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一刻,晨曦破霧。
稷下學宮正殿前的青銅編鐘轟然九響,聲浪滾過屋脊,震得瓦上霜雪簌簌而落。
殿前廣場,三千青衿按方陣肅立,俱著素白深衣,腰系墨絛,背後以朱線繡一“稷”字。
再外圍,是聞訊而來的數萬百姓,屏息翹首。
有人懷中揣著昨夜趕蒸的稷糕,想等禮成後分食,討個“同稷同吉”的彩頭;
也有人握緊了挑水的扁擔,預備著一旦生變,便沖進去護住自家讀書的兒郎。
今日,是學宮落成典,也是大梁開國以來,第一次由天子親自主祭的“外廷”禮。
然而鐘聲余韻未散,山門處忽起騷動。
“鬼面——十二騎——”
不知是誰嘶喊了一聲,人群轟然裂出甬道。
十二匹通體烏墨的駿馬踏霧而來,馬上人俱戴青銅鬼面,披黑鱗軟甲,只露出一雙雙灰白死寂的眼。
那甲片以深海鯊皮糅合玄鐵,薄如蟬翼,卻能擋勁弩十步。
他們未攜兵刃,卻在鞍側各懸一只朱漆木匣,匣面以血紋封條十字交纏,如一枚枚待爆的火雷。
仔細看,那封條竟是以人發為線,浸朱砂、鶴頂紅、孔雀膽,再風干而成,觸之即爛指。
山門守軍欲攔,最前一騎抬手,亮出赤金令牌——
“奉紅花會主之命,賀學宮落成。”
聲音透過青銅面具,帶著詭異的回響,像從墓底爬出。
那令牌上鑄一株並蒂曼珠沙華,花心卻是一張微縮的人臉,隨光線變化似哭似笑。
高階之上,夏澤微微側首,似在分辨風向。
隋淵按劍欲出,卻被他以竹杖輕攔。
“讓他們進來。”
嗓音不高,卻裹著晨風,傳遍廣場。
十二騎策馬徐行,所過之處,百姓如潮水般退避。
有人躲閃不及,被馬蹄踏破草履,卻咬緊牙關不敢呼痛。
直到杏壇前十丈,馬隊齊刷刷停下。
為首之人翻身下馬,單膝點地,將木匣高舉過頂。
“賀禮微薄,請崎澤君笑納。”
噠——
匣蓋彈開,竟是一顆鮮血淋灕的頭顱——
豐茂!
那雙圓睜的眼猶帶著死前驚懼,血絲沿著匣沿滴落,濺在白石階上,像一串猩紅的省略號。
有人認出,那斷頸處切口平滑,顯是刀法極快,且以熱蠟封過血管,血才凝得如此飽滿。
人群爆出驚呼。
昨夜還拍胸脯包攬學宮用度的麟城城主,今朝已成祭品。
“第二份賀禮。”
第二騎上前,木匣開啟——
是一方印璽,大公子私璽!
第三匣、第四匣
十二只木匣依次排開,血腥味沖得晨霧都變了顏色。
第七匣里是一段仍在抽搐的舌頭,有人認出是御史台朱大夫的“忠諫之舌”;第九匣是一雙剜下的眼,黑白分明,乃國子監祭酒“窺天機”的雙眼;最後一只匣子卻空空如也,唯余一張字條
“匣空,位滿。留與夏澤。”
字以指血書就,筆鋒卻秀麗,似閨閣女子手筆。
青銅鬼面齊抬,十二人同時開口,聲音疊成詭譎合奏
“主上問新戲開場,可缺旦角?”
驚鴻在紅氈之上,指尖已扣住劍柄,指節泛青。
甦妲己掩唇,美眸里卻無半分驚惶,只有幽深的憐憫。
她腕上金鈴無風自響,叮叮當當,像催魂的節拍。
夏澤卻笑了。
他俯身,以竹杖輕敲那顆血淋淋的頭顱,聲音溫潤
“豐城主貪墨枉法,我正愁無處正法,倒勞煩諸位代勞。”
杖尖一轉,挑起那張字條,遞向身側。
“匣空,位滿——好極。”
“隋淵。”
“在。”
“請十二位朋友入席,觀禮。”
隋淵會意,抬手一招,白袍軍中立即分出十二名甲士,各以刀背抵住鬼面騎脊背,押至西側觀禮台。那位置正對刑鼎,鼎內沸水滾雪,顯是早備了“烹刑”。
鼓樂再起,卻掩不住暗流。
祭酒、獻爵、拜聖,一切依古禮而行。
當大公子親手將“稷下學宮”鎏金匾額覆上紅綢時,變故陡生!
