天不見,到路爸爸這兒來,和爸爸親近親近。”
顧瀚笑著撫摸貓咪的後背,“去不去?路爸爸想你了,特意來看你的。”
銀漸層高傲地不予理睬。
“顧囡囡,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前幾天路爸爸送了兩箱貓條、兩箱貓罐頭上來,你忘了?”路一鳴恨道。
銀漸層抬頭看向顧瀚,他點點頭。
“最底層抽屜里的新貓條就是路爸爸送你的,罐頭你剛吃過。”
顧囡囡依偎在顧瀚懷里,嘴角扯著笑,看一眼路一鳴,就把頭藏到爸爸懷里,再輕轉頭看向他,再藏起來。
路一鳴一把把銀漸層從顧瀚懷里搶過來,瘋狂地親,“臭丫頭,逗路爸爸玩是吧?說吧,想要啥,路爸爸給買。”
顧囡囡歪著頭貼在他懷里,蹭啊蹭的,大眼楮呼扇呼扇的。路一鳴愛到不行,瘋狂地親它的大胖臉。
顧瀚一旁看著,既有老父親的驕傲,又有些莫名的醋意。
胡芳沁打來視頻,上來就問︰“路一鳴,你在哪兒?怎麼不回家?”
“嗯……顧瀚找我有事……呃,談點公事。”路一鳴聲音很小。
“景妍姐說讓大家去她家吃晚飯,周姨煲了老鴨湯。快點下來。”
顧瀚亮出手機,江湛發來同樣內容的微信。
江湛家,三個男人在陽台喝茶、聊天。
餐廳里胡芳沁湊到景妍身邊,氣哼哼地說道︰“瀚哥又把那只碧眼狐狸帶來了,路一鳴看到它就眼楮發亮,手腳抽筋,說話聲音都變了,恨不得把那個顧金蓮吃到肚子里。動不動就給它買零食吃,買衣服買首飾,比親閨女還親。”
景妍“噗嗤”笑出聲,“小胡,你怎麼那麼恨那只貓,還顧金蓮?”
她眼淚都笑出來了,胡芳沁也笑,“你不知道,景妍姐,這只貓原本是湛哥的。他求我家老路辦事,老路奪愛抱走了。和我談戀愛後,老路非說這貓是‘招愛貓’,送給瀚哥,祝他早日脫單。
哼,我看路一鳴現在是後悔了,三天兩天去瀚哥家看它。你看那只貓那撩人的眼神、那副勾欄作派,整個一舊社會資產階級的大小姐、交際花,做作、風騷,到處賣弄風情。不怪五樓那個林小姐罵她綠茶貓。”
貓是江湛的?他怎麼從來沒有說過呢?這貓也夠可憐的,被人當成禮物送來送去。小小年紀,都走三家了。
景妍愣了神,邊剪辣椒邊說︰“要說這小貓也夠可憐的,和人一樣,生在大戶人家就享盡榮華富貴,生在平民百姓家就粗茶淡飯,生在路邊就是流浪貓,飽一頓、饑一頓。好看的被人收養,錦衣玉食。生病、不听話的被主人拋棄,就由家養貓成了流浪貓……”
“顧囡囡一定是在貓咖長大的,一看就是服務行業出身,笑都是假笑。穿著裙子有什麼用,還不是露個 尖尖?貓眼看人低,她從來不看我一眼,倒是挺喜歡你和夢初姐的,尤其是你。”胡芳沁恨恨地說。
“她是看你不好惹,不敢招惹你。我向來怕貓怕狗,不敢離它太近。”景妍說。
“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大山里什麼沒有?我也苦慣了的,小時候和貓、狗一起吃、一起住。現在想想那時候真苦,可我還是想念生我養我的家鄉,城市里的味道就是不對……”
廚房里涌來濃烈的炸辣椒和麻椒的味道,路一鳴關上陽台門,小聲嘟囔著︰“我就不明白,辣椒、麻椒和破水煮土豆有什麼可吃的?天天吃還沒夠。”
“你不就喜歡辣的嗎?空窗期那幾年嫌這個白開水沒味道,嫌那個太靈動說人家沒安好心,提不起興趣,現在天天抱著辣椒親,和麻椒睡一個被窩,受不了了吧?”江湛呵呵笑。
“那不得有個適應期嗎?你不也為了小妍妍得過痔瘡?”路一鳴懟他。
“我得痔瘡那是因為工作和感情的事上火,也不是吃辣吃的。我家景妍可從來沒強迫過我吃辣。”江湛不服。
“對,小妍妍是不強迫你吃辣,我義父和爺爺奶奶的麻辣火鍋你也沒少吃。”
三個人大笑。
