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燕繞郎心》
第一章 初遇如驚蟄
孫大郎第一次見到蔣竹燕,是在驚蟄那天。
江南的雨剛歇,空氣里浮著濕土和草木抽芽的腥甜。他蹲在巷子口那棵老槐樹下,正費力地擺弄著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鏈條卡得死緊,黑油蹭了滿手,額角的汗混著灰,在臉上沖出幾道狼狽的印子。
“需要幫忙嗎?”
一個清亮的女聲在頭頂響起,像檐角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脆生生的。
孫大郎猛地抬頭,撞進一雙彎月似的眼楮里。那姑娘站在幾步外,穿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梳著兩條烏黑油亮的麻花辮,發梢用紅繩系著,隨著她說話的動作輕輕晃悠。她手里提著個竹籃,籃子里裝著剛買的春筍和薺菜,沾著新鮮的泥土氣息。
“啊……不用,不用,”孫大郎慌忙低下頭,手在褲子上胡亂蹭了蹭,臉頰發燙,“我自己能弄好。”
他越是急著擺弄,鏈條卡得越死,還“ 噠”一聲斷了節。孫大郎懊惱地拍了下車座,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姑娘卻走了過來,蹲在他旁邊,仔細看了看鏈條“是鏈銷卡住了,得用點巧勁。”她說著,從發間抽出一根銀簪子,小心翼翼地插進鏈環里,輕輕一挑,又往相反的方向一別。
“好了。”她抬頭沖他笑,眼尾的弧度像月牙,“試試?”
孫大郎愣愣地握住車把,腳一蹬腳踏板,鏈條居然真的順暢地轉了起來。他又驚又喜,看向那姑娘,嘴唇動了動,半天才憋出一句“謝……謝謝啊。”
“不客氣。”姑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家就在前面那扇紅門,以後車子再壞了,喊一聲就行。”她說完,提著竹籃,腳步輕快地走了。
孫大郎望著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藍色消失在紅門後,才回過神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還是燙的。低頭看見車鏈條上那根銀簪子,他趕緊撿起來,追了兩步“姑娘,你的簪子!”
紅門“吱呀”一聲開了,那姑娘探出頭,接過簪子重新別回發間,又笑了“忘了,多謝你。對了,我叫蔣竹燕,你呢?”
“我叫孫大郎。”
“孫大郎,”她念了一遍,像是在嘴里嚼著這個名字,“挺好記的。”說完,她關上了門。
孫大郎站在原地,半天沒動。巷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屋檐滴水的聲音,還有他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像擂鼓一樣。
從那天起,孫大郎的二八大杠像是故意跟他作對,隔三差五就出點小毛病。有時是車胎沒氣了,有時是腳踏板松了,每次他“恰好”在老槐樹下擺弄車子,總能“偶遇”提著竹籃出門的蔣竹燕。
她總能三兩下幫他修好,有時用銀簪子,有時用撿來的細鐵絲,有時甚至只是用手輕輕一擰。每次修好,她都會沖他笑,眼楮彎成月牙,然後提著籃子,腳步輕快地離開。
孫大郎漸漸知道,蔣竹燕是個繡娘,就在家里接些繡活,繡的枕套、帕子、鞋面,針腳細密,配色雅致,附近的街坊都愛找她做。她爹娘走得早,就她一個人住著,靠著這門手藝過活。
而孫大郎,是個木匠,在街口開了家小小的木匠鋪,打些桌椅板凳、門窗櫃子,手藝扎實,就是性子悶,不愛說話,三十出頭了還沒成家。
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絡起來。孫大郎會在蔣竹燕買東西回來時,主動幫她提籃子;蔣竹燕會在孫大郎忙得忘了吃飯時,端一碗熱粥或者幾個菜窩窩送到他的木匠鋪。
春天的風漸漸暖了,老槐樹抽出新葉,嫩綠嫩綠的,像撒了一把碎玉。孫大郎看著蔣竹燕坐在槐樹下繡花的樣子,陽光透過葉隙落在她臉上,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總在不老實的蹦 。
他開始期待每天修自行車的時刻,期待听到她清亮的聲音,期待看到她彎月似的眼楮。他想,自己大概是喜歡上這個叫蔣竹燕的姑娘了。
第二章 夏蟬鳴心事
入了夏,日頭一天比一天毒。孫大郎的木匠鋪里悶熱得像個蒸籠,刨花和木屑堆在角落里,散發著淡淡的松木香。他光著膀子,汗珠順著脊梁骨往下淌,落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大郎哥,歇會兒吧。”蔣竹燕端著一碗冰鎮的綠豆湯走了進來,額頭上也帶著薄汗,臉頰紅撲撲的。
孫大郎趕緊放下手里的刨子,找了件褂子披上,接過碗“又麻煩你了,竹燕。”
“不麻煩,我剛熬好的,解暑。”蔣竹燕看著他桌上的木料,“這是要做什麼?”
