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魂花的香氣漫過冰室時,湛瀘劍突然發出一陣細碎的嗡鳴。甦念低頭望去,劍脊上新生成的護魂花紋路正順著劍刃游走,在劍尖凝成一點瑩白的光。這光芒與龍淵劍穗上的明珠遙相呼應,竟在冰面上投下兩道交織的光帶,如同一對相擁的魂魄。
“這是……劍魂相認的征兆。”阿霜輕撫龍淵劍的劍柄,劍身上新增的竹葉紋路突然舒展,“葉清玄的帛書里提過,雙劍若能心意相通,可喚醒沉睡的‘共鳴之力’,只是……”她話音頓住,目光落在甦念手腕上——那里的傷口還在滲血,方才以精血催動雙劍的後遺癥正隱隱作痛。
昆侖少年已將鎮山鏡重新懸在腰間,鏡光里映出冰室之外的景象聖湖的冰層正在大面積消融,露出底下澄澈如鏡的湖水,湖面上浮動著無數光點,正是方才消散的孩童魂魄。“三師叔雖已伏誅,但破宗在昆侖山脈布下的藥廬未必盡數被毀。”他沉聲道,“我得回昆侖一趟,清點門中典籍,看看是否還有關于破宗邪術的記載。”
蘭丫頭正將拼合的玉佩貼在石縫外的青竹上,玉佩接觸竹身的瞬間,青竹突然抽出新枝,葉片上滾動的露珠都帶著淡淡的金光。“竹生哥哥說娘的魂魄在護魂花叢里。”她仰起小臉,鼻尖沾著護魂花的白色粉末,“我要在這里等娘出來。”
甦念望著石縫中愈發青翠的竹影,突然想起竹生縱身躍入時的背影。那黑袍墜入石縫的剎那,他分明看到竹生袖口的青竹印化作一道流光,與鎮魂座的符文融為一體。“昆侖的典籍或許有記載如何徹底淨化煉藥之毒。”他對昆侖少年道,“若有發現,可遣人送往聖湖西岸的望魂驛,那里的守驛人是冷霜前輩的舊部。”
昆侖少年拱手應諾,轉身時鎮山鏡突然射出一道光束,在冰室牆壁上照出一幅模糊的壁畫。壁畫上刻著兩柄交纏的長劍,劍下是開滿護魂花的山谷,谷中隱約可見一座石碑,碑上刻著“同心”二字。“這是……”他湊近細看,發現壁畫角落還有一行小字,“‘雙劍共鳴,需以同心之血祭之’。”
阿霜的指尖輕輕拂過壁畫上的長劍,龍淵劍突然劇烈震顫,劍穗絲線無風自動,在冰面上寫出一個“冷”字。甦念的湛瀘劍隨即呼應,護魂花紋路排出“霜”字。兩個字在冰面短暫停留,隨即化作漫天光屑,融入護魂花叢。
“是冷霜前輩的劍魂在指引我們。”甦念心中一動,突然想起青銅匣子里那封信的後半段——冷霜在手記中提過,聖湖深處有座沉劍池,是當年鑄造雙劍的地方,池底的“同心石”能映照持劍人的真心。
蘭丫頭抱著布老虎跑到壁畫前,小手在“同心”二字上用力一抹,石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更深的刻痕那是一幅星圖,標注著三日後的月圓之夜,北斗七星將與聖湖的湖心連成一線。“娘畫過這個!”她從懷中掏出冷霜手記,其中一頁的星圖與壁畫分毫不差,“月圓的時候,沉劍池的水會變成金色。”
昆侖少年望著星圖沉吟片刻“北斗主鎮,聖湖屬水,月圓之夜陰陽交匯,正是淨化邪祟的最佳時機。”他看向甦念與阿霜,“雙劍若要徹底共鳴,恐怕需得在那時沉入劍池。”
話音未落,冰室突然劇烈搖晃,護魂花叢中傳來一陣淒厲的尖嘯。甦念抬頭,只見石縫里的青竹突然扭曲,葉片邊緣泛起詭異的黑色,那些剛抽出的新枝竟化作細小的鎖鏈,朝著蘭丫頭纏去。
“不好!是破宗殘留在竹生體內的煞氣!”阿霜龍淵劍出鞘,劍穗纏住蘭丫頭的腰往後一拉,鎖鏈擦著蘭丫頭的衣角墜入冰縫,“竹生雖已醒悟,但三十年的煉藥之毒深入骨髓,鎮魂座的靈氣只能暫時壓制,無法根除!”
