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梁起亥府邸,密室。
“先...先生!你們終于來了!”梁起亥幾乎是撲到南宮瑾面前,臉色慘白如金紙,額上冷汗涔涔,寬大的袖袍下,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亥...亥剛得密報!王宮...王宮深夜遇刺!大王...大王他生性多疑如狐,定會疑心是亥指使!亥...亥這顆頭顱,怕是要搬家了!”他聲音嘶啞,噗通一聲竟跪倒在地,“求先生救我!救我啊!”
南宮瑾負手立于窗邊陰影中。
他並未立刻攙扶,只是微微側首,聲音平靜無波,“消息倒快。慌什麼。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頂著。”他緩緩轉身,燭光勾勒出他清 而沉穩的輪廓,“安心待著,哪里也別去。待塵埃落定,你自可堂堂正正,恢復身份。”
“可,先生......”梁起亥抬起頭,眼中滿是惶惑與不信任。
“嗯?”南宮瑾走近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銳利如出鞘的寒刃,“怎麼?不信我南宮驚鴻的手段?”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
梁起亥渾身一顫,慌忙低頭︰“亥...亥豈敢......”
一旁的隋淵抱著膀子,不耐地嘖了一聲︰“我說公子爺,想活命就麻溜听話,哪那麼多廢話?按他說的做,準沒錯!”他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梁起亥肩上,差點把他拍趴下。
梁起亥被拍得一個趔趄,面如土色︰“好...好吧...”
次日清晨。
南宮瑾的書房內,彌漫著墨香。桌案上,鋪展著梁起亥連夜起草、墨跡未干的書信。南宮瑾提筆,筆走龍蛇,在末尾落下“梁起亥親筆”四字,力透紙背,形神兼備。
隋淵與鳳七被喚來。隋淵湊近一看,眼楮瞪得溜圓,拍案叫絕︰“ !老瑾,你還有這兩下子?絕了!跟那小子寫的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鳳七卻緊蹙秀眉,憂慮地看向南宮瑾︰“瑾先生,此舉...是否太過行險?將偽造的書信直送梁王,無異于火中取栗!”夏澤不在,她總覺得心懸在半空。
南宮瑾放下筆,指尖輕輕拂過信箋邊緣,嘴角噙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行險?鳳七,你可知這世間,何處不在賭?販夫走卒賭一日溫飽,商賈巨富賭一本萬利,帝王將相賭江山永固...皆是賭徒!”他目光掃過二人,聲音漸沉,“而今日此局,我南宮驚鴻,賭的是梁梟那顆被猜忌蛀空的心!此信,便是投向他心湖的巨石。七成把握?疑心生暗鬼,九成亦不為過!待這諾諾大梁,風起雲涌,便是我們火中取栗之時!”
大梁王宮,宣政殿。
殿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大總管尖細顫抖的嗓音,在空曠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兒臣深知父王疑心深重,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梧州二十萬甲士已厲兵秣馬,枕戈待旦...梁起亥...親筆...”
“夠了!!!”
一聲飽含暴怒與痛楚的嘶吼如驚雷炸響!御座之上,梁王梁梟猛地站起,面色由鐵青轉為醬紫,捏著金杯的手指因極度用力而骨節發白,咯咯作響。他一步跨下御階,劈手奪過信箋,目光如毒蛇般死死咬住那熟悉的字跡。
“好!好一個梁起亥!”他怒極反笑,笑聲嘶啞癲狂,充滿了被至親背叛的剜心之痛和焚盡一切的殺意,“不愧是我梁梟的種!有膽造反?好膽!!”刺啦——!堅韌的絹帛在他手中如同脆弱的枯葉,被狂暴地撕扯、揉捏、踐踏!化作漫天紛飛的碎屑,洋洋灑灑,落滿冰冷的金磚。
他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寒光暴射,聲音卻詭異地低沉下來,帶著滲入骨髓的陰冷︰“傳!尋天戈、吳鐵山、曹無咎!立刻!滾來見孤!”
與此同時,流言如同被點燃的野火,在“驚鴻”無形的羽翼煽動下,一夜之間燎原般席卷了整個大梁都城。
清晨的茶館,人聲鼎沸卻透著惶然,茶客們交頭接耳,面有菜色︰“听說了嗎?大公子反了!梧州囤了二十萬虎狼之師!”
“千真萬確!我二舅姥爺的連襟就在梧州當差!親眼所見營帳連綿數十里!”酒樓里,往日的喧囂變成了壓抑的竊竊私語,食客們匆匆扒飯,眼神警惕地掃視四周。
綢緞莊、米店門前排起恐慌的長龍,銅錢叮當作響,貨物被搶購一空。
城門處,盤查驟然森嚴數倍,守軍甲冑森然,眼神如鷹隼般掃視著每一個進出者,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緊張。恐慌,如同無形的瘟疫,開始在這座繁華的都城里蔓延。
大周王宮,御書房。
甦蓮 念著來自大梁的密報,聲音清脆卻帶著一絲凝重。
念罷,她將信紙輕輕放在夏澤面前的御案上,秀眉緊蹙,美眸中閃過一絲銳利︰“好一招驅虎吞狼,禍水東引!這‘驚鴻’,心思當真縝密狠辣。借一封偽造的書信,便攪動大梁一國風雲,引梁王父子相疑,更借機散播謠言,激起民變兵亂...瑾先生他身處漩渦中心,恐怕...”
斜倚在軟榻上的夏澤,臉上浮現出一抹贊許的笑意。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甦蓮 放在案上的手背,聲音溫和卻篤定︰“無妨。南宮瑾與驚鴻,同為‘弒神’,這點風浪,他若駕馭不住,也枉費了驚鴻之名。”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一旁正饒有興致打量著甦蓮 的甦妲己,“妲己,你看,這便是蓮 。蓮 ,這位是甦妲己,帝辛之後,亦是...我們的故人。”
甦妲己聞言,對著甦蓮 盈盈一禮,眼波流轉間帶著好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甦蓮 也收斂心神,得體回禮,目光交匯處,有探究,也有對夏澤無條件的信任。
夏澤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份密報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木的扶手,發出篤篤的輕響。
房間內陷入短暫的寂靜,只有爐火偶爾發出的 啪聲。
片刻,他手指的敲擊聲戛然而止。
他抬起頭,眼中溫和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澱千年的銳利光芒,如同久藏匣中的名劍驟然出鞘,鋒芒畢露。
“打算?”夏澤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清晰地回蕩在書房內,“大梁已亂,梁王父子離心,軍心民心浮動...此乃天賜良機!”他目光灼灼,看向甦蓮 ,斬釘截鐵地下令︰
“傳令︰三軍整備,糧秣齊集,枕戈待旦!令芸汐速來見我——‘潮汐’計劃,即刻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