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曼公爵那二十萬金幣如同一劑最猛烈的興奮劑,被直接注入了南方貴族聯盟那早已因為貪婪而變得極度脆弱的血管里,一場前所未有的、近乎于癲狂的搶購風暴,在金葉城以及周邊所有與魔法石貿易相關的城鎮里,以一種無可阻擋的姿態徹底爆發了。那些剛剛還在為資金鏈斷裂而愁眉苦臉的貴族和商人們,此刻一個個都像是打了雞血的斗雞,揮舞著手中的巨額支票,紅著眼楮沖進了每一個還在出售魔法石的交易所和店鋪,他們的姿態不再是購買,而是掠奪。
莫納公國那條唯一通往伊爾森關口的崎嶇山路上,運送魔法石原礦的馬車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密集,車夫們甚至不需要看路,只需要跟著前面馬車揚起的巨大煙塵就能找到方向。而在伊爾森的邊境關卡,羅德里克將軍的士兵們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清點那些堆積如山的、即將被運往南方的藍色石頭,以及那些同樣堆積如山的、來自南方貴族的金幣。
“將軍!今天又是五大車!莫頓子爵的人天還沒亮就在關口等著了,說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這批貨拿下,價格隨便我們開!”一名副官興奮地沖進羅德里克的臨時指揮所,手中揮舞著一份剛剛簽下的供貨協議,“您看看這個價錢,七十五個金幣!我的老天,他們是真的瘋了!這比我們上報給國王陛下的官方關稅價格高出了整整一倍!”
羅德里克將軍正對著一張軍事地圖出神,地圖上,代表著南方貿易路線的紅色線條已經被他用筆反復描摹了無數遍,幾乎要將羊皮紙劃破。他接過那份協議,看著上面那個刺眼的數字,那張總是板著的、如同撲克牌一樣的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復雜的表情,那是一種混合了不解、輕蔑與一絲難以掩飾的嫉妒的表情。
“這些南方的蠢豬,真是錢多得沒地方花了。”他冷哼了一聲,將協議扔在桌上,但目光卻在那串數字上停留了許久,“奧托大人前幾天還特意來信,讓我們不要摻和這件事,說這里面的水很深,讓我們老老實實地收好我們那份關稅就行了。現在看來,奧托大人這次恐怕是看走眼了。”
“誰說不是呢?”副官立刻湊了上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其中的興奮和貪婪卻清晰可聞,“將軍,您想啊,連那些南方的肥豬都能看出來的發財機會,我們這些天天守著金礦的,難道還要眼睜睜地看著金子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嗎?奧托大人遠在王都,哪里知道我們邊境的真實情況?依我看,他就是怕我們搶了他的功勞和風頭!”
這番話精準地戳中了羅德里克內心的痛點。他確實對奧托一直心存芥蒂,憑什麼那個被哥布林俘虜過的家伙能回到王都享受榮華富貴,而自己這個兢兢業業的老將卻要被發配到這種鳥不拉屎的邊境來吃沙子?現在眼看著一個天大的發財機會就擺在面前,難道真的要因為奧托一封語焉不詳的信就放棄嗎?
“將軍,您再猶豫,這最後一鍋湯可就真沒得喝了!”副官繼續煽風點火,他從懷里掏出一張小小的地圖,指著上面一個不起眼的標記點,“我有個遠房表弟,就在莫納公國的礦山當監工,他偷偷告訴我,礦山最近發現了一條新的富礦脈,產量驚人!但是這個消息被公國給死死地壓住了,就是想等價格漲到最高點的時候再放出來!我們要是能提前……”
“夠了!”羅德里克猛地一拍桌子,打斷了副官的話。他站起身來,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奧托的警告還在耳邊回響,但那如同潮水般涌來的金幣和那條隱藏的富礦脈的消息,卻像魔鬼的歌聲一樣,不斷地誘惑著他。最終,貪婪戰勝了理智。
“傳我的命令,”他停下腳步,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沙啞,“動用我們軍需庫里的那筆備用資金,還有我個人的全部積蓄,另外,再從這次的稅款里…挪用一部分。告訴你的那個表弟,讓他想辦法從那條新礦脈里給我們弄一批貨出來,要快!要秘密!價格不是問題!”
“是!將軍!”副官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這次賭對了。
就這樣,在赫爾曼公爵的巨額貸款和伊爾森邊防軍的秘密參與下,南方的魔法石市場徹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充滿了泡沫的賭場。所有人都殺紅了眼,他們堅信自己手中的藍色石頭很快就會變成金山銀山,卻不知道,那張由北境精心編織的、無形的大網,已經悄然收緊。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金葉城郊外那片熟悉的、被月光籠罩的橡樹林里,萬籟俱寂,只有偶爾的蟲鳴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林間的空地上,十幾輛不起眼的貨運馬車排成一列,車上裝載的貨物用厚厚的油布緊緊包裹著,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麼,但從馬車被壓出的深深轍印來看,這些貨物的分量絕對不輕。
伊莎貝拉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黑色勁裝,金色的馬尾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她站在為首的馬車旁,那雙總是帶著幾分銳氣的綠眼楮此刻正專注地凝視著東方那片即將泛起魚肚白的天空,臉上帶著一種大戰來臨前的、混雜著興奮與期待的平靜。
索菲亞從後面的車廂里跳了下來,她手中拿著兩件厚實的斗篷,將其中一件遞給伊莎貝拉,聲音中帶著一絲笑意“穿上吧,夜里涼。看你這副樣子,是不是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明天太陽升起時,那些家伙臉上的表情了?”
伊莎貝拉接過斗篷披在身上,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索菲亞姐姐,你說他們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還在自己的豪宅里,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
“十有八九是這樣。”索菲亞也披上斗篷,靠在馬車上,看著天邊那抹越來越亮的微光,“他們大概還在為又收購到了一批高價的魔法石而沾沾自喜,根本不知道自己花大價錢買回去的,不過是一堆即將變得一文不值的漂亮石頭罷了。”
伊莎貝拉看著身邊那些裝得滿滿當當的馬車,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她壓低聲音,像個即將要揭曉最終謎底的孩子,聲音中帶著一絲俏皮的顫抖“姐姐,都準備好了嗎?”
索菲亞轉過頭,看著她那張因為興奮而微微泛紅的臉龐,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了自信和寵溺的笑容,她伸出手,輕輕整理了一下伊莎貝拉被夜風吹亂的額發,然後用一種無比篤定的語氣,緩緩說道“嗯,沒問題,天亮了,就給他們一個永生難忘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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