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黃和志平兩人按照老頭子的指點去了他兒子們開的店鋪,然而那些店鋪仿佛是串通好了,見見兩個外地蠻子推銷漁網,便說瑞昌縣城就數他們家銷量最大,想進店必須壓一批貨。
老黃便客客氣氣的記下客戶的需求,就說回去申請。有時在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時,反而表現的異常平靜淡泊,老黃一絲不苟地記下商店信息。
兩人又在街上轉了一圈,沒什麼收獲,老黃夾著公文包,志平斜背著挎包跟在後面。
陌生的小小江城街道,陌生的贛北方言,他們倆走一段路,還得打開地圖對照一下,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問路的人,對方說的一口方言,讓他們听的似懂非懂。
去過老頭兒子的店鋪後,他倆就沒再進其他店了,只站在門口東看看西看看,判斷店里業務好不好,或者又是要壓貨的,他們都沒法答復了。
半天兩人像是水面上的兩滴油,漂啊飄的。志平在一連串的希望又失望後,便沮喪地說道,這縣城太窮了,跑不動業務,老黃沒說話,只笑笑。
他看到志平斜背著挎包,便說別這麼背包,要單肩背包是就很有業務員的感覺了,或者像個成熟的大學生,而斜背的包就像那個中學生,誰還敢跟孩子做生意呢?
志平笑笑,兩人走到一家電影院門口,老黃看了一下預告片,半小時後有一部好萊塢大片《第六感》,正合老黃胃口,他便提議兩人看部電影吧?
志平不置可否,他覺得好萊塢電影很多都是夸張吸引人的,看的時候很震撼,但過兩天就覺得好假。黃為軍卻推薦他看這部懸疑劇,于是兩人買票進了劇院。到了放映廳,里面稀稀拉拉的人不多,志平擠在中間的位置看了這部一個醫生和一個男孩的故事。
情節並不復雜,但很燒腦,推理的情節扣人心弦,這也就是老黃喜歡的原因吧?可因為不真實,志平感覺平平,算不上好電影,甚至想到28塊錢都花的不值。
然而,出了電影院大門,志平感到特別放松,像是被帶到一個遙遠的美國游玩了一趟,現在又看到自己還是在長江邊上這個小縣城里,這種兩地的切換感受讓他既新奇又放松。他才恍惚明白,老黃愛看好萊塢大片的原因就是因為談業務極度緊張,疲勞看場電影就是很好的放松一下呢!
老黃接著說了看電影的好處很多,不光是放松自己。找一些口碑好的電影,會在以後談業務的時候跟客戶有共同話題。就像你會下棋一樣,志平嗯嗯的點頭,老黃又說還有一點,你會在進出劇院時遇到客戶。你只要時時刻刻記住自己是個賣漁網的,你就會不分時間不分地點的去做業務。志平覺得黃為軍的話非常中肯,而這些話也是黃為軍不肯對別人說的。于是他晚上又陪老黃干了一杯酒,而且一路給老黃拎包服務,像個盡職的秘書。
睡覺前,老黃告訴志平,今天的電影票就報銷掉吧。志平疑惑並不知道如何虛報費用,問怎麼報?老黃呵呵一笑,說你還是個會計,跑業務這點都不會啊!
志平愣了一愣沒說話,心想這點小錢不霄而已。老黃說回去在填寫差旅費時,寫上碼頭鎮來回兩趟就可以了,也就是第二天我們又去了碼頭鎮,這樣路費不就夠了嗎?
志平不住的點頭,面露恍然大悟的表情,老黃很滿意,又提醒志平不要跟老板說我在教你壞啊。
“不可能說呀!”
志平斷然否決,像是保證絕不做壞事的孩子。
然而,志平躺在被窩里時,想到自己在總公司財務上許多隱秘的事,他見過的代辦條差旅費可謂多矣。
業務員的額外開支也不能拘泥于財務規定,比如看電影,現金是自己掏腰包。但如果遇到客戶呢?猶如公司領導陪客戶爬了趟廬山,不見得都能簽成單子,但費用是實實在在花出去了。
志平想到高總在總公司時一再強調的,要像保護我們的眼楮一樣保護業務員,也是給業務員一些適當適可而止的信任吧,否則誰會盡力去跑業務呢?許多事不清不楚談成業務就好。
過了一會,老黃關心的問志平有沒有再找女朋友了?志平嘆了口氣,說沒心情。
老黃便坐起來,用枕頭塞在後背,抽起煙來。他告訴志平,你現在最好的狀態是迅速忘掉,而忘掉最徹底的辦法是立馬找一個女朋友來替代她。
這話讓志平覺得十分驚訝,但仔細一想,近來時時刻刻所受的煎熬,老黃說的話很對呀。但讓他再找一個找誰呢?江西的“王歡”,是什麼樣的呢?長得像?或者年輕?胖乎乎的活潑?