湛瀘劍的護魂花紋路突然變得黯淡,甦念感到一股熟悉的陰冷順著劍柄爬升——與破宗宗主虛影釋放的邪氣同源,卻更加純粹,帶著玉石俱焚的瘋狂。“他在燃燒自己的魂魄壓制煞氣!”甦念劍指青竹,“阿霜,用龍淵劍引聖湖靈氣!”
龍淵劍穗如銀鏈拋向冰室之外,刺入剛融化的湖水。剎那間,無數光點順著劍穗涌入,在青竹周圍織成金色的網。那些黑色鎖鏈在金光中痛苦掙扎,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哀鳴。蘭丫頭將拼合的玉佩按在竹身上,玉佩突然裂開,涌出一股溫潤的玉髓,順著竹紋緩緩流淌。
“娘說玉能養魂。”蘭丫頭的眼淚落在玉佩上,“竹生哥哥,別放棄呀。”
青竹的抖動漸漸平息,黑色褪去,葉片重新變得青翠欲滴。石縫深處傳來一聲模糊的嘆息,像是釋然,又像是囑托。甦念望著竹身新增的一道刻痕——那是個小小的“謝”字,筆跡稚嫩,卻帶著難以言喻的鄭重。
三日後的月圓之夜來得格外快。
聖湖的冰層已徹底消融,湖水在月光下泛著粼粼金波,宛如鋪滿碎金的綢緞。沉劍池的入口位于湖心,此刻正咕嘟咕嘟地冒著金色的水泡,池底隱約可見兩柄劍的虛影,與湛瀘、龍淵的形狀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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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念與阿霜並肩站在池邊,蘭丫頭抱著布老虎坐在岸邊的護魂花叢里,昆侖少年已提前返回昆侖,臨走前留下了一枚能聚靈的玉佩,此刻正懸在池心,發出柔和的光。
“帛書上說,沉入劍池時,需將心神完全托付給對方。”阿霜的指尖劃過龍淵劍的劍脊,那里的竹葉紋路在月光下泛著銀光,“若是有半分猜忌,雙劍便會相互排斥,輕則劍毀,重則……”
“重則魂散。”甦念接話時,湛瀘劍突然輕顫,似在安撫。他想起三年前在玄鐵盟的試煉,阿霜為救他擋下毒箭,龍淵劍穗上的明珠沾染了她的血,竟在他的湛瀘殘段上留下一道永不褪色的光痕。“從那時起,我們的劍就已經認主了。”
阿霜抬頭時,正撞見甦念眼底的月光。那月光里沒有猶豫,只有與龍淵劍穗同樣溫潤的堅定。她突然笑起來,伸手握住甦念持劍的手“葉清玄還說,雙劍共鳴時,能看見彼此最深的記憶。”
甦念的指尖傳來龍淵劍的溫度,與湛瀘劍的清寒交織在一起,竟生出一種奇異的暖意。“那正好。”他望著池底的劍影,“我一直想知道,當年冷霜前輩是如何說服兩位鑄劍師,將同源之鐵分鑄雙劍的。”
蘭丫頭突然指著池心“水開了!”
只見沉劍池的金色水泡突然炸開,涌出無數光帶,在空中織成一道拱門。門中隱約可見兩座對立的鑄劍爐,爐邊站著一紅一白兩個身影,正是年輕時的冷霜與另一位女子——那女子的眉眼,竟與阿霜有七分相似。
“是龍淵劍的初代劍主,阿霜的師父!”甦念心中巨震,湛瀘劍突然掙脫他的手,自動飛入光門,“她們果然認識!”
龍淵劍緊隨其後,雙劍在光門中交匯,發出震徹天地的鳴響。甦念與阿霜只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們往前推,眼前的景象突然天旋地轉——
甦念看見了二十年前的玄鐵盟,年幼的自己抱著半截湛瀘劍躲在藥櫃後,冷霜穿著紅衣擋在他身前,手中的龍淵劍染著血,卻笑得溫柔“別怕,以後這把劍會護著你。”
阿霜看見了昆侖的雪夜,師父將龍淵劍交給她時,劍穗上的明珠映出她凍紅的鼻尖“這把劍和湛瀘是兄弟,將來遇到持湛瀘劍的人,要信他,護他,就像……就像當年冷霜護著我一樣。”
光門突然劇烈收縮,雙劍的鳴響越來越急。甦念與阿霜同時回過神,發現彼此的手腕正緊緊相握,兩柄劍懸浮在池心,劍身上的紋路盡數亮起,護魂花與竹葉纏繞成環,將那枚昆侖玉佩包裹其中。
“以我劍魂,祭此雙劍!”