“張大戶家要個新的梳妝台,說是給他閨女陪嫁用的。”孫大郎喝了口綠豆湯,清甜的涼意順著喉嚨滑下去,舒服得他嘆了口氣,“我打算做個海棠花樣式的,抽屜把手雕成玉蘭花,你覺得好看不?”
蔣竹燕湊近看了看他畫的圖樣,點了點頭“好看,海棠配玉蘭,寓意也好。就是這雕花得費不少功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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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得細致點,畢竟是嫁妝。”孫大郎看著她,鼓起勇氣說,“竹燕,你要是不忙,能不能幫我看看配色?我想在抽屜里糊層花紙,就是不知道選哪種花色好。”
蔣竹燕眼楮一亮“好啊,我這兒剛好有幾本花紙樣子,回頭我拿給你挑。”
從那天起,蔣竹燕常來木匠鋪幫忙。她不怎麼說話,就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一邊繡花,一邊看孫大郎干活。孫大郎刨木頭時,她會提醒他慢點,別傷著手;孫大郎打磨木料時,她會遞上干淨的布子讓他擦汗。
有時孫大郎累了,就坐在她旁邊,看她繡花。她的手指縴細靈活,繡花針在布上穿梭,不一會兒,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就綻放開來。
“你繡得真好看。”孫大郎由衷地贊嘆。
蔣竹燕臉頰微紅,低下頭“你雕的花也好看,比畫里的還像。”
兩人都不說話了,只有窗外的蟬鳴聲聲,還有孫大郎偶爾敲擊木料的聲音。空氣里彌漫著木頭的清香和絲線的甜香,溫柔得像化不開的蜜糖。
梳妝台快做好的時候,孫大郎夜里睡不著,總在琢磨著怎麼跟蔣竹燕表白。他想過送她一支銀簪,又覺得太普通;想過給她打個首飾盒,又怕她覺得太刻意。
這天晚上,他正對著月光打磨一塊桃木,忽然有了主意。他拿出刻刀,小心翼翼地在木頭上雕刻起來。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幾天後,梳妝台完工了。張大戶來看了,贊不絕口,當場就付了錢,還多給了不少賞錢。
孫大郎拿著錢,心里卻有點空落落的。蔣竹燕今天沒來,他想問她花紙的事,又不敢去敲門。
傍晚的時候,他拿著一個小小的木盒子,站在蔣竹燕家的紅門前,猶豫了半天,才輕輕敲了敲門。
門開了,蔣竹燕看到是他,有些驚訝“大郎哥?有事嗎?”
