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雖然醫生沒再說什麼嚴重的話,但志平就想盡快知道結果,到底是什麼結局。同時他也不知道回去後該怎麼面對母親哀愁的面容,更難面對金俠淚痕點點的眼楮。
時間過得真慢,他本以為今天是第二天了,還有一天,危險期就過去了。可早上護士告訴他,從入院時間算起,今天中午才第一天結束,第二天開始。志平著急,心里是秋天野地里一把火就能點著的荒草。
中午過了,志平才回到康安病房。他調整好情緒,只說沒電話來就問題不大呢!母親像是萬般後悔的,坐在那一言不發。
志平不敢觸踫那根線,他即使輕輕責怪一句,母親也會萬分痛苦的後悔。她和父親比誰都渴望有個孩子來支撐這個破破爛爛的家庭。志平也確實需要一個女兒來完成這一路跌跌撞撞走過來的婚姻了。
然而下午的時候,醫院還是來電話了,那原來熟悉悅耳的手機來電聲音像是非常刺耳的噪音,志平看到是醫院的號碼,手抖得不利索了,摁了兩次才連接通。
那邊是護士著急的聲音說“孩子現在很危險,你過來一趟,我們商討治療方案。”
志平掛了電話就走,母親也不敢問,只是默默地看著匆匆忙忙的志平,淚水漣漣的金俠的臉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其實母親她們內心早已有過決定了吧?那些情緒的洪水只是在志平內心泛濫。
等到志平趕過去時,醫生和護士都還在忙著搶救孩子,只見醫生忙的滿頭大汗,他不停的手工吸痰,然後換高壓氧治療,確保血氧飽和度能上來一點點。如果一直缺氧,時間一長,即使搶救回來的孩子也是腦部受損的傻子,那也就失去搶救的意義了。
醫生和護士不停的換手,一會盯著孩子的臉色看,一會盯著儀器看。他憑著多年的經驗,在兩害相之間權衡。
終于兩個小時後,醫生過來疲憊的說“剛才血氧只有40,一度還測不出來,我就讓護士跟你聯系了。目前缺氧腦損傷,蛛網膜出血是肯定的了。只是這種吸入性肺炎時間長了,我們還擔心氣胸,縱使我們萬般小心,但我們醫院條件有限,我也不敢打保票沒問題。如果你們家長還堅持搶救,那我們考慮能不能轉到合肥省立或者南京兒童醫院。”
志平無助地望著醫生,他根本不明白轉院意味著什麼,就理解成是換個更好的地方搶救,所以堅定的點點頭同意轉院。
但醫生又說“現在總算搶救回來了,我們還是這樣,竭盡全力,直到最後一招是才是轉院。如果還不行,那也就沒辦法了,現在是看孩子的命了,能闖過來,明天再有一天就差不多了,今天我們用了最好的消炎藥,因為孩子太小,一切都小心翼翼。”
醫生搶救的很累,找來志平像是在訴苦。然而志平只要看到希望,就一點也不想放下。
直到志平看見儀器上的血氧在80上下徘徊時,才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icu玻璃門,他沒再問醫生還要不要交費,直接下樓又充了1萬元。
回到病房已經是晚上了,金俠的傷口恢復的也慢,但好歹能扶著下床。志平扶著金俠去廁所,母親下樓去做晚飯,等母親把包子稀飯端上來時,志平什麼也不想吃,母親問電話那麼著急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就是問再這樣下去需不需要轉院?”母親也不懂為什麼要轉院,只是問志平怎麼回答的。
志平說“能怎麼回答呢?”此時大家都沒有主見了,志平只說听醫院安排唄!
母親端過來一碗粥,志平只喝了一口,感覺毫無食欲,又把那個鄉巴佬雞蛋吃了一個,又吃了半個饅頭就停下來。
金俠一言不發,她只想看女兒一眼。她說如果明天能走動了,她想打車去醫院,讓志平帶她看一眼女兒。志平心里萬般難受,沒有說話,只捏了捏老婆的手,點頭嗯嗯。
母親安頓下金俠,志平便在走廊里來回走,他朝窗外望去,不知什麼時候,天空飄起了細雨,一陣陣涼意透過窗戶。
然而志平只愣愣地扒在窗台上,看到前面是黑洞洞的巨大的方形建築,或許是晚自習放學了吧?整個教學樓沒有一點點燈光,志平感到莫名的恐慌。
不知過了多久,志平想到堂哥家孩子也就在這里上學吧?可這個位置在市中心。大哥家在城南,那個學校也在城南啊!這是怎麼回事呢?志平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成了學校的老師,他走進書聲瑯瑯的教室,看見一群孩子可愛的笑臉…那些男孩女孩的笑臉啊,志平痴痴地看得發呆,一步也走不開了……
母親很久沒見到志平回來,突然他听到走廊里有人喊“醫生快來救人啊!”
她心有預感兒子出事了!連忙跑過去,果然是兒子躺在地上,一個護士扶他起來,兒子粗魯地推開護士,嘴里咕咕嚕嚕的說著“滾”!
