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輝宮,星耀殿偏殿。
這里的空氣比無光之域外的戈壁更加沉重冰冷。沒有金碧輝煌,只有冰冷的星辰石地面和肅穆的灰白色牆壁。大殿中央,葉楓被兩名冰稜禁衛押著,站在冰冷的星石地面上。封靈鎖鏈依舊纏繞,琉璃左臂上的冰霜在殿內寒氣下更顯刺目。
前方,三道身影端坐于星辰石鑄就的高座之上,無形的威壓如同實質般籠罩著整個大殿。
左側,星穹大師。他依舊身著古樸星紋長袍,面容清 ,眼神深邃如同蘊藏浩瀚星空,此刻卻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他手中把玩著一枚流轉星輝的玉玨,目光落在葉楓身上,仿佛要穿透皮囊,直視他的靈魂本源。
右側,夕顏公主。她身著銀月流雲宮裝,容顏依舊清麗絕倫,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此刻卻如同萬載不化的玄冰,凍結著滔天的怒火與深沉的痛楚。霜語城堡的血色、風語草原的哀鳴、赤焰領主的油盡燈枯、冰蓮的消散…一樁樁血案,都源于眼前這個她曾經試圖“利用”甚至有過短暫“合作”的人!她的指尖無意識地纏繞著一縷寒氣,殿內的溫度因為她而持續下降。
而居中高坐的,正是蝕月皇族的至高主宰——皇帝輝夜。他身著暗金底色、繡蝕月銀紋的帝袍,面容籠罩在一層朦朧的星光之下,看不清具體表情,唯有一雙眼楮,如同高懸九天的冷月,淡漠、威嚴,洞悉一切。他只是靜靜坐在那里,便如同宇宙的中心,萬物的生滅都在其一念之間。
死寂。只有葉楓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和封靈鎖鏈偶爾發出的輕微踫撞聲。
“葉楓。”最終,開口的是星穹大師。他的聲音平緩,卻帶著直指核心的力量,“無光之域發生的一切,包括你最後脫困的經過,夕顏殿下的‘天網’印記與老朽的星輝定位,皆有記錄回溯。你的遭遇,吾等已知曉部分。”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然,霜語領、風語草原、晨曦聖堂…億萬生靈涂炭,皆由你身所行!此乃不爭之事實!你體內那孽畜凶魄,更是罪魁禍首!陛下當面,你有何話說?”
星穹大師的話音落下,夕顏公主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葉楓。殿內的寒氣幾乎要將血液凍結。
葉楓深吸一口氣,壓下靈魂深處啃啃那狂暴的意念沖擊。他抬起頭,目光沒有躲閃,迎向高座上的三人,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坦然的沉重
“罪在我身,無可辯駁。霜語領的血,風語草原的亡魂…皆因我未能壓制體內凶物所致。”他抬起被封靈鎖鏈束縛的右臂,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凶魄啃啃,已非獨立存在。”
他直視著皇帝輝夜那深不可測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古容的剝離秘術,不僅重創我等,更將我與啃啃的靈魂本源…強行撕裂糅合。如今,我生,則它存;它滅,則我亡。靈魂共生,同為一體兩面,再無分割可能!”
“荒謬!”夕顏公主猛地站起,宮裝無風自動,冰藍色的長發飛揚,恐怖的寒壓瞬間爆發!整個大殿的牆壁和地面瞬間凝結出厚厚的冰層!“孽畜屠戮我族子民,罪該萬死!豈容你一句‘共生’便輕描淡寫揭過?!靈魂共生?本宮今日便將你與那孽畜一同凍結!看它如何共生!”
她玉手抬起,掌心寒光匯聚,一枚仿佛能凍結時空的“永凍星環”瞬間成型,恐怖的寒意直指葉楓心口!這一擊蘊含了夕顏的悲憤與殺意,足以凍結靈魂!她要親手了結這血海深仇的源頭!
“殿下且慢!”星穹大師急忙出聲,星輝玉玨亮起,一道柔和卻堅韌的星光屏障擋在葉楓身前,試圖阻攔。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吼——!!!”
