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煙火與雲棧舊夢》
第一章 包子鋪前的相遇
巷口的“王記包子鋪”總在清晨飄出誘人的香氣。王婷婷系著沾著面粉的圍裙，把剛出籠的肉包擺上蒸籠，白霧騰起時，她看見個穿灰布褂子的胖男人站在攤前，手里捏著枚邊緣磨圓的銅錢，眼楮直勾勾盯著蒸籠里的包子，喉結上下滾動。
“要幾個？”王婷婷笑著問，手里的竹筷敲得蒸籠邊“當當”響。這男人看著面生，卻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尤其是那雙眼楮，圓溜溜的，像她家養的那只叫“元寶”的胖貓。
“五個……不，十個肉包。”男人的聲音有點甕聲甕氣，遞過來的銅錢上刻著模糊的“天”字，王婷婷從沒見過這種樣式，卻鬼使神差地接了過來。
她用油紙包好十個肉包，額外多塞了兩個糖包︰“剛蒸的，熱乎。”
男人接過包子，沒說謝謝，轉身就蹲在牆角狼吞虎咽。他吃得極快，油汁沾在絡腮胡上也不在意，十個肉包下肚，又把兩個糖包塞進嘴里，滿足地打了個飽嗝，肚子圓滾滾的，像揣了個小西瓜。
王婷婷看得直笑，遞過去碗小米粥︰“慢點吃，別噎著。”
男人抬起頭，嘴里還塞著糖包，含糊不清地說︰“多謝姑娘……俺叫朱八……呃，朱大哥。”他似乎想說什麼，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耳根有點紅。
從那天起，朱大哥成了包子鋪的常客。每天清晨準時出現，買十個肉包，有時加兩個糖包，付錢總用那種刻著“天”字的舊銅錢。王婷婷問他在哪干活，他只說“在附近搬磚”；問他住在哪，他就指了指巷尾的破廟，眼神躲閃。
有天暴雨傾盆，包子鋪的屋檐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王婷婷正著急，朱大哥突然冒雨沖過來，沒說一句話就爬上屋頂，用稻草和泥巴把漏洞堵得嚴嚴實實。他渾身濕透，灰布褂子緊貼在身上，露出圓滾滾卻結實的胳膊，臉上沾著泥，看著卻格外可靠。
“快進來烤烤火。”王婷婷把他拉進鋪子，遞過干淨毛巾，“看你凍的。”
朱大哥坐在火爐邊，捧著熱茶小口喝著，眼楮盯著蒸籠里的包子，突然說︰“俺以前……也蒸過包子，在高老莊的時候，用桂花糖做餡，甜得很。”
“高老莊？在哪？”王婷婷好奇地問。
他卻猛地閉嘴，低下頭猛灌熱茶，耳朵又紅了。
第二章 月光下的秘密
王婷婷的父親生病後，包子鋪的擔子全落在她肩上。每天天不亮就得起來和面，累得直不起腰。朱大哥看在眼里，每天來幫忙劈柴、挑水，默默把重活都攬過去，只在她遞過包子時，露出憨憨的笑。
有天夜里，王婷婷算完賬，發現錢匣子里少了些零錢，正著急，朱大哥突然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是幾枚碎銀子︰“俺……俺幫人搬磚賺的，你先用著。”
銀子的成色極好，絕不是搬磚能賺到的。王婷婷看著他躲閃的眼神，心里突然涌上個念頭——這朱大哥，怕不是個普通人。
她想起外公張興旺說過的故事，說太伯公張興東是天上的玉皇大帝，當年還有個叫豬八戒的天蓬元帥，因為犯錯被貶下凡，好吃懶做卻心腸不壞。她小時候總當神話听，可看著眼前這個愛吃包子、力大無窮、說話總帶著“俺”的胖男人，突然覺得那些故事或許是真的。
中秋那天，王婷婷留朱大哥吃晚飯。院子里的桂花開了，香氣撲鼻，她端出剛蒸的桂花糖包，笑著說︰“嘗嘗？像不像你說的高老莊的味道？”
朱大哥的手猛地一抖，糖包掉在桌上。他看著王婷婷，眼楮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驚訝，有慌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你……你知道了？”他的聲音發顫，突然“噗通”一聲跪下，“俺對不起你！俺不是故意騙你！俺就是……就是怕你嫌棄俺是個被貶的神仙，還是個好吃懶做的豬……”
王婷婷趕緊把他拉起來，看著他急得通紅的眼楮，突然笑了︰“誰嫌棄你了？你幫我劈柴挑水，還送銀子，比好多人都強。”她拿起個糖包遞給他，“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朱大哥愣愣地接過糖包，咬了一口，甜香在嘴里化開，眼眶突然濕了︰“幾百年了……沒人這麼對俺好過。”
他終于說了實話。他確實是天蓬元帥，當年被貶下凡後，錯投豬胎，雖然後來跟著唐僧取到真經，成了淨壇使者，卻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听說玉皇大帝的親眷在人間，便偷偷溜下來，想看看這讓他向往了幾百年的“人間煙火”，沒想到一看見王記包子鋪的炊煙，就挪不動腳了。
“俺知道配不上你。”他低下頭，聲音悶悶的，“俺又胖又丑，還是個犯過錯的神仙……”
“誰說你配不上？”王婷婷打斷他，指著院子里的桂花樹，“你看這桂花，落在泥土里也能香滿園子。人好不好，不在出身，在心里。”
那晚的月光格外亮，照在兩人身上，像撒了層銀粉。朱大哥給她講天庭的雲，講取經路上的山，講高老莊的桂花糖包；王婷婷給他講巷口的趣事，講父親的病情，講她小時候爬村口老槐樹的糗事。說到開心處，兩人都笑得直不起腰，桂花落在他們的頭發上，像細碎的星星。
第三章 風雨中的守護
