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影驚瀾
靈霄寶殿的鎏金燭火搖曳,玉皇大帝張興東批閱完四海奏報,忽覺案頭青鸞硯滴泛起漣漪。恍惚間,睡意如潮水漫過眼簾,他墜入一片幽藍夢境。浪濤聲自虛空中翻涌而來,咸澀海風裹著細碎銀芒,在他眼前織就一幅奇異畫卷。
碧波深處,一枚貝殼泛著珍珠母貝特有的虹彩,靜靜躺在珊瑚叢中。貝殼表面鐫刻著古老紋路,在暗流中若隱若現。忽然,一道金光穿透海水,貝殼劇烈震顫,層層殼瓣如蓮花般舒展,從中飄出一縷瑩白魂魄,化作身著鮫綃的女子,發間綴滿細碎貝珠,眉眼間流轉著海的深邃與神秘。
“陛下可還記得此物?”女子抬手輕揮,貝珠幻化成流光,在空中勾勒出孩童模樣的張興東。畫面里,小興東蹲在沙灘上,專注地用樹枝刻畫著貝殼紋路,身旁散落著用彩繩串起的貝殼風鈴。海風掠過,貝殼踫撞出清越聲響,驚起一群銀鱗海鳥。
張興東心頭劇震,記憶如潮水奔涌。千年前,他尚未位列仙班,只是東海邊漁村的孩童。每逢潮落,他總會在礁石間尋覓貝殼,將最美的那枚精心打磨,雕刻成玩具。那枚貝殼陪伴他度過無數個清貧卻快樂的日子,直到被商船隊的浪頭卷走,沉入茫茫深海。
“我便是那枚貝殼所化。”女子莞爾一笑,裙裾間涌出細碎浪花,“承蒙公子垂愛,日夜摩挲雕刻,貝殼吸納人氣,又得日月精華滋養,漸漸生出靈識。你我分別後,我沉入海眼深處,歷經千年修煉,終得化形。”她指尖輕點,海面浮現出漫長歲月的景象︰暗礁叢生的海底,貝殼在漩渦中翻滾,與寄居蟹作伴,听老海龜講述滄海桑田。
張興東凝視著女子,見她眉間凝結著海水的憂郁,眼中卻閃著貝殼特有的堅韌光芒。“你既已修煉成人,為何現在才現身?”他輕聲詢問。女子輕嘆,腕間貝鐲泛起幽藍漣漪︰“當年海眼突發地脈異動,我被卷入時空裂隙,困在珊瑚幻境中。幸得南海觀音慈悲,以玉淨瓶甘露為引,才助我掙脫枷鎖。如今尋到陛下,是因人間有難,需借貝殼之力化解。”
話音未落,夢境突然翻涌。天空化作墨色,海浪凝成黑綢,無數殘破貝殼漂浮在濁浪間,海岸線上的漁村燃起熊熊大火。張興東定楮望去,只見一頭九頭海怪正在興風作浪,每顆頭顱都噴射出腐蝕性黑焰,所到之處礁石崩解,海水沸騰。
“此乃噬魂獸,原是上古惡蛟,被鎮壓于海眼之下。”女子神色凝重,“它趁我被困時掙脫封印,以吞噬生靈魂魄為樂,所過海域的貝殼皆成死物。如今它盯上了東海漁民的精魄,若不及時制止,三界水域將永無寧日。”
張興東欲施展神力,卻發現夢境中法力受限。女子見狀,抬手摘下發間貝冠,貝冠瞬間化作巨型海螺︰“陛下,我雖為貝殼精魄所化,但修煉時日尚淺。需借您的本命真火,喚醒海螺中的遠古海靈。”說罷,她將海螺置于掌心,口中念念有詞。
海螺表面浮現出與當年貝殼玩具相同的紋路,發出低沉鳴響。張興東指尖燃起金色火焰,注入海螺之中。霎時間,海浪翻涌如沸,沉睡千年的海靈被喚醒。無數透明虛影自海底升起,那是歷代葬身海底的漁民、水手,甚至是上古海族,他們的魂魄凝聚成光刃,向噬魂獸攻去。
噬魂獸怒吼著噴出黑焰,將光刃盡數焚毀。它的九頭同時張開血盆大口,吸走海面漂浮的貝殼殘片,將其煉化成黑色骨刺,射向海靈大軍。眼看局勢危急,張興東與女子心意相通,同時將神力注入海螺。海螺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音波所到之處,海水凝固成冰,黑焰熄滅,骨刺紛紛墜海。
噬魂獸見勢不妙,化作黑煙欲逃。女子急中生智,將腕間貝鐲拋向空中。貝鐲迎風而長,化作巨型貝殼牢籠,將噬魂獸困在中央。張興東趁機施展定身咒,貝殼牢籠表面浮現出古老封印紋路,將惡獸重新鎮壓回海眼深處。
危機解除,海面重歸平靜。漁村百姓從藏身之處走出,望著波光粼粼的海面,跪地叩謝。張興東與女子並肩而立,看著百姓劫後余生的笑臉,心中滿是欣慰。“多謝你,蒲兆俊。”張興東輕聲說道,“這名字,可是你所取?”
女子——蒲兆俊點點頭,貝珠耳墜輕晃︰“‘蒲’取自海岸蒲草,堅韌不拔;‘兆俊’意為預兆祥瑞。我雖為貝殼所化,卻也盼著能為人間帶來安寧。”她望向遠方的朝陽,眼中閃爍著堅定光芒,“如今噬魂獸已除,我願留在人間,以貝殼之力守護四海生靈。”
張興東微笑頷首,摘下腰間玉玨贈予她︰“若有危難,以此為信。”說罷,他的身影漸漸消散,夢境開始崩塌。蒲兆俊握緊玉玨,輕聲道︰“陛下放心,貝殼雖小,亦可守護一方天地。”
夢醒時分,張興東睜眼,案頭青鸞硯滴仍在微微晃動。他望向東海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此後,每當東海海域風暴驟起,漁民們總能听到悠揚的海螺聲,循著聲音航行,必能避開風浪。岸邊孩童玩耍時,偶爾會撿到雕刻精美的貝殼,上面的紋路與當年張興東親手雕刻的玩具如出一轍。
而蒲兆俊,化作海邊的漁家女,開了一間貝殼工坊。她教孩子們用貝殼制作風鈴、飾品,將守護的心意融入每道紋路。夜深人靜時,工坊傳出的叮當聲,恰似千年前那串貝殼風鈴,在歲月長河中,奏響永不落幕的安寧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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