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鋼鐵巨獸的轟鳴聲還未完全平息，楊浩就轉過身，他看著身邊同樣處于震撼中的艾格尼絲和伊莎貝拉，臉上的表情異常嚴肅。
楊浩看著伊莎貝拉那副驚呆的樣子，又看了看旁邊雖然竭力保持鎮定、但眼眸深處同樣閃爍著異樣光彩的艾格尼絲，忽然笑了起來。
“既然伊莎貝拉你來了，那這個大家伙，看來今天是必須得動一動了。”
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讓兩個女人都有些發愣。艾格尼絲率先反應過來，她轉過頭，看著楊浩，眉頭微微蹙起。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台蒸汽機車才剛剛完成組裝，連一次完整的長途測試都還沒進行過，你現在就要用它？”
“測試？現在就是最好的測試機會。”楊浩走到還在原地喘著粗氣的鋼鐵巨獸旁邊，伸手拍了拍它那冰冷而堅硬的外殼，“我們必須立刻出發，去索倫城。不然我怕再拖下去，索倫城那幫蠢貨，會因為恐懼和貪婪，干出什麼破壞鐵路的蠢事來。”
“武裝突襲索倫城？”艾格尼絲的瞳孔微微一縮，她立刻就明白了楊浩的意圖，但這個想法實在太過大膽，讓她一時間也有些猶豫，“現在就去？我們什麼都還沒準備。”
“不需要準備什麼。”楊浩的語氣平靜得近乎于冷酷，那是一種基于絕對自信的平靜，“讓阿黛拉立刻去集結她手下一百個最精銳的士兵，再把倉庫里那四門十二磅的‘真理’給我拉過來，直接裝到後面的平板車廂上。這就夠了。”
楊浩的命令很快就被傳達了下去，整個鐵岩城仿佛一台被瞬間激活的精密機器，高效地運轉了起來。不到半個小時，阿黛拉已經帶著一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在貨場上集結完畢。他們每個人都穿著統一的黑色皮甲，背著最新式的火槍，臉上帶著一種即將奔赴戰場的、肅殺的沉默。另一邊，米拉也親自指揮著工匠，用巨大的吊臂，將四門沉重的火炮穩穩地吊裝到了兩節露天的平板車廂上，並且用粗大的鐵鏈和木楔將它們牢牢固定住。
伊莎貝拉和艾格尼絲就站在這片喧囂和忙碌的中心，看著這一切有條不紊地發生。伊莎貝拉的大腦依舊有些混亂，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場完全無法理解的風暴之中。
“你……你們……真的要就這麼去攻打索倫城？”她看著楊浩，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那里……那里至少還有上千名由各個家族拼湊起來的守軍，我們就憑這一百人？”
“有時候，戰爭的勝負，跟人數並沒有太大的關系。”楊浩沖她笑了笑，然後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指向那節專門為指揮官準備的車廂，“走吧，伊莎貝拉小姐，我邀請你到前排，親眼見證一下，一個新時代的到來。艾格尼絲，你也一起來。”
艾格尼絲看了一眼身邊還在猶豫的伊莎貝拉，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她微涼的手指，掌心的溫度傳遞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走吧，好妹妹，別怕。有時候，親眼看一看，比胡思亂想一萬次都要管用。”
最終，伊莎貝拉還是被艾格尼絲半拉半拽地，帶上車廂。
隨著一聲悠長而又尖銳的汽笛聲響起，那頭鋼鐵巨獸腳下的鐵輪開始緩緩轉動。車廂連接處傳來一陣劇烈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撞擊聲，整個車身都猛地晃動了一下。伊莎貝拉下意識地抓緊了身旁的扶手，心髒也跟著那聲巨響漏跳了一拍。
火車開始移動了，起初很慢，像是蹣跚學步的巨人，但很快，它的速度就越來越快。車輪與鐵軌摩擦的聲音，從最開始的“ 當、 當”，逐漸連成了一片持續不斷的、令人心神激蕩的轟鳴。窗外的景物開始飛速地向後退去，那些熟悉的工廠、房屋和城牆，在她的視野里迅速地縮小、模糊，最終變成了一個個小小的黑點。
伊莎貝拉和艾格尼絲都緊緊地貼在車窗邊，感受著這前所未有的、純粹由機械帶來的速度與激情。她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震撼，那是一種親眼見證舊世界被碾碎、新世界在眼前誕生的、混雜著敬畏與狂喜的復雜情緒。
“我們現在……有多快？”伊莎貝拉看著窗外那飛逝的景色，下意識地問道。
