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汐雷厲風行,立刻著手部署。
她與李建敲定了三日後實施“灌水”計劃的每一個細節。
與此同時,李建的心腹也悄然將約定的時間傳遞給了蟄伏在梁關內的曹振。
反水,就在眼前!
梁關之內,徐達正全神貫注于城防部署。“潮汐軍個個是翻山越嶺的好手!所有岩壁小徑必須嚴防死守,絕不能給他們可乘之機!”他目光如炬,掃視著將領們,“傳令下去,關隘兩側山頂的樹木,盡數砍倒!就地堆砌,堵死所有可能攀援的路徑!”
命令下達,眾將魚貫而出。
營帳內驟然安靜下來,一股莫名的不安卻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徐達的心頭。
他重重坐回案後,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布防滴水不漏.....為何心中仍如此惴惴?”
三日後。
蒼穹陰沉如鉛,厚重的烏雲低低壓向大地,翻滾涌動,醞釀著一場傾覆乾坤的暴雨。
驟然間,一道慘白的電光撕裂天幕,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驚雷!豆大的雨點瞬間化為滂沱之勢,天地間只剩一片喧囂的水幕。
徐達站在檐下,冰冷的雨水濺濕了戰袍下擺。
望著這仿佛天河傾瀉般的景象,他心底那絲不安不僅未曾消散,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漣漪不斷擴大。
“報——!”一名渾身濕透的傳令兵踉蹌沖入,“大人!梁關右營地勢低窪,雨水…雨水已沒過膝蓋了!”
徐達眉頭緊鎖︰“命右營人馬即刻撤往高處!待雨勢稍歇,全力排澇!”
“遵命!”
傳令兵前腳剛走,後腳又一名士兵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聲音因驚恐而變調︰
“報——!大人!大事不好!我軍.....我軍糧倉.....被淹了!”
“什麼?!”徐達霍然起身,案幾被帶得搖晃不止。糧草!三軍命脈!一旦有失,軍心頃刻瓦解!“速去搶救!能搶出多少是多少!我即刻修書,令周邊郡縣火速調糧馳援!”
接下來的兩日,雨水時斷時續。梁關守軍竭盡全力補救,然而——
致命的打擊降臨了。整整兩日,軍中粒米未進!
怨氣如同瘟疫般在饑餓的士兵中蔓延。
“當官的在干什麼?讓老子們空著肚子干活?”
“就是!兩天了!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啪!”一名年輕的士兵狠狠將手中挖渠的工具摔在泥水里,“不干了!沒飯吃,干個鳥!”
不遠處,一名餓得眼冒金星的老兵,身體晃了晃,無聲無息地栽倒在泥濘中。
類似的場景,在關內各處上演,絕望和憤怒的氣息在濕冷的空氣中彌漫。
“徐將軍,軍心已瀕臨潰散!再這樣下去,恐生嘩變!”副將憂心忡忡地稟報。
徐達在狹窄的營帳內焦灼地踱步,每一步都踏在泥濘的心坎上。他猛地停步,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狠厲︰“傳令!將關內所有戰馬.....就地宰殺!血肉分與各營將士!”
“將軍!萬萬不可!”副將駭然,“戰馬乃軍之腿腳!即便飲鴆止渴,也撐不了幾日!若周軍趁我糧絕.....後果不堪設想啊!”
徐達一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筆硯跳起︰“顧不得那麼多了!先穩住軍心!實在不行.....開關!與那潮汐軍決一死戰!”一股悲壯的戾氣從他身上勃然而發。
然而,徐達萬萬想不到,那場毀掉糧倉的“天災”,實則是人禍!就在暴雨最狂之時,曹振如同鬼魅般摸到了糧倉背面的死角。
他掄起早已備好的八十斤重錘,對著倉牆薄弱處,一下,兩下.....沉悶的撞擊聲被震天雷雨完美掩蓋。
牆體轟然破開一個大洞!洶涌的積水找到了宣泄口,瘋狂涌入.....待到天明雨歇,眾人發現時,滿倉的糧米早已浸泡在污濁的泥水里,面目全非。
所有人都以為是年久失修的倉牆承受不住水壓崩塌,無人懷疑到那位“忠心耿耿”的曹副將頭上。
李建第一時間將“喜訊”密報芸汐。
“好!干得漂亮!”芸汐撫掌大笑,眼中閃爍著冷酷的光芒,“待梁關一破,曹振當記首功!”
此言入耳,李建心中頓時一片火熱。連曹振的“小動作”都能得此重賞,自己那水淹梁關的“奇謀”一旦功成,前程豈非一片錦繡?他越想越是得意,腳步都輕飄起來。
一名潮汐副將正匆忙去向芸汐匯報,在狹窄的營道拐角,肩膀重重撞上了魂游天外的李建。
“瞎了你的狗眼!敢撞本官?”李建被撞得一個趔趄,新仇舊恨涌上心頭,頓時橫眉怒斥。
副將本就瞧不起這降將,聞言火氣也上來了︰“路就這麼寬,踫一下又如何?”
“如何?哼!”李建仗著獻計之功,氣焰囂張,“沖撞上官,按軍律當斬!”
“啪!”
回應他的是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力道之大,打得李建眼冒金星,臉頰瞬間紅腫。周圍的潮汐士兵立刻圍攏過來,哄笑聲四起。
“喲!這不是李大人嗎?臉皮夠厚啊,打得響!”
“李大人,打不過就跪下磕幾個頭唄!這不正是您的看家本事嗎?”
李建捂著臉,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副將和哄笑的士兵︰“你…你們.....都給老子等著!待梁關一破,芸汐統領定會重用于我!屆時,定叫爾等人頭落地!”
那副將嗤笑一聲,滿是不屑︰“行啊,李某.....拭目以待!”
眼見潮汐士兵越聚越多,個個眼神不善,李建心知再糾纏下去吃虧的必然是自己。
他怨毒地剜了眾人一眼,用力推開人群,狼狽不堪地逃離了這充滿羞辱的漩渦。
芸汐很快便從親兵口中得知了這場鬧劇。
“哦?李建就這麼忍氣吞聲地走了?”芸汐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倒還真沉得住氣。”
“統領,這廝自獻上破關之策後,在軍中愈發目中無人,囂張跋扈,弟兄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芸汐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輕描淡寫道︰“無妨,秋後的螞蚱,蹦 不了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