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的秋意漫進劍廬時,"墟燼"與"生花"劍總在寒潭邊泛起微光。甦念新創的劍招里多了幾分梅枝的柔韌,阿霜揮劍時帶起的冰霧中,常浮出護魂花的殘影。這日清晨,兩柄劍突然同時震顫,劍鞘上的藤蔓與冰紋交纏處,滲出滴暗紅的液珠,墜在青石案上化作半枚殘缺的劍形印記。
"是破宗的余孽。"阿霜指尖撫過印記,"生花"劍突然騰空,在石壁上投出幅血影戴著青銅面具的黑衣人正將孩童推進煉劍爐,爐壁上刻著的歸墟星圖,竟與玄鐵盟密室里的那幅分毫不差。血影消散前,孩童頸間閃過道銀光——與蘭丫頭的長命鎖如出一轍。
蘭丫頭抱著布老虎闖進來時,鎖身的劍形印記突然發燙。"甦哥哥,山下的王嬸說,鎮上丟了七個孩子。"她攤開掌心,鎖身滲出的血珠在石桌上拼出"西漠"二字,"老乞丐爺爺聞著血味追出去了,讓我來報信。"
甦念抓起"墟燼"劍沖出劍廬,寒潭水面被劍氣劈開的剎那,水底突然浮起片殘破的帛書。上面用朱砂畫著西漠地形,標注著"煉魂窟"的位置旁,歪歪扭扭寫著"雙劍噬魂,歸墟倒轉"——正是破宗邪術的注解。阿霜認出這是葉清玄的筆跡,邊角還沾著點藥渣,像是匆忙間從藥書里撕下來的。
"他們想重鑄噬魂劍。"阿霜將帛書按在"生花"劍上,冰紋當即蔓延,凍住了帛書邊緣正在擴散的黑氣,"冷霜的手記里寫過,破宗百年前就試過用孩童魂魄催動歸墟星圖,是甦珩用湛瀘劍劈開了他們的煉魂爐。"
昆侖少年帶著弟子趕來時,鎮山鏡已裂成蛛網。"我在西漠邊境看到了這個。"他遞過塊焦黑的布片,上面繡著半朵梅花,針腳與冷霜那件舊衣上的如出一轍,"老乞丐說這是從黑衣人身上扯下來的,聞著有歸墟的梅香。"
"是劍魂被他們擄走了。"甦念突然攥緊劍柄,"墟燼"劍的藤蔓紋路里,浮出甦珩當年劈碎煉魂爐的殘影,"破宗用護魂花的氣息引走了雙劍的劍魂,想讓它們成為噬魂劍的器靈。"
寒潭的水面突然掀起巨浪,兩柄劍同時出鞘,在空中劃出交叉的弧線。劍光照亮的石壁上,緩緩浮現出冷霜的字跡"雙劍本是護魂器,若遭邪術侵染,需以人間七情為引淨化。"最後那個"情"字,正落在甦念與阿霜交握的手上。
西漠的風沙裹著血腥氣撲面而來時,"墟燼"劍突然插進沙里。劍刃震顫處,沙面裂開道深溝,露出底下埋著的孩童骸骨,頸骨上都套著小小的玄鐵環——與玄鐵盟弟子的入門信物一模一樣。
"是百年前被擄走的孩子。"阿霜蹲下身,"生花"劍在骸骨旁畫出冰圈,圈里浮出模糊的影像孩子們舉著小劍練習"星軌劍法",甦珩站在沙丘上,用玄鐵劍給他們演示劍招,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蘭丫頭的長命鎖突然飛進冰圈,鎖身彈出的光鏈纏住具最小的骸骨。那骸骨的指骨間,竟攥著半塊染血的梅瓣,觸到鎖身便化作紅光,在沙上寫出"煉魂窟在流沙眼"。
