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說人類可以退休。”
冷質現代風裝潢的辦公室中突兀出現了華麗的歐式地毯,順著這一角看過去,是有別于另一邊簡潔風格的復古靡麗。
酒紅色皮沙發上臥著一個長發女人,深邃的五官使得她抬起眼就自帶一股子致命的吸引力。
松柏、皮革、玫瑰和杜松子酒的香氣,馥郁又危險的女人味。
莉莉絲意有所指,同樣做了酒紅色指甲的手指不耐煩的在冷酒的杯壁上輕叩,襯出幾撇讓人目眩神迷的白。
如今她也算是人間的陸地神仙,特管局管不了,撒旦也管不著。
路西法叫了幾次但她听召不听宣,于是也隨她去了——總歸也不過是在人間和她的小男朋友廝混。
別說人類現在上頭有神罩著,就是沒有,現在滬上的那位局長大人也夠莉莉絲喝一壺的。
听聞她已經徹底掌控了自己身體里的殘缺神格,只是誤了當年自造神國的時機,但她本人亦沒什麼野心,心思都用在管理神眷者上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莉莉絲也沒什麼鬧事的興致,她只關注于靳焱最近未免有點太忙了。
臨近四十愈加穩重的男人比她杯中的冷酒更沉郁幾分,本就風流的桃花眼眼瞼多了些色素沉澱,看上去像是玫瑰揉爛了的汁水濺了上去。
偏偏他又愛穿些正裝,寬肩筆挺,腰帶勒出薄薄一截縴細的腰,像是輕易能被她摧折似的。
尤其是跪著的時候,被飽滿鼓脹了西裝褲的臀胯一襯,看著尤其誘惑。
莉莉絲有些煩躁。
按約定,她不可以經常出現在普通干員的視線當中,但是靳焱未免有些太招人了。
從前是家族底蘊身後的貴公子哥,如今是官場政績斐然的新秀,在這些人類眼里,他站在那里就代表著資源與財富。
因著他處理事情進退有度,慣是有幾分手段,那位背景駭人的局長如今走到哪也愛帶著這位下屬。
更別提還長了這麼一副勾人模樣。
“……”莉莉絲把杯中的威士忌當shot直接一飲而盡了。
最後一個文件簽完,鉑金鋼筆輕叩進筆蓋里,靳部長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生氣,一雙眼眯起來笑成狐狸樣。
“嗯,是啊,可以退休,但我現在正在事業上升期。”
莉莉絲冷冷的看著他︰“路西法很需要你這種人才,你去了地獄能比現在升的更快。”
靳焱︰“……”這是什麼一吃醋就要送伴侶下地獄的魔女嗎。
但是好像也很合理。
他嘆了口氣,稍稍扯松自己的領口,走出了半包圍的辦公桌。
這位上位已久的靳部長輕輕跪在了她面前的地毯上,將臉擱在魔女的手上,薄唇親吻著她的掌心。
魔女最愛的那雙含情瀲灩的眸子正從下仰望著她,眼前這年輕的人類高官聲音喑啞︰“要打我嗎?主人。”
莉莉絲罕見的失語了。
……
特管局高層正在就新部長選舉進行表決。
坐在首位的年輕局長面色冷淡,辨不出喜怒,也看不出對幾位被提名的態度,一時間,許多自認為善于揣測領導心思的投機之徒心底惴惴。
行動部部長,如今四總局以h市局為首,隱約有合並趨勢,這部長雖然在h市辦公,負責的卻是全體行動隊干員,相當于軍部司令的地位。
有些想著爆冷門的,連錢來也那邊都有人鑽營。
應驕看著下面形色各異的人臉,有些煩悶。
從前他們那時候,這可不是什麼好職位,前三隊隊長推來阻去的,最後還是落在了陸況這個冤大頭腦袋上。
如今和平年代了,倒是覺得是個香餑餑了。
什麼人都想分一杯羹,那些個從來連戰場都沒上過的把計劃書倒是寫的振振有詞,真打起來狗屁不是。
她知道這些人是覺得陸況從前也是輔助類神眷,所以對他這個“行動部”就有了錯誤認知。
人類往往是有外患才會團結,如今外面平靜了,內里就要鬧起來了。
她抬起手撐著下巴,听那些競選者慷慨激昂的發表言論,再看看代表政黨參會的那幾個老人,有點想打哈欠。
這也是她重用靳焱的原因啊……有錢有權有背景有手段,還有個絕對強力的愛人,多好的一個靶子。
那小子現在也不是只知道哭了,應付起這種事來靈透著呢。
然而今天,大概是發現了領導興致缺缺,這位年輕部長看起來也有些懨懨的。
應驕視線往下掃,看見他大夏天的穿了個高領襯衫,看起來克制禁欲的,金邊眼鏡框是六位數的定制款。
領口下將將被最高一顆紐扣遮住的殷紅繩痕赫然展現在局長的眼中。
“……”應驕別開了視線。
小兩口玩得真花。
靳焱扶了扶眼鏡,對她笑笑。
另一邊的洛圖南注意到愛人的視線,故意輕咳了一聲。
正在高談闊論的那位不知發生了什麼,還以為自己說的有問題,半句話卡在喉嚨里,半天才給自己圓回來。
政治的猴戲。
這一切都盡收眼底,應驕有點想笑,她做不來政客,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軍人,莽夫,戰士。
于是只能從這些勾心斗角里拼湊出一個個乏味的靈魂。
座位第四席,一個一身黑色制服的男人端坐在那里,與應驕有六分相似的臉上散布著兩處不太清晰的疤痕。
一處在眉梢,一處在下頜,都是足以要命的傷勢,在如今特管局的醫療力量下卻還是留下了疤痕。
四隊長,癲狂的怪物之父,李耀輝。
他們就李耀輝的競選資格進行辯論,本人卻似乎並不在意他們的討論內容,只沉默又直勾勾的看著坐在高位的女人——他的親姐姐。
應驕沒在看他,似乎也不在意這場競選最後花落誰家。
這位向來被傳脾氣古怪的四隊長收回了視線。
然而,下一秒,異變突生。
碩大的會議室內突兀的出現了一根金絲,來源無法分辨,另一頭卻沒入了長桌盡頭那位局長的身體中。
李耀輝和祝平安猛地拍桌站起,兩個人眼底凶光畢露,警惕的看向金線指向的方向。
應驕半天沒動作。
她的耳畔,是兩個女人苦惱的小聲絮語。
——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怎麼這個點還在開會啊,以前食堂都要開飯了,阿驕也太拼了。
——那要不等一會兒吧,反正人找到了……
會議室里的所有人只見那位年輕的局長猛地站起身,緊接著一陣電光閃過,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場中一時間鴉雀無聲。
位列次席的陽妹立刻白貓兒似的跳起來,從桌子上抄走自己的三分糖蜜桃烏龍,對著一眾迷茫的參會人員揮揮手,兩步過去就只剩下了背影。
“散會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