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在外貌這方面,後天的努力只能改變一部分,主要還是得靠基因。
鑒于海族的創造過程中,某位完全不擅長藝術創作的愛神發揮了太多,六十四海族中,最終也只有那麼不到二十個種族能勉強變化出合乎天堂審美的模樣。
拉哈伯……算了,或許唐粥粥更需要擁有一雙善于發現美的眼楮。
雖然其實她並沒有太明白,為什麼關于她撒謊說自己是天使這件事,最終演變成了一場對于海族樣貌的批斗會。
但或許因為終于實現了一次坦誠相見,她們兩個的關系肉眼可見的更親密了。
具體體現在……
利維坦開始毫無顧忌的扒拉她的儲物戒指,試圖從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里拼湊出一個合乎她想象的“未來”。
“這是什麼?”她稀奇的從里面掏出一大袋塑料袋打包的食物。
某種谷物做的皮,里面包裹著肉。
唐粥粥看著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啊……這是我走的時候茵茵幫我去食堂給你打包的小籠包。”
“茵茵是什麼?”“食堂?小籠包?”
三連問,唐粥粥對此已經很熟練了。
她耐心的挨個解釋︰“茵茵是我的一個同事,她很喜歡你,經常給你買好吃的。”
“小籠包就是一種食物,未來的你很愛吃。”
“食堂……食堂就是,一種不用給錢就可以吃到飯的好地方。”
“不用給錢”+“有飯吃”,利維坦立刻對“食堂”肅然起敬。
“那真是一個神聖的場所!”
……敬語都用上了。
她最近已經成功理解了同事的意思,唐粥粥也不無懷念的對她講了自己的幾個好朋友。
但是,讓九十三萬年前的化石古董來想象這些未來的有超能力的人類還是一件過于困難的事,而且,她們能力的來源也無從解釋。
于是,在利維坦的腦中,韓之昀是一個會吐火的善良惡魔,陸況是一頭能夠暫停時間的河馬。
唐粥粥汗顏,也問過她為什麼是河馬。
利維坦有點苦惱,在她的印象里,那麼愛喝飲料,還情緒很穩定的應該也只有河馬了。
而應驕……
“她才二十歲就那麼能打?!”利維坦的眼楮都慢慢睜大了,並對這個姑娘給出了最高評價︰
“那她一定是一條龍吧。”
“未來的粥粥有好多朋友啊。”她現在已經能夠很流暢的念出這個名字了。
雖然夾在天堂通用語里有些不倫不類,但或許也正是因為不懂字意,反而听起來有種高大上的感覺。
像是一個名叫狗蛋的人因為帶一個“蛋”于是給自己取名叫丹尼爾一樣。
唐粥粥听著她的話,恍惚了一瞬,又莞爾。
“是啊,我未來有很多好朋友,知道我是要回來找幼年的你,她們都在幫著我準備。”
在這個時代生活得太久,過去那些鮮明的色彩都逐漸褪色了,如果不是再提起,或許就連她自己都要遺忘掉那些在長夜漫漫中等候希望的日子。
只能說,即使她已成神,本質卻依舊是趨利避害又貪圖安逸的,如今的日子安穩平靜,所謂的聖戰在她眼里也不過是一片微不足道的歷史塵埃。
欺詐不僅將她帶回了過去,也磨平了那些“還未經歷過”的苦痛。
這種過分安逸的日子已經將這個抱著徒步九十三萬年決心的愛神浸泡得筋骨酥軟,她已經沒有了過去那種趕緊找到辦法救飯飯的緊迫感。
唐粥粥突然有些愣神,即使她經歷所經歷的漫長時間相對于未來是停滯的,可她仍舊是在明知自己的愛人正在用身體作為消磨世界樹的耗材,卻依然憑借欺詐在過去享樂。
連她自己都已經沉淪在過去這片美好的泡沫當中了,還有誰能去救她的愛人?
她終于漸漸明白了路西法曾經對她說的話。
足夠漫長的時間消磨下,曾經的堅持已經不再需要被堅持,曾經的擔憂曾經的絕望在如今看來都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噩夢。
距離世界滅亡還有九十三萬年,多麼遙遠的時間,遙遠到所有人都可以將這件事稱作笑談。
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或許他們有資格這樣說,可是只有唐粥粥沒資格。
因為她不是生于這個時代,有資格享受的原住民,她是在路西法和耶和華的竭力拖延下才誕生的末日之子。
因為頂著天的那個高個子,是為了救她而心甘情願去救世的愛人。
可是她已經開始淡忘了,開始留戀這段夢一般甜蜜美好的時間。
她知道未來發生的事,悲憫又高傲的看著這個時代的庸碌之輩,標榜自己與先驅同樣生而知之。
她分明只是借助一個謊言,作了弊,才得以帶著那些未來回到現在。
她也只是一個留戀著享受著沉迷著“現在”的庸人。
唐粥粥的眼楮有些失神,她想,一代富一代窮,果然是有道理的,至少在這一點上,她比不過路西斐爾。
利維坦有點疑惑,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著自己的伴侶好像突然便陷入了沉思,而後皺起眉來,眼底滿是哀傷。
十萬年,對于一個長生種來說,還很年輕,她不理解離別,也不理解失去,更無法理解滅亡。
唐粥粥看著她,看著自己年少的愛人,有那麼一瞬間突然覺得自己其實早就已經老去了。
從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明白了何為不得已的放棄……那一刻起。
她不再有任性的底氣了。
于是利維坦只看到自己的伴侶忽而又笑了笑,然後彎下腰親親她,眉眼間卻沾滿了歷盡風霜的疲憊。
仿佛在剛剛發呆的一瞬間,她自己孤身一人踽踽獨行數萬年。
“粥粥?”利維坦不禁抬起手,試圖撫平愛人皺起的眉頭。
可是愛神突然又變回了先前總是與她相擁的愛人,剛剛的那些悲傷風雪散盡,只剩下她眼底春水化凍一般的溫柔。
她捉住了龍伸過來的手,放到嘴邊親親,嫣然笑著︰“我想去見一下路西斐爾。”
“有些問題,我想去問問他。”
問問他……是如何能明知那絕望的未來尚未曾露出一丁點端倪,卻依舊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身先士卒,跳入罪惡、污蔑與痛苦當中。
可是同樣的疑問,她已經有答案了。
這本書她早已翻至盡頭。
享萬民奉養,自當為眾生計。
神愛世人,上帝是神,未來的路西法是神。
欺詐之神亦是神。
愛神也是,愛神也愛著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