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幾乎湮滅地獄之門的聖光,降臨了紅海戰場,萬籟俱寂,只有唱詩班的高歌在此刻依舊響亮。
從囚車原本所處的位置,到噴吐惡魔的地獄之門處,一道仿若被水銀覆蓋的駭人溝渠割裂了紅海沿岸。
地獄之主已經被這一擊拍進了紅海的海底,砸在那片深黑色的海底火山上。
一片煙塵之中,只剩下一雙猩紅血瞳亮得驚人。
色欲迅速修復著他的身體,毫不夸張的說,擁有色欲與地獄權柄的阿撒茲勒比耶和華還難殺。
他沒有絲毫恐懼,地獄之主仰頭望向海面上滿臉漠然的“路西斐爾”,嘴角揚起猙獰弧度。
“耶和華……要是你能有路西斐爾的皮囊,那你似乎看起來味道也很不錯。”像是餓了十萬年又看到了一盤好吃漂亮飯,阿撒茲勒興奮得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
神的視線輕飄飄挪開了,沒有再關注這個腦子不是很好使的地獄之主,那雙金瞳望向了破碎囚車里因為瀕死恐懼而瑟瑟發抖的……
欺詐。
修達肯湛藍的眼底突兀閃過一道金光,緊接著瞳孔緩慢放大,那些恐懼逐漸被同化成近乎神性的漠然。
您的藍牙已連接。
被耶和華神降的路西斐爾面上露出一絲困惑——怎麼電量少了這麼多。
理論上來說,只用了偷襲加百列那一次,不應該虛弱成這樣。
帶著這樣的疑問,耶和華緩緩收了手。
局勢已經一面倒向天堂。
……
唐粥粥是在一種下墜感中醒來的,像是被一團沉重的棉花包裹著,緩慢的下落著。
意識到這種不適感,她原本混沌的思想掙扎出一瞬間的清明。
海界?海界是有海床的,不會出現這種無休止下落的情況。
這種永無止境的下墜感……在她的知識儲備中,只有那從水晶天一直貫穿到第一重天的小聖池可能出現。
……
臥槽小聖池!
水池里“重傷”的天使瞬間就瞪大了眼。
上天堂還不夠,她還要泡小聖池,這和逼著間諜吃炸知了猴有什麼區別。
然而她甫一睜眼,清澈而泛有淺淡聖光的水中,她對上了一雙飽含擔憂的金瞳。
見她醒來,利維坦眼底亮起一瞬,卻又躊躇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前仿佛還是她生生扯下自己羽翼的畫面。
原本還在因為重傷虛弱得無法動彈的天使,在看到她的一瞬間選擇了毀掉自己被污染的部分。
那樣的決絕,那樣的毫不留情,仿佛完全沒有想過……她可能更在意阿斯,而不是,阿斯是個天使。
她的心底灼熱著,像是要把她燒死了,利維坦只能遵循本能做些什麼來緩和那種即將失去的恐慌。
于是唐粥粥只是怔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先被一個溫軟的身體撲了滿懷。
她也是這時候才發現——或許是被放進小聖池讓她下意識的開始掙扎,是利維坦一直緊緊抓著她,像是個秤砣似的拖著她往池子里泡。
剛剛那個墜著她的濕棉花……或許是一團哭得濕濕的龍崽吧。
身後的傷口似乎已然愈合,她已經不知道昏迷了多少天了。
“……還痛嗎?”利維坦悶悶的開口,隔著聖水,那聲音像是來自更遙遠的地方似的。
她懷中的天使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再睜開眼的時候,看向她的神情是顯而易見的困惑。
“……嗯?”
唐粥粥的眼神有些微妙。
她記得,她走之前,她家龍還是萌萌的小姑娘,怎麼回來就變成這麼duang大一只了!
要知道,她處在阿撒茲勒的倍速當中,對于她來說這一切的發生也就只用了一天時間。
相當于早上出門還是蘿莉,晚上回家就是御姐了。
眼前五官冷艷,金瞳泛著一股子無機質光澤,身材修長飽滿的黑發女人,不是她家大老婆又是誰。
只是好像又有些不同,明明都是一樣的臉,可是現在的這個看起來就是聖潔許多,更像是她在凱利德拉夢境中看到的假冒偽劣版。
她專注于從龍臉上找出一點防偽標志,也沒注意到黑發女人圈住她的胳膊是近乎佔有的姿態。
“在想什麼?”利維坦低低的說,看著近在咫尺的嬌美面容,腦子里難以控制的出現了一些不太對勁的念頭。
……她果然是被魔海污染了,在小聖池泡的還不夠。
天使的嘴唇一開一合,看起來柔軟而富有彈性,又被大聖池的水染上一層淺淡光暈。
“我在想……你怎麼一下子變了好多?”
唐粥粥還是不習慣在聖池里說話,這和海水又不一樣,于是聲音難免失真。
龍卻突然怔了一下。
她選擇提前成年是為了能有更大的把握救回阿斯,這段時間她的同伴們也對她現在的狀態表達了驚訝,眼中都是藏也藏不住的遺憾。
強大,和乖巧可愛,只能選一個。
她從沒有為自己的決定後悔過,可是現在,面對眼前天使眼中的困惑,她突然有點陌生的惶恐。
……不喜歡嗎?會覺得她以前的樣子更好嗎?會覺得她現在看起來太可怕了嗎?
她想問,又覺得喉頭哽咽發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一向只覺得溫暖的聖池水頭一次帶來了窒息感。
可是眼前的天使突然傻笑起來,“嘿嘿”“嘿”的,把那顆綿羊似的腦袋塞進她懷里,蠶蛹似的蠕動,語氣逐漸帶了點猥瑣。
“大了好多哦——”本質仍然是魅魔的唐粥粥頂著一張天使臉淫笑,在小聖池里開始干一些不太符合七美德的壞事。
“……”
“阿斯!!!!”
剛被救回來就失去了傷患待遇的天使發出嚶嚶嚶的叫聲︰“就要就要!!”
所以不要露出那麼悲傷的神情了。
唐粥粥從發現阿撒茲勒不知道加百列重傷之事的時候,就意識到,她又被算計了。
這種被無數巧合推著走的感覺無比熟悉,她心知肚明是誰的手筆,卻有苦難言。
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路西法被利用著欺騙著,向自己的愛人舉刀之時,是怎樣的無力怎樣的痛苦。
可是又沒有人能苛責那位罪魁禍首,她後悔自己過于自負的走入圈套,後悔為了自己的目的一個接一個彌天大謊撒下。
一個謊言要用一千個謊來圓。
可是她沒有指責耶和華的資格,食萬民之祿,當為眾生計。
她亦是萬萬眾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