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甲驚夢錄
凌霄寶殿內,蟠桃園的仙霧裹著九重天外的罡風掠過青玉階。玉皇大帝張興東捏著羊脂玉盞的手突然一抖,瓊漿在盞中泛起詭異的漣漪。這已是本月第七次,每當夜幕垂落,那個荒誕的夢境便如附骨之疽般襲來——前世身為漁家子時,他蹲在礁石上大啖的那只青殼蟹,此刻竟穿著靛藍色制服,在凡塵街巷里追趕流動攤販。
"陛下,北極紫微大帝奏請增調二十八宿..."太白金星的聲音被突然打斷。張興東猛地按住太陽穴,夢境中螃蟹揮動鉗子驅趕菜農的畫面,與眼前仙官的長須重疊成模糊的虛影。他揮退滿殿仙卿,獨留千里眼順風耳,命二人即刻探查夢境虛實。
人間正值盛夏,江州城蒸騰的暑氣裹著海鮮腥味撲面而來。千里眼化作獨眼老丈,順風耳變作貨郎,在碼頭街巷逡巡三日,終于在青石橋下的水產市場,瞧見了那個身形佝僂的城管隊員。他右手指節粗大如蟹鉗,制服袖口總沾著洗不淨的咸腥水漬,腰間別著的執法記錄儀在烈日下泛著冷光。
"這蟹精叫謝甲,每日卯時三刻準時上崗。"順風耳將竊听到的情報細細稟報,"但奇怪的是,他驅趕攤販時總留三分情面,前日還自掏腰包買下盲眼阿婆的全部菜蔬。"千里眼捻著假胡須補充︰"觀其氣數,雖帶蟹類凶煞之相,卻隱有善念流轉。"
張興東摩挲著龍椅扶手陷入沉思。前世記憶如潮水翻涌——那是個暴雨傾盆的傍晚,年輕的漁夫在退潮的泥灘上發現這只斷了螯足的螃蟹。饑腸轆轆的他架起篝火,蟹殼在火焰中 啪作響時,那雙濕漉漉的眼楮似乎閃著哀求的光。後來他飛升天界,將這段殺生往事深埋心底,卻不想在千年後以如此荒誕的形式重現。
第二日清晨,謝甲像往常一樣整理好制服,將執法記錄儀調整到最佳角度。他剛轉過巷口,就瞧見瘸腿老漢的三輪車歪在路中央,筐里的海蠣子在滾燙的石板路上滋滋冒熱氣。"老周,這是第幾次了?"謝甲沉下臉,鉗子般的手指卻輕輕扶住搖晃的車把,"市場東北角有空攤位,我幫你推過去。"
就在此時,天空突然暗如墨染。謝甲抬頭,只見七彩祥雲翻涌間,一道金光直落面前。他下意識護住眼楮,再睜眼時,面前已站著個頭戴冕旒、身著龍袍的威嚴身影。周遭攤販嚇得四散奔逃,唯有老周顫巍巍跪下︰"老天爺顯靈啦!"
"謝甲,可知我是誰?"玉皇大帝的聲音震得空氣嗡嗡作響。謝甲盯著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腦海中突然炸開劇痛——火焰灼燒蟹殼的滋味、被撕開的蟹腿肉、還有那雙在火光中倒映著漁夫面容的眼楮。他踉蹌後退,制服紐扣崩落兩顆︰"是你...是你吃了我!"
圍觀群眾發出驚呼。張興東抬手布下隔音結界,袖中拂塵輕輕一掃,謝甲的記憶如畫卷般展開︰原來那只螃蟹被食後,魂魄並未消散,而是執念化作一縷殘魂墜入畜生道。經十世輪回,終于修得人身,卻因前世怨氣,生就一副蟹類習性。
"我每日執法,就是為了報那一口之仇!"謝甲突然扯開制服,露出胸口猙獰的燙傷疤痕,"看這些攤販倉皇逃竄的樣子,就像當年我在火上掙扎!"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執法記錄儀在劇烈顫抖中發出蜂鳴。
張興東望著那道疤痕,心中泛起前所未有的愧疚。他揮手撤去結界,當著滿城百姓的面,摘下冕旒躬身行禮︰"前世造孽,今生償還。若你願解此心結,可隨我上天庭受封。"謝甲呆立當場,過往驅趕攤販時悄悄放水的畫面,與玉皇大帝誠懇的眼神重疊。
就在此時,老周突然拄著拐杖上前︰"謝長官,這些年要不是你幫忙,我這攤子早被別的城管掀了。"周圍攤販紛紛附和,賣魚的王嬸掏出油紙包︰"這是你最愛吃的蟹黃包,趁熱吃。"
謝甲的蟹鉗狀手指微微顫抖。他想起無數個清晨,自己偷偷幫菜農整理攤位;想起暴雨天用制服為老嫗遮擋貨物;想起每個月從微薄工資里擠出的救助金。這些溫暖的碎片,逐漸融化了他心中千年的堅冰。
"我要這仇,又有何用?"謝甲抹去眼角淚水,拾起地上的制服重新穿好,"但我要留在人間,做個真正為民的執法者。"
玉皇大帝欣慰點頭,抬手灑下一道金光︰"準!賜你蟹甲金楮,可辨善惡;贈你分水袖,能解紛爭。若遇疑難,可直叩南天門。"話音未落,謝甲的制服化作流光,幻化成瓖金邊的執法仙衣,腰間執法記錄儀變成了晶瑩剔透的水晶令牌。
從此,江州城多了位特別的城管。謝甲的蟹甲金楮能看穿攤販們藏匿的過期食品,分水袖輕輕一揮,就能平息買賣雙方的爭執。每逢初一十五,他會在青石橋下擺上清水,為水族生靈超度。而凌霄寶殿內,玉皇大帝張興東時常對著案頭的蟹形玉雕出神,提醒自己莫忘因果。
三百年後,當新上任的城管隊員翻開《江州執法志》,會看到這樣的記載︰"謝甲,字解怨,其執法也嚴,其心也善。嘗言"鉗雖利,不斬善;法雖峻,亦容情",為後世執法者之典範。"而在遙遠的天庭,每當蟹肥時節,蟠桃園的清風里,總會飄來一縷淡淡的咸香,那是跨越輪回的救贖,在天地間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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