鬼面十二騎同時暴起!
他們並未撲向夏澤,而是齊刷刷掠向觀禮百姓——
那里,藏著白袍軍喬裝的暗樁。
青銅面具裂開,十二張面孔竟是一般無二,像從同一具模子刻出。細看之下,那竟是蠟封的人皮面具,撕下後露出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
“死士!”
芸汐厲喝,白袍軍拔刀迎上。
廣場瞬間化作修羅場。
一名鬼面騎袖中滑出兩柄短刺,刺長不過一尺,卻淬了“含笑半步癲”,劃破空氣時帶著甜膩腥香;一名白袍軍躲閃不及,頸側被劃開細痕,三步之後,嘴角含笑而倒。
另一側,三名鬼面騎背靠背結成“�d”陣,每人手中各持一截鎖鏈,鏈頭系著倒鉤,鉤上掛著碎肉,顯是方才從百姓中勾出的暗樁。鎖鏈揮舞,如血鴉振翅,所過之處殘肢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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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澤仍立在原地,竹杖輕點,聲音穿過刀兵
“留兩個活口,其余——殺。”
隋淵長嘯,青衫裂風,劍氣如匹練橫空。
驚鴻紅衣獵獵,劍光所至,血珠迸濺,像一簇簇怒放的紅梅。她劍法極快,每一劍都精準刺入關節,令敵人瞬間失力,卻不立死。
甦妲己卻忽地旋身,廣袖揚起,一縷幽香散入晨風。那香初聞似雪中白梅,轉瞬卻化作腐骨銷魂。凡嗅者,動作皆緩,如陷泥沼。
那是她親手調制的“醉浮生”,以曼陀羅、罌粟、斷腸草為主,輔以北冥鮫人淚,一滴可醉千人。
只三息,十二騎已倒其八。
剩余兩人被白袍軍踏住脊背,面具踩得粉碎,露出兩張稚嫩而扭曲的臉——
竟是一對孿生童男,不過十三四歲。
童男之一嘶聲大笑“主上算無遺策,你救得大公子,救不得”
話音未落,驚鴻劍尖已抵住他咽喉。
“救不得誰?”
童男卻猛地咬牙,黑血自七竅涌出,頃刻斃命。
另一人亦同時氣絕。
原來齒間早藏毒囊,囊以羊腸衣裹“七星海棠”粉,咬破即融血封喉。
鐘聲三響,余音愴然。
廣場上橫尸十二具,血漫紅氈,滲入石縫,竟隱約勾勒出曼珠沙華的紋樣。
大公子立于高階,冕旒微顫,強自鎮定。
夏澤以竹杖輕敲地面,聲音平靜
“今日祭禮,染血不祥。
然,稷下學宮開宗明義——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凡阻此道者,皆如此輩。”
他轉身,面向百官與萬民,朗聲
“自今日起,稷下學宮設‘血杏壇’。
凡作奸犯科、禍國殃民者,無論王侯將相,皆斬于此壇之下,以血沃土,以儆效尤!”
言罷,竹杖高舉,杖首染血,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刺目的弧。
山呼海嘯般的呼聲,從廣場蔓延至整座麟城
“稷下——稷下——”
呼聲里,有學子熱淚,有百姓敬畏,也有野心家暗自掂量這新立的“血杏壇”,會不會是將來懸在自己頭上的閘刀?
暮色四合,學宮後山。
新掘的十二座土墳前,夏澤獨自佇立。
每座墳前插著一面小小的白旗,旗上以朱砂寫“無名氏”,隨風獵獵,像十二只招魂的幡。
驚鴻抱劍而來,遞上一物——
是那最後一只空匣。
匣底,以血寫著一行小字
“紅,于城西二十里楓林,候君一敘。”
驚鴻低聲“楓林四周,我查過,並無伏兵。只他一人。”
夏澤以指尖撫過血跡,輕嘆
“一人,可抵萬軍。”
他轉身,白綾覆眼,卻似望向更遠的夜色
“走吧,去听听下一折戲詞。”
風掠過墳頭,十二面小小的白旗獵獵作響,像十二只招魂的幡。
遠處,楓林如火,血色連天。
更遠處,麟城萬家燈火次第亮起,每一盞燈下,都有一雙豎起的耳朵——今夜,不知有多少人會夢見那十二張青銅鬼面,與那一行血字
“匣空,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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