深入流沙眼的路藏在片枯梅林里。每株梅樹的樹干上都插著半截斷劍,劍刃上的冰紋與"生花"劍共鳴,在半空織成冰橋。走到橋中央時,阿霜突然停住腳步——某株梅樹的樹洞里,放著個繡著梅花的布偶,眼眶處縫著兩顆黑曜石,像極了冷霜的眼楮。
"是冷霜給孩子們做的。"阿霜將布偶貼近心口,"生花"劍突然發出悲鳴,布偶的肚子里滾出卷羊皮紙,上面記著破宗的煉魂時辰"月圓之夜,雙劍噬魂,歸墟門開"。今夜正是滿月。
穿過冰橋便是煉魂窟。洞口的石門上,兩柄石雕的巨劍正滴著黑血,劍柄上刻著的"湛瀘龍淵"已被黑氣侵蝕得只剩輪廓。甦念剛要推門,"墟燼"劍突然彈開,劍脊的藤蔓紋路里滲出鮮血,在地上畫出道結界——結界內的沙粒竟逆著重力向上浮動,像是歸墟的時間流速在此處倒轉。
"是時間陷阱。"昆侖少年將鎮山鏡碎片拋向石門,鏡片在空中碎成星屑,照出無數重影破宗弟子正將孩童綁在星圖陣眼,為首的面具人舉著柄骨劍,劍身上嵌著的,竟是半片護魂花的花瓣。
蘭丫頭突然捂住耳朵,長命鎖發出刺耳的嗡鳴"他們在唱《歸墟謠》,但調子是反的!"她指著陣眼中央的孩童,"那個穿紅襖的是王嬸家的小虎,他在哭!"
阿霜揮劍劈開重影的剎那,"生花"劍突然脫手飛出,劍鞘上的冰紋纏住小虎的手腕。冰紋觸到孩童皮膚的瞬間,小虎突然停止哭泣,指著面具人喊道"他的面具下有梅花胎記!"
甦念心頭一震。"墟燼"劍暴漲的金光中,他看清了面具人的手腕——那里確實有朵將謝的梅花,與甦珩石棺里的血梅印記如出一轍。
煉魂窟深處的星圖陣已被鮮血染紅。七名孩童被綁在陣眼,破宗弟子正用骨劍劃破他們的掌心,將血滴進陣中央的煉魂爐。爐口盤旋的黑氣中,"墟燼"與"生花"劍的虛影正痛苦掙扎,藤蔓與冰紋被黑氣灼燒得滋滋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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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珩的後人,果然沒讓我失望。"面具人摘下青銅面,露出張與甦念有七分相似的臉,只是眼角的皺紋里爬滿黑氣,"我是甦澈,你該叫我一聲二叔。"他晃了晃骨劍,劍身上的護魂花花瓣突然炸開,"當年若不是甦珩偏心,把劍經傳給外人葉清玄,破宗怎會落到這般境地?"
甦念的"墟燼"劍突然指向他"玄鐵盟的劍從不是私產。"劍脊的藤蔓紋路里,浮出甦珩當年在歸墟星圖前刻下的字,"你用活人煉劍,配提甦珩的名字?"
甦澈突然狂笑,骨劍劈出的黑氣中,浮現出百年前的畫面甦珩將《玄鐵劍經》的最後一頁塞進葉清玄懷里,甦澈舉著斷劍跪在地上,血順著劍刃滴在星圖上,凝成朵黑色的梅花。"他說我心術不正,可這武林,本就是弱肉強食!"