但終究缺少那些在一起共同相處的日子,缺少那些在省城自考時相擁親吻的時刻,他又覺得老黃說的立馬找一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你別參照小王的標準去找啊,如果你還拿他來比較下一個女朋友,那說明你還沒有忘掉她!
“情場和商場在很多方面是相通的,有些業務能拿下來是因為很快就打開了局面,水到渠成。拿不下來的業務你就會有各種擔心,時間不對或者場合不對?話說錯了?樣品不對?這些統統是你在為失敗找自我安慰的理由。事實上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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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年輕有理想主義,這不是壞事。可你覺得這個世道是談理想談人生的世道嗎?一切向錢看才是正道。如果你開輛小車市里有套房子,那所有問題不都是迎刃而解了嗎?父母對女兒的婚姻不看好,不外乎就是一個理由,擔心女兒結婚後沒錢受罪。那如果對方家財萬貫,還會擔憂嗎?所以談戀愛跟做業務一樣,不要繞來繞去,那麼復雜,要目的性很強,要學會判斷,學會從不同的視角來看問題。
“我再問你一句,你的事情告訴高總關注過嗎?”
志平想了想,搖搖頭說沒有。
“那就對了嘛,高總都不關心的感情就等于是廠里絕大多數人都不看好的。你一定要學會看風向,看雲識天氣,不要等到雨砸到頭上才想起沒帶雨傘。”
志平很平靜的听老黃說完話,內心起伏不定,听完後又慢慢平靜下來。他覺得自己是該拋棄理想主義而變得腳踏實地了,如此才能成熟,才能為別人接受吧?
那一夜兩人在旅館里不知聊了多久,直到清運垃圾的車在遠遠的地方響起了《好人一生平安》的電子音樂。寂靜的夜空被電子樂拉的幽長幽長,仿佛是回到遙遠的鄉下巢湖岸邊。柳樹成蔭,那個站在柳林下的小姑娘衣袂飄飄,溯流而上,宛在水中央。
那天中午兩人才醒來,把這一周跑過的業務單位全部列出來,做了銷售資料上交,兩人共同開發的客戶都備注清楚了。忙了半天,下午兩人才坐車回九江市。
老黃問志平姜姚劉新兵兩人誰更有能力成為銷售負責人?志平很驚訝,他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現在志平第一是覺得關系大于能力,于是說到姜姚的能力業務更強,但劉新兵可是能是二哥的親戚還是的兄弟呢?
黃為軍望著車窗外大片的田野,江南的春天早已花紅柳綠了,不知名的小花也爭相綻放,點綴著無際的春光里,那些紅的黃的白的花兒們借著東風,盡情地揮灑著生命的顏色。
老黃悠悠的說︰“你說的不錯,若要長期在這里面,還在拍劉的馬屁。至于能力,姜還是老的辣,雖然他年紀輕輕,卻早已是老江湖了。我要是你的話,我不跟劉,而是跟姜,因為年輕多學點能力比學會拍馬屁重要得多。”
志平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當然明白老黃會拍劉的馬屁,而姜姚的能力也讓人佩服。老黃說他早過了拍馬屁的年紀了,他現在一切只為做業務拿提成,雖然他承認會說違心的話,但跟拍誰的馬屁沒有關系。
老黃說還有另外一層意,那就是九江公司的業務員要拉平均才會有效牽制關系的平衡,如果都一邊倒的拍劉的馬屁,或者都跟著姜姚,那就破壞了平衡,而打破牽制平衡的局面是每一個人都不願意看到的,因為一邊倒的結果可能導致公司的銷售領導層面臨解散的厄運。
二
傍晚時,他們回到公司,志平剛進門見小何在門口銷售展廳里耷拉著腦袋,愁眉苦臉的樣子。志平上前關心地問怎麼回事?小何還沒說話,一旁的馬廠長說︰
他坐火車回來時,錢包丟了。
啊,志平驚訝地問,可丟了錢?