听見男人們的笑聲,在客廳里睡覺的顧囡囡把頭探向門外。路一鳴趕緊推開拉門,抱起銀漸層,又是撫摸又是親的。
“怎麼忘記我們的小仙女了,嗆沒嗆到你?我們囡囡隨爸爸們,不愛吃麻吃辣,性格平和,情緒穩定,人也乖巧。”
來叫他們吃飯的胡芳沁正好看到這一幕,咬牙切齒地看著銀漸層。
顧囡囡眼神的余光從她身上冷冷瞟過,兩只前爪抱住路一鳴的臉貼上去,蹭完了就親,還嘴踫嘴,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胡芳沁和顧瀚同時瞪大眼楮。
顧瀚一把搶過貓咪,“走,爸爸給你弄飯吃。”
胡芳沁噘著嘴離開。
看著一人一貓的背影,江湛喃喃低語︰“這貓留不得,顧瀚為貓痴狂了。”
路一鳴附和道︰“早知道我就不給他,你養貓是為了寄托思念,奮起追回景妍。我養貓後,精神奕奕,愛情來了。
顧瀚養貓,玩物喪志,成天跟醋溜白菜似的,不,是西湖醋魚,被貓拿捏了……”
飯桌上路一鳴突然提起林汐柔。
“那女孩是玩具大王林啟東最小的女兒,名牌大學新聞學研究生畢業。可惜,是外室生的,不然……”
說著他看向顧瀚,顧瀚冷著臉問︰“你看我做什麼?”
“你不覺得一黑一白兩只貓有緣份嗎?先前總看到兩只貓在樓下玩。我想也許是月老給你牽紅線來了,樓上樓下住著也方便。沒想到她血統不行,不是嫡出,是庶出,配不上您老人家。”
“胡牽線。”
顧瀚扔給他冷冷一句。
路一鳴對旁邊的胡芳沁揚揚下巴,“說你呢,胡牽線。”
胡芳沁滿臉通紅,“我……我也是為瀚哥著想,和她在公交上踫到過幾次,聊了幾句,人挺樸實的。”
景妍也說︰“對啊。我也覺得林小姐挺好的,那天我看她在路邊吃煎餅果子,連多加個雞蛋都不肯。還在巷子里找那個殘疾大叔修鞋,挺節儉。”
“你怎麼知道小巷子里有修鞋的老人?她也是你領去的吧?”江湛質問道。
那些名牌鞋景妍就是拿到巷子里修的,就為省幾個錢。
“樓上樓下住著,能省就省嘛。”景妍小聲嘟囔著。
“黑鐵蛋蛋都噶了,有什麼緣份?”顧瀚冷著臉說。
這些女人只看表面,不知其中。不知道那個女人有多少副面孔、多少手段。
哼,搞不定貓,就搞人。對我下不了手,就對我身邊的人下手,步步為營、機關算盡、其心可誅。
蘭姐沒有被收買,顧瀚心里僅存的對林汐柔的那點愧疚也在胡芳沁和景妍的夸獎之後消失殆盡。
上次酒會還沒結束路一鳴就把她調查得一清二楚,林汐柔媽媽原來是玩具大王結發妻子的隨身護士,林夫人重病早亡後就成了林啟東的生活秘書。
林汐柔考上大學後林啟東才給她媽媽名分,那二十年娘倆在林家的處境可想而知。
是不是先做了人家情人,有了孩子才被允許留在身邊也不好說。
這樣的女人必定心機頗深,為了達到目的,能忍不能之忍。血統就是血統,女兒和媽媽如出一轍。
這之後顧瀚和林汐柔相遇都如同陌生人。顧囡囡也對林彬彬起了厭煩之心,視如空氣。
顧瀚心中暗喜,這才是我的好女兒呢。
當晚,洗漱後的江湛靠在床頭上看書。景妍洗好澡上了床也拿了一本書看。
突然想到胡芳沁下午說的話,她瞟了江湛一眼,往他身邊湊了湊。
見男人沒反應,景妍把大腿放在他的大腿上,江湛仍然無動于衷。
景妍鑽進被子,手肘有意無意蹭了男人的大腿。
江湛轉過身去,側著身體繼續看書。
她轉轉眼珠,接著用食指輕輕地撓男人的腰窩。
“別鬧,看書呢。你先睡吧。開燈會影響到你嗎?我可以去書房看。”
江湛沒有任何表示,眼楮一直沒有離開手上的那本書,以前怎麼也會親一下她的。
想法得到驗證,看樣子胡芳沁說得對,江湛和路一鳴是同一癥狀,真得想法子補補了。
江湛在床上一向勇猛,難道是斷崖式下降了?看來年齡真是不饒人啊。接下來就是謝頂、大肚腩了吧?