一聲混合著痛苦、暴怒和極致恐慌的、非人非獸的咆哮,猛地從葉楓口中爆發而出!並非葉楓自己的聲音,而是啃啃感受到致命威脅、不顧一切沖破葉楓意志封鎖的咆哮!
葉楓的身體劇烈顫抖!琉璃左臂上的冰霜瞬間炸裂!暗紅色的凶煞之氣如同失控的火山,猛地從他七竅和全身毛孔中噴涌而出!在他身後,一道模糊扭曲、介于刀鋒與饕餮之間的巨大凶獸虛影瘋狂掙扎,想要顯化!封靈鎖鏈上的符文劇烈閃爍,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葉楓的皮膚下血管根根暴起,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仿佛隨時會爆裂!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青紫,眼中充滿了極致的痛苦——那是靈魂被撕裂般的劇痛,源于共生本源的瀕死反噬!
“呃啊啊——!”葉楓發出痛苦的嘶吼,身體弓起,仿佛承受著世間最殘酷的刑罰!夕顏那凍結靈魂的殺意,如同點燃了引信,引發了共生體最劇烈的排斥反應!傷葉楓,便是直接傷啃啃的本源!啃啃的反抗,又反過來撕裂葉楓的靈魂!
“殿下!快住手!”星穹大師臉色大變,厲聲喝道!那星光屏障劇烈波動,幾乎要被葉楓體內爆發的凶煞和夕顏的寒壓雙重撕碎!
夕顏公主掌心凝聚的“永凍星環”也猛地一滯!她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愕然!她清晰地“看”到了——在她殺意鎖定葉楓的瞬間,葉楓的靈魂氣息瞬間變得混亂不堪,如同風中殘燭,更有一股同樣瀕臨崩潰的凶獸意志在瘋狂掙扎,兩者氣息糾纏,痛苦同源!那絕非偽裝!而是真正的、同生共死的靈魂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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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座之上,一直沉默的皇帝輝夜,那雙如同冷月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落在了痛苦掙扎的葉楓身上。他緩緩抬起了手。
沒有言語,只有一股浩瀚如星海、不容置疑的意志瞬間降臨!
嗡!
夕顏掌心的“永凍星環”無聲消散。
葉楓體內噴涌的凶煞之氣如同被無形大手強行按回體內,身後掙扎的凶獸虛影瞬間潰散。
葉楓悶哼一聲,身體一軟,半跪在地,劇烈喘息,汗如雨下,眼中還殘留著劫後余生的痛苦與一絲茫然。靈魂深處的劇痛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啃啃的咆哮也變成了恐懼的嗚咽,被強行壓制回寶石深處。
整個大殿瞬間恢復了死寂。只有冰層凝結的細微 聲和葉楓粗重的喘息。
皇帝輝夜的目光掃過星穹大師和臉色變幻不定的夕顏公主,低沉而威嚴的聲音終于響起,如同最終的審判
“靈魂共生,一體雙魂。殺孽鑄成,罪無可赦。然,誅此魂,則彼亦亡。蝕月之律,不判必死之囚。”
他頓了頓,目光最終定格在勉強支撐著身體的葉楓身上,聲音淡漠,卻仿佛蘊含著星辰的重量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自即日起,削去‘巡界安撫使’之職,剝‘紫綬星紋令’之權。葉楓,汝需以戴罪之身,隨軍清剿無光之域殘孽,以戰功贖血債。汝體內凶物…乃汝之枷鎖,亦為汝之兵刃。在汝徹底掌控此凶物之前,夕顏將以‘永冬之印’封其凶性,星穹以‘星輝鎖鏈’固汝神魂。若有半分異動,為禍生靈…”
皇帝輝夜的目光冰冷如萬載玄冰
“…則夕顏之‘永凍星環’,將同時寂滅爾等雙魂!永世冰封!”
冰冷的話語如同最終的烙印,敲定了葉楓與啃啃這對共生者未來充滿荊棘與凶險的道路。戴罪之身,枷鎖為兵,以血洗血。這是蝕月皇族冰冷的寬容,也是不容置疑的桎梏。葉楓艱難地抬起頭,看著高座之上那雙漠然的眼眸,以及夕顏公主眼中那凍結的怒火與星穹大師深邃的目光,緩緩地、沉重地點了點頭。
“罪民…葉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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