朱大哥的身份沒瞞多久。天界很快發現他私自下凡，派了天兵天將前來捉拿。那天正午，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雷聲滾滾，幾個穿金甲的天兵落在包子鋪前，厲聲喝道︰“豬悟能！速回天庭領罰！”
朱大哥把王婷婷護在身後，胖臉上滿是堅定︰“俺不回去！俺要在這兒守著婷婷！”
“放肆！”天兵舉起長槍，槍尖閃著寒光，“區區凡女，怎配讓你違抗天規！”
長槍刺來的瞬間，朱大哥猛地變身，露出半人半豬的模樣，長嘴獠牙，卻用寬厚的後背死死護住王婷婷。天兵的槍刺在他背上，發出“當”的巨響，他悶哼一聲，卻沒後退半步。
“朱大哥！”王婷婷心疼得眼淚直流，撿起地上的 面杖就朝天兵打去，“不許傷他！”
天兵被她的氣勢嚇了一跳，隨即冷笑︰“凡夫俗子，也敢阻攔天兵？”揮手便要將她甩開。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從天而降，落在兩人面前。金光散去，現出個穿龍袍的威嚴身影，正是玉皇大帝張興東。“都住手！”他看向朱大哥，眼神復雜，“悟能，你可知罪？”
“俺知罪，但俺不後悔！”朱大哥依舊護著王婷婷，聲音洪亮，“人間雖苦，卻有真情，比天庭的冷冷清清好多了！”
張興東看向王婷婷，見她雖嚇得發抖，卻緊緊抓著朱大哥的衣角，眼里沒有絲毫嫌棄，反而滿是擔憂。他想起自己在人間歷練的日子，想起那些格子間里的溫暖，突然嘆了口氣︰“罷了，天規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看向天兵︰“回去吧，就說朱悟能在人間戴罪立功，守護凡界安寧。”又看向朱大哥，“但你要記住，一旦犯錯，定不饒恕。”
天兵退去，烏雲散去，陽光重新灑滿包子鋪。朱大哥變回人形，後背的傷口滲出血來，卻咧開嘴笑了︰“婷婷，俺沒事。”
王婷婷趕緊拉他進屋包扎，眼淚掉個不停︰“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會……”
“傻丫頭，咋能怪你？”朱大哥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卻溫暖，“遇見你，是俺幾百年里最幸運的事。”
第四章 煙火里的永恆
經此一事，王婷婷和朱大哥的感情愈發深厚。朱大哥不再掩飾身份，卻也沒再用仙法，只是踏踏實實地幫王婷婷打理包子鋪。他力氣大，揉面又快又勻；他懂火候，蒸出的包子總是松軟可口；他記性好，老主顧的口味記得一清二楚，包子鋪的生意越來越紅火。
有人嘲笑朱大哥長得胖，王婷婷就懟回去︰“他胖是福相，心眼好著呢！”有人好奇他的來歷，朱大哥就憨憨地笑︰“俺就是個愛吃包子的，能護著婷婷就夠了。”
王婷婷的父親身體漸漸好轉，看著這對年輕人，眼里滿是欣慰。他拉著朱大哥的手說︰“俺家婷婷脾氣倔，以後就拜托你多擔待了。”
朱大哥用力點頭︰“俺會用一輩子護著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開春的時候，他們在巷口的包子鋪旁蓋了間小瓦房，簡單卻溫馨。婚禮那天，沒有賓客滿堂，只有張興旺帶著家人送來祝福，張興東也悄悄來了，化做個普通老人，塞給王婷婷一個紅包，里面是枚刻著雲紋的玉佩︰“戴著，保平安。”
朱大哥穿著新做的藍布褂子，王婷婷穿著紅棉襖，兩人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對著天地拜堂。朱大哥給王婷婷戴上那枚玉佩，聲音鄭重︰“婷婷，俺以前是天蓬元帥，現在是你的丈夫，以後就是包子鋪的掌櫃的。不管是神仙還是凡人，俺朱悟能這輩子就認定你了。”
王婷婷笑著給他系上新圍裙，圍裙上繡著個胖乎乎的小豬，正捧著個包子︰“以後不許吃太多，不然胖得抱不動我。”
朱大哥嘿嘿直笑，把她緊緊摟在懷里。陽光透過桂花樹的縫隙灑下來，落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巷口傳來包子出籠的“當當”聲，混著桂花香，像一首最動听的歌。
後來，包子鋪的招牌換成了“朱記”，卻依舊賣著王婷婷拿手的桂花糖包。朱大哥還是每天早起幫忙，只是腰間多了個繡著雲紋的荷包，里面裝著王婷婷給他縫的香料；王婷婷還是每天記賬，只是賬本上多了一行字︰“朱大哥今日吃了八個肉包，兩個糖包，比昨天少一個，有進步。”
有天傍晚，兩人坐在院子里看夕陽，朱大哥突然說︰“婷婷，俺給你變個戲法。”他抬手一點，院子里的桂花突然紛紛揚揚地落下，像場金色的雨。
王婷婷笑著拍他︰“又亂用仙法！”心里卻甜得像吃了糖包。
朱大哥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就這一次，讓你高興高興。”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緊緊依偎在一起。王婷婷靠在朱大哥的肩膀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面香和桂花香，突然覺得，不管是天上的神仙，還是人間的凡人，最好的日子不過就是這樣——有個人陪著你，吃一輩子的包子，看一輩子的夕陽，把平凡的日子過出甜來。
巷口的包子鋪還在冒著熱氣，炊煙裊裊升起，混著桂花香，飄向很遠的地方，像一個溫暖的承諾，說要陪著這對特別的戀人，走過一個又一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