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杯與桌面的踫撞聲格外清晰，茶杯放下後，看著面前低著頭的丁學強，陳最聲音和緩了些許，“學強，你的能力很強，”
“為什麼在工作中一直做不出成績....就是被腦子里的慣性思維禁錮了，你試著調整一下...”
丁學強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書記，您批評得對，我確實存在思想上的誤區。”
陳最嘴角淡淡勾起，“省里宣傳的‘激勵干部新時代、新擔當、新作為...’，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標語，而是檢驗干部的試金石，我希望你能多思考思考，若是不做出改變，你怕是只能止步于副主任，很難有寸進了，”
“下去好好想想，”
丁學強沉默的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陳最看著他的背影，說道︰“丁秘書，我不知道你曾經都學了些什麼....”
他語氣頗有些語重心長，“可你現在，應該確認一下，你之前被人灌輸的思想，到底是對還是錯，”
丁學強滿腹心事的離開，腳步越發沉重。
陳最收回視線，拿起一旁的電話撥出去一個號碼︰“我找趙廳長....”
“稍等....”
李易推開辦公室的門，“書記....”
陳最抬了抬手，示意他安靜。
他對著話筒對面的人笑道︰“趙廳長，近來可好....”
“呵呵，我也沒啥事，就是想問一下，我們縣的資金申請，有沒有通過，”
趙廳長輕咳一聲，“正在走審核流程....”
陳最聲音壓低︰“趙哥...咱倆之間，就別說這種官方術語了吧，您告訴我能不能通過，我這還有一大攤子事等著鋪開呢，或者差什麼資料，我好連夜準備啊，”
趙廳長有些沒好氣︰“再等幾天吧，”
陳最笑著說︰“我也不讓趙哥為難，您讓我等，那我就再等等，”
“不過哥啊，如果缺失什麼資料，一定要提前跟我說....謝謝哥哈，”
趙廳長笑了笑，“知道了，”
電話掛斷，陳最雙手搓了搓臉，發出一聲嘆息︰“為了要錢，我好像一個賣笑的，”
李易嘴角抽抽，忍俊不禁。
陳最撐著額頭無語的失笑一聲。
拿出自己的筆記本，翻了幾頁，在上面寫下一句話，抬眼看向他，“什麼事，說....”
“農工部的報告....”
李易把文件放在他桌面上。
陳最輕“嗯”。
“書記，這是一應公社干部的退職補償....”
“我就不看了，按照規定行事...手段溫和些，以談為主，個別不配合或者有實際困難的案例再報給我....”
李易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提醒道︰“您還有個電話沒回....”
陳最疑惑的挑了挑眉︰“嗯？”
“您的同學，唐墨墨....”
陳最恍然，“啊，我差點忘了，”
“她有啥事來著？”
“您當時在開會，她什麼都沒說，”
“我下午還有什麼事嗎？”
李易搖頭，“除了這些文件，暫時沒什麼需要您處理的事了，”
陳最嗯了聲，把桌面上的文件翻了翻，他想起那本資治通鑒，還有那句滿是文青靦腆的祝福語。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淡聲道︰“把電話回過去，告訴她，我半小時後有空，”
李易應聲，轉身走了出去。
陳最喝了一口桌面上的茶水，有些無奈的放下茶杯。
這天氣，辦公室的茶水涼的都特別快。
他從辦公桌前起身，伸了伸胳膊腿，拿起暖瓶倒了杯熱水，雙手捧著茶杯往窗外看去。
路上的行人把身上的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的，縮著脖子走。
陳最往上看去，天空陰沉如鉛，灰白的雲層像浸透水的棉絮，低低壓在屋頂上，仿佛一伸手就能扯下一把潮濕的冷意。
“要下雪了啊，”
開口時，白霧般的寒氣從他嘴里溢出，跟水杯升騰的霧氣纏繞在一起。
一杯水很快從熱到溫，陳最喝完水，把水杯擱置一邊，雙手揣在口袋內，望著窗外出神。
電話鈴聲突兀地刺破了寂靜，陳最的手指在口袋里輕輕蜷縮了一下，目光從那片鉛灰色的天空上收回，轉身回到辦公桌前坐下。
第二聲鈴聲落下時，他拿起話筒，“嗯？”
“慕容書記好，”
陳最輕笑︰“唐墨墨同學，”
對面的人笑了聲，語氣多了點柔情，“是我，”
“慕容書記忙完了？”
“是啊，”
“我....我在工作中遇到一些問題，想咨詢一下慕容書記，”
听著她忐忑不安的說話聲，陳最笑著開口︰“好，問吧，”
他的這聲笑，讓唐墨墨的神情舒緩了些，她無聲的吐了口氣，輕聲開口︰“關于你一個月前，發布的那篇政策改革，省里大力推行，在我們縣，傳遞的時候出現了些問題，”
陳最︰“你的職務是？”
“辦公室組長，主要負責縣委文件、報告的起草、審核和傳遞，”
陳最輕“嗯”，“我的那篇報告，有什麼問題，你的意思是，在你們縣推行不下去？”
唐墨墨組織了一下語言，“我們縣，有些特殊....”
她終于開口，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你的那篇報告，在省里是作為試點推行的，方向是對的——鼓勵鄉鎮企業自主經營，放寬審批權限，簡化行政流程，但到了我們這兒…”
她頓了頓，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縣里的幾家大集體企業，背後都是書記當年一手扶持起來的，明面上是集體所有制，實際控制權全在幾個‘能人’手里....”
陳最的目光微微一動，但沒有打斷她。
“.....這些人，有的是書記的親戚，有的.....”
陳最敲了敲桌面打斷她的話，淡聲提醒道︰“你說的這些問題，都不是你一個辦公室組長能管的事，”
唐墨墨苦笑︰“癥結就在這，”
“可省里的文件下達，我要負責傳遞啊，這個報告我該怎麼寫....敷衍了事？可我在學校學的不是這個....我....”
她聲音茫然，小聲道︰“我該怎麼做？”
陳最沉吟數秒，“這個電話是從哪打來的？”
唐墨墨明白他的意思，“住處，我今天休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