“錢倒是沒少,只是發票丟了。”小何聲音低低的說。
志平看到他可憐的模樣,瘦瘦的臉上顯得沒精打采的蒼白,又想到在外出差,飲食睡眠都不正常,便寬慰小何道︰“沒事的,把事情說清楚,丟掉的發票可以寫一張代辦條拿給馬廠長簽個字,別擔心了。”
小何感激地朝志平看了一眼,又朝馬廠長望了望,馬國興說那就按照會計說的辦唄!
小何這才輕松下來,起身往宿舍去走。志平爬到二樓,坐下來時感覺自己已經能幫助小何解決難題了,油然而生一種擔當的責任感。
以前在總公司時,自己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孩,現在他可以安慰新來的同事了。
等到吃晚飯的時候,大家圍坐在一起。紛紛說著這幾周發生的事,大多跟業務有關,只是老黃坐在旁邊按住志平,提示他別說他們看電影的事。志平便岔開話題,說了他們漁網佔領瑞昌市場太遲了。姜姚接過話茬說,去年他都跑了一圈,反響不好,那邊人都不認安徽貨,他們認廣東貨,然後是江甦,上海的貨。
志平听到這些,連連點頭。姜姚說了他去贛南兩天的經歷,贛南經濟落後,環湖漁網價格高,一點優勢也沒有。即使解釋一分錢一分貨,客戶也並不認同,只說推銷員全憑一張嘴,姜姚最後建議公司產品種類要齊全。
馬國興對贛南很感興趣,他說去年到過瑞金那里,有紅井,有長征起點紀念碑,他還說了好幾個紅色旅游景點。
大家話題便打開了,隨便說了些當地的美景,美食,美女。只有劉經理沒說話,他似乎在用心听,在心里記一些東西。
這趟他跟小何去了贛東的波陽,但中途他們分開了跑,沒想到昨天小何回來後又丟了錢包。
小何很晚才過來吃飯,大家都快結束了,他才悄悄過來。留給他的那份飯菜也冷了,他一個人默默的用開水淘了一遍冷菜,呼嚕呼嚕的扒拉下去,大家陸陸續續走到水池邊洗碗。馬廠長照樣把碗一放,像個大爺似的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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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燒飯阿姨收拾廚房時會幫他洗了,其他人都把碗各自清洗干淨,把碗筷放在自己的小櫃子里。小何是最後一個,悄悄的把碗洗干淨放好的人。
周末的晚上,照例是輕松愉快的時光,馬廠長斜躺在會議室的長沙發上,看中央台的文藝節目,張著大嘴呵呵的笑。
宋丹丹,趙本山的《白雲黑土》放了無數遍,馬廠長還是像看第一遍那樣大笑不止,狀如一個退休的老人。
志平心想,共青城這里山高皇帝遠,只要沒有過失,不出問題,守在這里啥事也沒有,可不就是退休了?
今年這邊生產的很少,也經常放假,主要產品還是總公司配送。志平心里有股瞧不起老馬的感覺,他瞧不起任何一個沒有闖勁的領導。
晚飯後老黃約志平去街上看錄像,說香港片武俠片,搞笑的都有。志平素來不感興趣,搖搖頭說不去。
黃為軍過來,悄悄的跟志平說︰“明天開銷售會時,千萬不能說看電影的事啊!”志平驚訝道︰“怎麼會說這個呢?而且你也提醒過了呀!”
老黃點頭嗯嗯說,打個預防針了,不說就好。老黃才放心的出門去了,那一刻志平仿佛覺得他們是在做特工,總是有很多事不能跟別人說。
奇怪的是老黃並沒有往街上錄像廳的方向走,而是去棋牌室方向了。
棋牌室因為一幫安徽人過來,生意愈發好了起來,老黃有時間就喜歡過去搓兩把。牌友里面有個婦人,老公是制藥廠的業務員,常年在外面跑業務,女兒讀高中住校。大多數時間就她一個人在家,她不缺錢,又有時間,所以成了棋牌室的常客。
有次黃為軍告訴志平說那婦人也姓黃,老公在廣西跑藥,娶了當地女人,都有孩子了。
志平驚訝地問你怎麼都知道?老黃笑笑說她是他妹妹。志平驚訝又疑惑,都叫上哥哥妹妹了。
黃大姐老公在外跑藥品生意,這是附近的人都知道的,但偷偷娶了女人生了孩子確實少人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敢胡說。
然而老黃卻都知道了這個姓黃的婦人,也許老黃早早就稱她為妹妹了吧?
今天晚上,他又跟妹妹打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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