“竹燕,”孫大郎把木盒子遞過去,手心全是汗,“這個……給你的。”
蔣竹燕接過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支桃木雕刻的發簪,簪頭雕著一只小燕子,翅膀展開,嘴里還餃著一朵小小的槐花,雕工精細,栩栩如生。
“這是……”蔣竹燕抬起頭,眼楮里閃著光。
“我……我喜歡你,竹燕。”孫大郎緊張得聲音都在發顫,“我知道我沒啥大本事,就會做點木匠活,長得也不俊,配不上你。但我保證,我會一輩子對你好,不讓你受委屈。你……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蔣竹燕看著他,眼楮慢慢紅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
孫大郎慌了“你別哭啊,是不是我嚇到你了?你不願意也沒關系,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蔣竹燕打斷了。她擦了擦眼淚,哽咽著說“我願意,大郎哥,我願意。”
孫大郎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蔣竹燕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嘴角卻帶著笑“這支簪子,我很喜歡。”
那天晚上,孫大郎送蔣竹燕回家,兩人並肩走在月光下的巷子里。沒有牽手,也沒有說太多話,但彼此的心里都甜滋滋的,像揣了塊糖。
巷口的老槐樹下,蟬鳴依舊,像是在為他們唱著祝福的歌。
第三章 秋霜染相思
孫大郎和蔣竹燕好上的消息,很快就在街坊鄰里間傳開了。大家都覺得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老實能干,一個心靈手巧。
孫大郎每天干完活,都會去蔣竹燕家。有時幫她挑水劈柴,有時就坐在她旁邊,看她繡花,听她講街坊鄰里的趣事。蔣竹燕也會變著花樣給他做好吃的,今天是薺菜餃子,明天是紅薯餅,雖然都是些家常吃食,孫大郎卻覺得比山珍海味還香。
秋收的時候,孫大郎幫著蔣竹燕把曬在院子里的棉花收起來。金黃的陽光灑在棉花上,像鋪了一層雪。蔣竹燕坐在小板凳上,把棉花里的棉籽摘出來,孫大郎就在旁邊幫她把棉花彈松。
“等彈好了棉花,我給你做床新棉被,冬天蓋著暖和。”蔣竹燕說。
“我給你打個新的衣櫃,把你的花布和繡品都放進去,免得受潮。”孫大郎回應道。
兩人相視一笑,眼里的情意像秋日的陽光,溫暖而明亮。
就在他們商量著年底就成親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蔣竹燕的遠房表哥突然從城里來了,說是要接蔣竹燕去城里生活。表哥在城里開了家綢緞鋪,生意做得很大,他說蔣竹燕繡活好,可以去他鋪子里當師傅,工錢是在這兒的好幾倍。
“竹燕,你跟我走吧,”表哥勸她,“城里日子好過,總比在這窮巷子里守著強。我已經給你找好了住處,明天就走。”
蔣竹燕愣住了,她看著表哥,又看了看窗外,仿佛在尋找什麼。
那天晚上,蔣竹燕沒有像往常一樣等孫大郎來。孫大郎在紅門外站了很久,門一直沒開。他心里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慌。
第二天一早,孫大郎就去了蔣竹燕家,卻只看到那扇紅門緊閉著。鄰居告訴他,蔣竹燕跟著她表哥走了,天不亮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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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郎像被雷劈了一樣,愣在原地。他沖進蔣竹燕家,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角落里那棵她親手栽的梔子花還在,只是葉子有些發黃。他看到桌上放著一個包裹,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床嶄新的棉被,上面繡著並蒂蓮,還有一支桃木發簪,正是他送給她的那支。
包裹里還有一張紙條,上面是蔣竹燕清秀的字跡“大郎哥,對不起,我走了。謝謝你對我的好,我會記住你的。棉被你留著,冬天冷。”
孫大郎拿著紙條,手不停地發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砸在紙條上,暈開了墨跡。
蔣竹燕走了以後,孫大郎像變了個人。他不再愛笑了,每天悶頭干活,話也更少了。木匠鋪里再也沒有了蔣竹燕的身影,角落里的小凳子空著,落了一層薄灰。