兩人異口同聲,將雙劍同時推入沉劍池。金色的池水瞬間沸騰,無數劍魂從湖底涌出,圍繞著雙劍旋轉,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繭。蘭丫頭懷中的布老虎突然動了動,從虎口中掉出半張泛黃的紙,正是冷霜手記缺失的最後一頁。
紙上畫著兩個牽手的小人,一個拿著長劍,一個握著劍穗,旁邊寫著“雙劍本一體,離則兩傷,合則萬物生。”
光繭在此時炸開,湛瀘劍與龍淵劍化作兩道流光,分別射入甦念與阿霜的眉心。他們感到一股暖流遍及四肢百骸,那些因精血催動留下的暗傷正在飛速愈合。當他們再次睜開眼時,彼此的瞳孔里都映著對方的劍影。
“看見什麼了?”阿霜笑著問,指尖輕輕點向甦念的眉心,那里正懸浮著一點護魂花的光。
甦念握住她的手,將其按在自己心口“看見二十年後,有人在護魂花叢里養了兩只雪狐,一只是白的,一只是黑的。”
阿霜的臉頰突然泛紅,龍淵劍的劍意順著她的指尖傳入甦念體內,帶著一絲狡黠的暖意“那我看見,有人把湛瀘劍的劍鞘改成了裝護魂花的匣子,天天對著花說話。”
兩人相視而笑時,沉劍池的水已恢復平靜,池底的同心石上刻著新的字跡“雙劍共鳴,邪祟盡散,護魂花開,聖湖永安。”蘭丫頭正趴在池邊,用小手掬起一捧湖水,水里面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光點,鑽進她的掌心,與長命鎖的紅光融為一體。
“娘!”蘭丫頭突然驚呼,指著湖心——那里的光點正在匯聚,漸漸凝成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正是冷霜。女子對著蘭丫頭溫柔一笑,伸手想要觸踫她的臉頰,指尖卻穿過了女兒的頭發。
“她的魂魄還未完全凝聚。”甦念輕聲道,湛瀘劍的劍意告訴他,冷霜的魂魄因常年守護聖湖,已與護魂花融為一體,無法輕易顯形,“但同心蓮很快就會開了。”
正如他所說,湖心突然冒出無數碧綠色的花苞,花苞在月光下層層綻放,露出潔白的花瓣和金色的蓮心,正是帛書中記載的同心蓮。冷霜的身影在蓮花叢中漸漸清晰,她朝著甦念與阿霜微微頷首,目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眼中滿是欣慰。
蘭丫頭撲進蓮花叢,冷霜的身影雖然無法擁抱她,卻能用衣袖輕輕拂過她的頭發。護魂花的香氣在此時變得格外濃郁,帶著母親懷抱的溫暖。“娘畫的長命鎖,蘭丫頭一直戴著。”蘭丫頭掏出長命鎖,鎖身上的紅光與同心蓮的金光交織,“娘不要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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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霜笑著搖頭,指尖在蘭丫頭眉心一點,那里立刻浮現出一朵小小的護魂花印記。“娘會變成聖湖的風,陪著蘭丫頭長大。”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身影漸漸化作光點,融入同心蓮中,“記得告訴竹生,他胸口的青竹印,早就不是藥引了。”
石縫中的青竹突然劇烈搖晃,葉片上的露珠紛紛墜入湖中,在水面上寫出“謝謝”二字。甦念望著竹影,突然明白冷霜的意思——竹生胸口的青竹印,早已在他選擇守護孩童魂魄的那一刻,從藥引變成了守護的印記,就像湛瀘劍上的護魂花,龍淵劍旁的竹葉。
當月色漸淡,同心蓮的花瓣開始合攏,沉入湖底。甦念與阿霜並肩坐在岸邊,看著蘭丫頭抱著布老虎在護魂花叢中熟睡,長命鎖的紅光在她頸間輕輕起伏。
“破宗的余黨,還會再來嗎?”阿霜輕聲問,龍淵劍穗搭在甦念的手腕上,像一條溫柔的銀鏈。
甦念握住她的手,湛瀘劍的劍意與龍淵劍的暖意交織在一起,在晨光中凝成一道無形的屏障,籠罩著整個聖湖。“或許會。”他望著初升的朝陽,湖面上的金光如碎汞流淌,“但只要雙劍還在,只要有人記得守護的意義,他們就永遠贏不了。”
朝陽爬上冰室的壁畫時,那幅雙劍交纏的圖案突然煥發生機,護魂花的紋路順著石壁蔓延,在出口處形成一道花門。甦念背起熟睡的蘭丫頭,阿霜緊隨其後,兩柄劍在他們身後輕輕顫動,劍身上的護魂花與竹葉在晨光中閃閃發亮,仿佛在訴說著一個關于守護與共鳴的永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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