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舊沒完沒了地下著。
山林被徹底覆蓋,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風雪刮過光禿禿樹枝時發出的嗚咽,听著讓人心里發毛。
張誠趴在冰冷的樹枝上,身體幾乎凍僵,失去了知覺。
雪花落了他滿頭滿身,白茫茫一片。
他就那樣紋絲不動,仿佛與枯樹融為一體。
只有胸膛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他依然在呼吸。
他在等。
用僅存的最後一絲力氣和清醒,對抗著足以凍死人的嚴寒與不斷襲來的困意。
突然!
下方黑 的雪地里,似乎有個模糊的影子動了一下。
一個很淡的影子,在緩緩移動。
張誠的雙眼猛地瞪圓,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了。
來了!
那影子逐漸變得清晰。
是一頭野豬。
它看起來有點虛弱,毛色枯敗雜亂。
更關鍵的是,它的一條後腿似乎受了傷,走路時明顯一跛一跛,動作遲緩而不利索。
一頭受傷的野豬。
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落單幾乎就意味著死亡。
看它那樣子,顯然也是餓瘋了。
野豬鼻子用力地在冰冷的空氣里嗅探著。
寒風精準地將那股誘人的血腥味,直接送到了它的鼻端。
正是張誠之前滴落在雪地上的指尖血。
野豬停下了腳步,警惕地、帶著一絲貪婪地掃視著四周。
山里靜得可怕,除了風雪聲,再無其他動靜。
它那雙幽綠的眼楮在黑暗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充滿了對食物的渴望,以及對未知的恐懼。
陷阱區域的血腥味實在太濃烈了。
對它而言,這既是救命的食物,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但最終,難以忍受的饑餓壓倒了謹慎。
它開始一步一步,極其小心地朝著陷阱坑的方向挪動。
越來越近了。
樹上的張誠,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到了極致。
雙眼死死鎖定著下方那頭野豬,精確估算著距離,大腦飛速運轉,預判著它下一步的動作。
他的計劃很簡單︰先用陷阱將其困住,再伺機給予致命一擊。
就在那頭野豬低下頭,伸出舌頭想要舔舐雪地上的血跡,距離那個被巧妙偽裝的麻繩套僅有咫尺之遙的瞬間——
張誠動了!
他無聲無息地調整了一下姿勢,隨即如同一只捕食的獵豹,猛地從樹上躥了下來!
下墜過程中,他手中緊握的那根削尖的木棍,借助著身體的沖力,狠狠刺向野豬的側後方要害!
“哼哼!”
那野豬的反應竟也極快,察覺到危險襲來,猛地向旁邊一竄!
尖銳的木棍幾乎是擦著野豬毛劃過,帶下了幾撮灰敗的毛發。
雖然僥幸躲過了這致命一擊,但它慌不擇路之下,一只前爪正好踩進了張誠精心布置的麻繩活套之中!
就是現在!
張誠雙腳剛剛落地,身形甚至還未完全站穩,右手攥著的繩子猛然發力一拽!
麻繩瞬間收緊,如同鐵箍般死死勒住了野豬的右前腿!
“喝哼——!”
野豬發出一聲淒厲痛苦的嚎叫,又驚又怒,瘋狂地試圖掙脫束縛。
張誠怎會給它這個機會!
他左手快如閃電,抓起身邊備用的另一根稍短的尖木棍,毫不猶豫地朝著野豬臉擲了過去!
這一擲並非為了造成實質傷害,而是為了干擾它的注意力!
野豬下意識地猛一偏頭。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張誠右手再次爆發力量,狠狠向後拉扯繩索!
失去平衡的野豬發出一聲慘叫,一屁股重重地墩坐在雪地里。
但這畜生的凶性也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野豬掙扎著爬起,一雙綠油油的眼楮死死瞪著張誠,里面充滿了嗜血的瘋狂和殺意。
它拖著被套住的前腿,張開腥臭的大嘴,不顧一切地朝著張誠猛撲過來!