她一下就明白了,兒子低血糖犯了,便大聲提醒護士“他低血糖犯了,喂糖水,喂糖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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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問明白家屬原因,于是拿了只胰高血糖素給仍然毫無意識的志平胳膊上注了一針。
幾分鐘後,志平清醒過來,他看到自己躺在椅子上,母親哀愁地望著他,金俠竟然也扶著牆壁站在他身邊。
他才知道,剛剛哪里是什麼男生女生的教室啊?分明是低血糖起的幻覺。
一會兒護士過來看視病人是否恢復意識,又問要不要去第一人民醫院?說這里沒有內分泌科,如果要去的話,醫院可以送他去。志平此時已經非常清醒了,他想到專車送一趟病人又要好幾百塊錢呢!而這時他唯一想法就是要錢救女兒,于是堅定地搖頭擺手。護士看他如此決絕,也就算了。
志平扶著金俠,兩個病人緩緩的往房間走去,志平過來看到母親在接電話,就問打給誰?
“你爸一直不放心,他又不能來,一天幾個電話,剛才听說你犯病了,在那邊勸我顧不了小的要顧老的呀!”
志平萬箭穿心,他痛苦地搖搖頭,說“女兒有希望呢!”
這個夜晚是如此的漫長,志平一直睡不著,即使閉上眼楮也能听到母親過半天就嘆息一聲,而金俠則不停的在上廁所喝水,她像是感受到女兒命懸一線的掙扎,直到下半夜才安靜的睡過去。
二
天快亮時,母親告訴志平, 她想回老家里廟里敬香去。
對于母親不管什麼樣的請求,只要是對搶救孩子有好處的,志平都一口同意。母親露出難得的笑意,把被子又鋪好。她讓志平躺下睡一會,她現在就去,中午就能回來。
“不著急,你慢點來。”
母親頭也不回地匆匆下樓去了。這時志平才擔心母親是否認識回來的路,又想到媽媽有手機,也就放心了。
志平躺下就睡著,一覺醒來已經感覺很餓了。金俠不知什麼時候睡醒的, 她仿佛有無盡的話想說,但看到志平這兩天為了女兒在拼命,也就沉默了。
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母親從老家回來了,臉上笑意盈盈。她告訴兒子媳婦一早回去燒香的事,她听到老太太的暗示他們一家都會平安無事的。
志平便問具體細節,母親只說“老太太的意思,你們心里能想到就好了,何必說出來呢?”
然後又忍不住悄悄的說“早上我把三炷香燒了,掛了三個圓圈也沒掉下,而且每根香都閃金光呢!”
志平沒有覺得這現象有什麼靈異的象征,他只想到老母親一夜未睡好,天不亮就回去一趟,又趕過來,來來回回的奔波,實在是太用心良苦了。志平還是很感激地看了看母親,也點點頭說“今天第三天開始,過了今天就應該沒有太大風險了。”金俠心情也好起來!
金俠說感到餓了,說想吃一點肉呢。母親便連聲說“有肉湯,我早上在走時,在瓦罐里放了幾塊肉,現在去看看。”
沒一會,母親興沖沖地端著兩碗香噴噴的肉湯說“你們一人一碗,養好精神,一切都會好起來哦!”
志平還是第一次看到母親這樣說鼓舞人心的話呢。志平喝了一口,想到母親有沒有吃?
母親搖搖頭,說她好多年都不吃葷了,她還有沒吃完的稀飯呢?
“剩的稀飯別吃壞了肚子。”志平不讓母親吃,但母親早已把剩下的一碗粥連鍋端走,非常滿足的說“正好正好!”
志平看到母親不僅吃盡辛苦,還在一分一厘的省下錢來搶救孩子了。他就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一家人吃完飯又拉開窗簾,各自睡下。母親卻毫無睡意,志平金俠兩人也睡足了,便問母親這次回去有沒有見到村里的熟人?
“我沒回家哎,只一頭打到村東邊的廟里給老太太進完香許了願,就匆匆趕回來了!”原來母親是如此回去一趟的,志平心中感慨,他在心中再一次祈願女兒能有菩薩保佑,逢凶化吉。
三
下午手機鈴聲又急促地響起來,志平想都沒想就接了,那邊倒是很平靜的說,孩子一直不好,需要轉院到合肥省立醫院,家長過來一趟。
志平倒吸一口涼氣。此時,他反而冷靜起來,他清楚再慌張也沒用,只會把母親那點可憐的希望擊打的粉碎。
母親睜大疑惑的眼楮,也許她都做了最壞的打算了。只是又如何早上給老太太敬香時覺得那麼靈異呢?或許,人在毫無辦法的時候,唯一的指望便是心理安慰了吧?否則怎麼面對殘酷的現實呢?
志平下樓攔了出租車,直奔市二院新生兒科,那里有他小小的女兒呢!志平上樓時才感覺到十分吃力,他無法退縮,先到現場再說吧,醫生和護士都在辦公室等家長。
等志平過來時,那個摘下口罩才看清年齡的醫生說“孩子的血氧飽和度一直上不來,我們用了高壓氧艙也也沒什麼效果,現在我們不間斷人工按摩吸痰,但效果均不理想。孩子如果再繼續這樣持續缺氧狀態,搶救回來也不一定是健康嬰兒了,所以綜合考慮轉院到省立醫院,那里畢竟有呼吸機,即使孩子肺部不能呼吸了,用上呼吸機,腦部也不會受損,搶救的可能性也大,所以想問一下家長的意思。”
志平說“昨天已經回去商量過了,我們一直在這個康安醫院里產檢,我們也全部相信醫院,听你們安排。”
志平此時盡量把自己說成弱勢群體,一切生死都交給醫院了,他心里最後的防線是醫院!
“那就準備好車,帶上氧氣包,一個醫生,一個護士。準備好後,我們這邊拔下管子,立馬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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