景妍嘆了口氣,看著天花板犯起愁來。
“喲,我的小公主這是在憂國憂民嗎?這氣嘆得好生哀怨啊。”
江湛回頭看著她,問道︰“是什麼事讓我家大寶貝這般愁苦?”
景妍一個骨碌坐起來,雙手抱住江湛的脖子,“老公,你工作不要太累了,不可以太拼命,保住身體要緊。錢不錢的,你知道我不那麼在意。
我現在完全可以養活自己,我們經濟壓力沒那麼大的。你一定要為我和我們這個家保重身體啊。”
江湛試圖扯開她緊緊纏繞的手,一臉不解。
“我身體怎麼了?上周體檢報告不是給你看了嗎?什麼問題也沒有啊,連痔瘡都沒再犯。”
景妍再次纏上他,頭抵著頭,蹭蹭貼貼的,江湛想起在顧瀚懷里的顧囡囡。
“你今天這麼乖是和誰學的?”
“顧囡囡啊。它好女人啊,胡芳沁恨死它了,說它是碧眼狐狸。”
景妍心無誠府,心里怎麼想就怎麼說。
“听說顧囡囡是你求路一鳴辦事,送給他的?”
“呃……”江湛一時語塞。
“是你賴在路大哥家住的時候嗎?求他什麼事?是不是讓他幫忙追回我?”景妍抬頭笑嘻嘻地撒著嬌。
“不是我賴在他家住,是他纏著我不讓我走。
你知道他那時深受上段感情的打擊,整天魔魔怔怔的,不是進深山就是入老林,要麼上寺廟,沒個思想寄托。正好一個朋友出國,貓沒法帶,我就領養來,用于輔助治療路一鳴的抑郁癥。
《人類與動物學》雜志刊登澳大利亞一項涉及92名貓主人和70名無寵物參試者的研究發現︰養貓的人總體上心理健康狀況更好,更快樂、自信,更少緊張,抑郁、焦慮和睡眠障礙得分明顯更低。
貓咪對人類積極的“喵喵”回應,有助于人體釋放更多讓人溫暖、愉悅的催產素。擼貓時與貓咪零距離接觸,感受毛絨絨的手感和具有安慰效應的“呼嚕”聲,能向人類大腦釋放出強烈的快感信號,
研究人員還表示︰即便是網絡隔空擼貓也能減少焦慮、煩惱和悲傷等負面情緒,增強希望、幸福和滿足等積極心態。
路一鳴這個人思想是有些問題的,必須對癥下藥。自從有了貓咪後,他是不是思想積極、上進了許多?浪蕩的心收了回來,這不愛情也接踵而至了。”
顧左右而言它,江湛以醫學視角忽悠景妍。
趁景妍還沒反應過來,他接著問道︰“怎麼小胡那麼討厭顧囡囡嗎?一只貓而已,難道還和寵物爭風吃醋?你呢?你喜歡顧囡囡嗎?”
“我無所謂啊,遠遠地看著,逗逗玩倒是蠻好。你知道的,見到寵物我一向是躲著走。小胡說顧囡囡一看就是從貓咖出來的。”
江湛心時一驚,“為什麼這麼說?”
“說它渾身一股狐媚子味兒,一舉一動都做作,還拜高踩低,一看就是從事過服務行業。”
“噗嗤”一聲江湛笑出聲,景妍抬頭萌萌地看著她,酒窩蕩漾、眉眼藏笑。這一笑如春風拂水,在江湛的心上激起無限的漣漪,心跳加劇,熱流上涌。
男人的唇扣上女人的唇,開始掠奪、探尋。
潮起潮落……
周而復始……
第二天早上,景妍看著還睡著的江湛,咬著牙恨恨說道︰“胡芳沁,我家男人和你家男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