一股濃烈的腥臊惡臭撲面而來!
張誠早有防備,身體順勢一個靈巧的驢打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野豬吻。
翻滾的同時,他的另一只手已經精準地抓住了地面上另一根繩子的末端!
這是他準備的第二道保險——另一個活套!
用力一拉!
繩圈精準無誤地套在了野豬那條受傷的瘸後腿上!
前後兩條腿都被繩索束縛,後腿本就有傷,野豬的行動立刻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它氣急敗壞地狂吠著,試圖前沖,卻被兩端的繩子死死拽住,只能在原地徒勞地打著晃。
野豬眼中開始流露出明顯的怯意。
它開始試圖後退。
張誠緩緩站起身,抹了一把濺在臉上的雪沫。
他沒有立刻逼近,而是握緊了腰間的柴刀,擺出一個準備前沖的凶狠姿態。
“畜生!”
他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作勢欲撲!
本就驚魂未定的野豬,又被前後繩索絆住,再看到張誠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最後一點勇氣也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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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驚恐地拼命向後掙扎,想要遠離這個可怕的人類。
一步,兩步……
噗通!
野豬腳下一空,整個身體猛地向下墜落!
它掉進了張誠先前挖掘並精心偽裝的陷阱坑里!
“嗷嗷嗷——!”
撕心裂肺的慘嚎響徹寂靜的雪夜,傳出很遠。
坑底那些被削尖的舊筷子,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扎進了它的身體!
劇痛讓它在坑底瘋狂地扭動掙扎,結果越是掙扎,木刺扎得越深!
張誠面無表情地走到坑邊。
坑底的野豬仍在抽搐、哀鳴,但明顯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他眼中沒有絲毫憐憫。
舉起手中那根最長的尖木棍,瞄準野豬還在轉動的眼珠,用盡全力,狠狠地扎了下去!
噗嗤!
一聲沉悶的聲響。
野豬的身體猛地劇烈挺動了一下,隨即徹底癱軟,再無聲息。
那雙綠眼楮里的最後一點生命光彩,徹底熄滅了。
四周,再次恢復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張誠劇烈地喘了幾口粗氣,胸膛因剛才的搏殺而劇烈起伏。
他拔出扎入野豬身的木棍,然後跳下坑去,費了些力氣才將沉重的野豬尸拖了上來。
抽出柴刀,動作異常熟練地割開了野豬的頸動脈。
溫熱的野豬血汩汩涌出。
他俯下身,顧不上那股濃烈的腥羶氣味,大口大口地吞咽起來。
冰冷僵硬的身體,仿佛瞬間被注入了一股滾燙的暖流。
流失的力氣正在快速恢復。
他需要這股力量,需要這點熱量,支撐他走回那個如同冰窖般的家。
喝夠了野豬血,他又抓起一把干淨的雪,將仍在流淌的野豬血接住,任其在嚴寒中迅速凝結成塊狀的血坨子。
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無論是煮湯還是下鍋炒制,都能充饑果腹。
接著,他開始剝皮。
手法利落,下刀精準,避開了可能損傷皮毛的地方。
沒用多長時間,一張相對完整的野豬皮就被剝了下來。
他抖掉野豬皮上沾染的血跡,小心翼翼地將其卷好。
然後,用干淨的雪仔細擦拭野豬肉上的血污和雜物。
處理完這一切,他將野豬皮和凍好的血坨子捆扎在一起,把去了內髒的野豬尸往肩膀上一扛。
分量死沉。
但這,是活下去的希望。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踩著沒過膝蓋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山下走去。
雪下得似乎更大了,狂風卷著雪粒抽打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
但他的心里,卻不像來時那般冰冷絕望了。
他沒有直接返回自己那個位于村邊的破敗泥屋。
而是扛著野豬尸,徑直走向村西頭的縫褲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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