“很快。”楊浩的聲音從她們身後傳來，他走到兩人中間，雙手撐在窗沿上，感受著迎面而來的風，“快到我們大概只需要半天的時間，就能兵臨索倫城下。”
“半天？！”伊莎貝拉猛地轉過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麼可能！從鐵岩城到索倫城，就算是最好的快馬，也需要整整兩天兩夜的時間！”
“所以說，時代變了，伊莎貝拉。”楊浩看著她震驚的樣子，臉上的笑容愈發地燦爛，、
“歡迎來到新時代。”
火車很快就駛出了鐵岩城的範圍，進入了一片廣袤無垠的白色曠野。那些伊莎貝拉昨天還在馬車里顛簸了一整天才走完的道路，那些她曾經覺得無比漫長和遙遠的山坡與樹林，此刻都如同畫卷一般，在她的眼前飛速地展開，然後又被毫不留情地拋在身後。她看著這一切，感覺自己對時間和空間的認知，都在被無情地顛覆和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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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尼絲看著窗外那片熟悉的、屬于北境的土地，許久都沒有說話。直到火車駛過一條冰封的河流時，她才緩緩地開了口，她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穿透了所有轟鳴的平靜力量。
“其實，伊莎貝拉，我們早就擁有了可以輕易佔領索倫城的能力。無論是火炮的射程，還是火槍的威力，都足以讓我們在一天之內，就將那座城市夷為平地。”
她轉過頭，看著伊莎貝拉，眼楮里並沒有絲毫的殺意，只有一種屬于統治者的深沉的悲憫。
“但我們遲遲沒有動手，不是因為我們不夠強大，而是因為我們在照顧那里的人民。他們或許愚昧，或許短視，但他們終究是北境的子民，是我父親和我，發誓要用生命去守護的人。我們不能因為他們的無知，就用炮火去懲罰他們。”
她頓了頓，將目光投向了車廂後面，那幾門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光澤的巨大火炮。
“所以，你看到了，這個鋼鐵巨獸，還有它所承載的這些‘真理’，它們存在的意義，從來就不是為了毀滅。我們需要的是它的震懾力，是它無可匹敵的機動性。我們要讓所有人都看到，看到我們擁有在一夜之間，將力量投送到任何一個角落的能力。我們要讓他們感到恐懼，讓他們明白，任何的抵抗和背叛，都是毫無意義的。然後，我們才能用一種更溫和的方式，去推行我們想要建立的新秩序。”
火車發出一聲更加高亢的嘶鳴，拖著長長的白色蒸汽，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劍，義無反顧地刺破了這片沉寂了千百年的、冰封的曠野。
艾格尼絲的這番話，像一道溫暖的光，徹底照亮了伊莎貝拉心中最後那片陰暗的角落。她一直以來所糾結的、那些關于立場、關于背叛、關于貴族榮譽的沉重枷鎖，在這一刻，被徹底地擊碎了。她終于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她所追求的，從來就不是簡單的復仇和征服，而是一種更宏大、更讓她感到敬畏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心。她想的不是如何去掠奪和佔有，而是如何去保護和建設。她把每一個平民都當成自己的子民，她為他們的苦難而感到悲傷，她想要給予他們的，是一個更好的、有希望的未來。而我……我之前竟然還在為那些腐朽的、可笑的貴族榮譽而感到掙扎。我真是……太渺小了，姐姐
她看著艾格尼絲，看著她清澈而又堅定的眼楮，又看了看窗外那片正在被她們飛速征服的土地。過了很久，她才緩緩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屬于她自己的思考和決斷。
“姐姐，我明白了。”她看著艾格尼絲，認真地說道，“等我們到了索倫城，請把勸降埃德加和那些南境貴族的任務，交給我吧。我想，這應該是我能為北境的人民，做的第一件事。”
艾格尼絲看著她，看著她那雙不再迷茫、燃燒著全新火焰的眼楮，臉上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無比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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