阿霜趁機催動"生花"劍,冰紋如蛛網般纏住煉魂爐。爐內的雙劍虛影突然發出龍吟,小虎手腕上的冰紋與蘭丫頭的長命鎖共鳴,在陣眼炸開片白光。被綁的孩童們同時喊道"我們會"星軌劍法"!"原來他們都是玄鐵盟外圍弟子的孩子,從小跟著長輩練過基礎劍招。
七道稚嫩的劍光與甦念、阿霜的劍招交織,在星圖上空織成護魂花的形狀。甦澈的骨劍劈來時,"墟燼"與"生花"突然交叉成十字,劍身上的藤蔓與冰紋突然活過來,化作梅枝與冰霜將黑氣絞碎。
"不可能!"甦澈看著骨劍上的護魂花花瓣徹底枯萎,突然將劍插進自己心口,"我用百年陽壽換的噬魂劍,怎會輸給你們這些毛孩子!"他的血滴在星圖上,黑色的梅花突然瘋長,纏住雙劍的劍身。
危急關頭,蘭丫頭的布老虎突然炸開棉絮,里面裹著的護魂花種子紛紛落在星圖上。甦念想起葉清玄的話,握住阿霜的手將雙劍插進地里。劍刃入土的剎那,整片沙漠突然冒出紅梅,花瓣落在孩童們的傷口上,竟化作淡金的光紋——與《玄鐵劍經》最後一頁的注解完全吻合。
"所謂七情,是孩童的純真,是守護的決心。"阿霜的聲音里混著冷霜的清冽,"生花"劍的冰紋突然化作暖流,涌進每個孩子的體內。煉魂爐里的雙劍虛影終于掙脫黑氣,與實體劍合二為一,劍鞘上的藤蔓與冰紋間,開出朵真正的梅花。
甦澈在漫天梅雨中化為飛灰前,突然望著甦念腕間的胎記笑了"原來他早就選好了繼承人。"
帶回孩子們的那天,終南山下的炊煙格外熱鬧。王嬸給蘭丫頭塞了塊桂花糕,賣糖葫蘆的老漢非要把最大的一串掛在"生花"劍上,說沾了劍靈氣的果子能保平安。甦念將甦澈的骨劍碎片埋在護魂花種子旁,阿霜蹲在旁邊畫冰圈,防止黑氣殘留。
"這劍該有個正經名字了。"昆侖少年摸著"墟燼"劍的劍柄,上面的藤蔓紋路里,常浮出甦珩練劍的殘影,"總不能一直叫代號。"
甦念望著寒潭水面交纏的劍影,突然想起歸墟梅林中的石屋"叫"承影"吧。"他握住阿霜的手,讓兩柄劍的劍尖相觸,"繼承劍魂的影子,也承接人間的煙火。"
"生花"劍突然輕顫,劍鞘上的冰紋映出冷霜的笑臉,像是在應和。蘭丫頭抱著新繡的梅花荷包跑過來,非要給雙劍掛上,說這樣劍魂就不會寂寞。荷包里裝著護魂花的干花瓣,湊近了聞,還能嗅到淡淡的藥香——與葉清玄藥圃里的氣息一模一樣。
深夜的劍廬里,甦念在石壁上補刻劍經。"承影"雙劍並排放在案上,月光淌過劍鞘時,梅花印記會漫出淡金的光,在地上拼出完整的歸墟星圖。阿霜研墨的手突然頓住,墨汁在宣紙上暈開的形狀,竟與冷霜留在梅樹根下的字條筆跡相同。
"他們一直都在。"阿霜笑著蘸了點墨,在星圖旁畫了個小小的劍廬,"冷霜的手記里說,雙劍認主後,劍魂會化作執念,守著人間的念想。"
窗外的寒潭突然泛起漣漪,"承影"劍同時出鞘,在水面劃出兩道弧線。劍光里,甦珩正將玄鐵戒指套在甦念的虛影手上,冷霜則把發簪插進阿霜的發間,葉清玄蹲在旁邊,往藥爐里添著護魂花的花瓣,笑得眉眼彎彎。
天快亮時,甦念將補全的劍經最後一頁掛在總壇。上面沒有招式,只有幅畫劍廬前的梅樹下,兩個孩子舉著木劍比劃,身後的石案上,兩柄劍的影子在晨光中交纏,像極了相擁的戀人。
阿霜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甦念正對著畫笑。他的指尖撫過畫中的劍影,"承影"劍突然發出清鳴,劍鞘上的梅花印記徹底綻放,在牆上投出四個淡金的字
"劍在,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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