他把那床棉被鋪在床上,每天晚上蓋著,就像還能聞到蔣竹燕身上的清香。他把那支桃木發簪放在枕邊,常常半夜醒來,摸一摸,心里就像被秋霜凍過一樣,又冷又痛。
有一天,孫大郎在整理木料時,發現了一塊蔣竹燕之前留下的花布,上面繡了一半的鴛鴦。他拿起花布,看著那只孤零零的鴛鴦,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第四章 冬雪盼歸期
冬天來了,江南下了場罕見的大雪。整個巷子都被白雪覆蓋,白茫茫一片,刺眼得很。
孫大郎的木匠鋪生意冷清了不少,他索性關了門,整天待在家里。他把蔣竹燕繡了一半的鴛鴦拿出來,笨拙地學著繡花。他的手指粗糙,總是被針扎到,血珠滴在布上,像一朵朵小紅花。
街坊們都勸他“大郎,忘了她吧,城里姑娘心野,留不住的。”
孫大郎只是搖搖頭,不說話。他心里清楚,蔣竹燕不是那樣的人,她一定有自己的難處。
開春的時候,孫大郎收到了一封來自城里的信,是蔣竹燕寫的。
信里說,她在表哥的綢緞鋪里確實過得不錯,工錢也高,但她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還是想念巷子里的日子,想念老槐樹,想念孫大郎做的木活。她說表哥一直催她嫁給綢緞鋪的一個伙計,那人家里有錢,但她不喜歡。
“大郎哥,我想回去,”信的最後寫道,“可是我不敢,我怕你還在生我的氣。”
孫大郎拿著信,激動得手都在抖。他立刻回信,告訴蔣竹燕,他從來沒有生過她的氣,他一直在等她回來,等她回來成親。
他把信寄出去後,就開始盼著蔣竹燕的回信。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去夏來,秋去冬又至,他始終沒有等到回信。
孫大郎心里越來越慌,他決定去城里找蔣竹燕。
他鎖了木匠鋪,揣著攢下的錢,坐上了去城里的火車。城里很大,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打听蔣竹燕表哥的綢緞鋪。
找了整整三天,他終于在一條繁華的街上找到了那家綢緞鋪。他沖進去,抓住一個伙計就問“蔣竹燕呢?蔣竹燕在這里嗎?”
伙計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蔣師傅?她早就走了,半年前就走了。听說她不願意嫁給李老板的兒子,跟她表哥吵了一架,就離開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孫大郎如遭雷擊,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他走出綢緞鋪,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覺得眼前一片茫然。
他在城里又找了幾天,還是沒有蔣竹燕的消息。錢快花光了,他不得不回到了江南的小巷。
回到家,孫大郎病倒了,高燒不退,迷迷糊糊中總喊著蔣竹燕的名字。鄰居張大媽來看他,嘆了口氣“大郎啊,別等了,或許她早就忘了你了。”
孫大郎搖搖頭,眼神卻很堅定“她會回來的,我等她。”
第五章 燕歸巢
日子像巷子里的流水,緩緩地流淌著。孫大郎依舊守著他的木匠鋪,只是話比以前更少了。他每天都會把蔣竹燕的房間打掃得干干淨淨,把那床並蒂蓮棉被曬得暖暖的。
每年驚蟄那天,他都會去老槐樹下待一會兒,仿佛還能看到那個穿藍布褂子的姑娘,彎著眼楮對他笑。
就這樣,五年過去了。
第五年的驚蟄,江南又下起了小雨。孫大郎蹲在老槐樹下,修著他那輛已經很舊的二八大杠。這輛車他修了無數次,早就該換了,但他舍不得。
“需要幫忙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依舊是那樣清亮,像檐角的雨滴。
孫大郎猛地抬頭,心髒“咚咚”地狂跳起來。
巷口站著一個女子,穿著素雅的旗袍,頭發挽成了發髻,用一支桃木發簪固定著。雖然比五年前成熟了些,但那雙彎月似的眼楮,他永遠都不會認錯。
是蔣竹燕。
“竹燕……”孫大郎的聲音哽咽了,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蔣竹燕走到他面前,眼楮里含著淚,卻笑著“大郎哥,我回來了。”
“你……你怎麼才回來?”孫大郎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涼,他緊緊地握著,生怕一松手她又會消失。
“我當年離開後,去了甦州,在那里的繡坊做工。我攢了些錢,也學了些新的繡法。”蔣竹燕看著他,默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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