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人頭攢動,李木木與石老漢一家擠在人群中。
台上站在最前面的是石家溝的村長,在他左側是十數個披堅執銳的士兵,右邊則是一個面目威嚴的官家人。
村長見到人已經差不多到齊,左右觀望兩邊之人,得到對方許可後他扯著嗓門大喊道︰“左邊這幾位,是鎮守白骨關的長官,另外這一位是咱們州縣里的長官,幾位貴客此番大駕光臨咱們這窮溝溝主要是為了一件事。”
“什麼事呢?”
村長自問自答道︰“要從咱們這每一戶都挑選一個有為青年參軍報國,這是好事,只是機會,這是咱們窮溝溝里的男人翻身的好時機。”
“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希望咱們都能牢牢把握住!”
村長慷慨陳詞,說的抑揚頓挫,仿佛是一個天生的演說家。
下邊開始有人起哄道︰“村長,你們加土眼去不去呀,那可是你們家的獨苗。”
村長聞言臉色有些難看,一時之間竟喪失了演說的風度,只當是沒有听見。
然而站在村長旁邊的士兵卻大步向前道︰“必須去,每家每戶必須出一個人,無論是誰,無論什麼情況!”
“那要是家里青壯都死絕了呢?”
“那就剩下的男人上!”
那面向凶狠的士兵回答果決,語氣中盡是不容反駁的味道。
下方之人卻反駁道︰“那要是男人都死絕了呢?”
那士兵已經有些生氣,于是盯著發問的人惡狠狠道︰“青壯死絕了老人上,男人死絕了女人上,大人死絕了小孩上,全家死絕了貓狗雞鴨都得拉上去算數。”
廣場上開始紛亂起來,議論聲充斥著咒罵聲響成一片。
“肅靜!肅靜!”
右手邊威嚴的官家人聲如洪鐘,僅僅一句話便壓的場下千百人鴉雀無聲。
“三境的修行者!”
李木木雖氣海丹田被毀,可是正如紅衣女子所說,跨過九泉重生之後,他的靈魂已躋身四境行列。
“你們可知,你們能有如今的安定是是托了誰的福?是青面無常大人。如今前線吃緊他更是放下千金之軀親赴前線,你們還有何理由推脫不前?”
場上眾人一方面懾于對方修行者的身份一方面懼怕青面無常的名頭都不敢言語。
李木木附耳低聲問石老漢道︰“石爺爺,那人口中所說的青面無常是什麼來頭?”
石老漢打了個手勢讓李木木別說話,他隨即高聲道︰“台上的大人,小老兒石東鄉,犬子石雲是黃沙關百爪營的左司,前年才戰死,家里實在只有我們一對沒用的老骨頭了。”
那凶惡的士兵聞言轉過視線望向石老漢,他欲言又止最後只得看向旁邊的官家修士。
那修士沉思片刻,“你家雖情況特殊,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這個先例決不能開,否則後面的工作還如何運轉?你們回家好好準備吧。”
官家修士冷哼一聲走下高台,最後與那幾個披堅執銳的士兵前往村長家中。
李木木以神識探去,發現村子要口早已被兵馬攔截。這哪里是尋常征兵,分明是強拉壯丁。
二老邊走邊嘆氣,不多時已經到了家中。
石老漢摸摸屎哥的腦袋摸摸走回自己房間中拿出那個裝私房錢的袋子,將那些錢幣一枚枚拿出來。
“雲兒歷年攢下來的錢一部分被屎哥他媽帶走了,剩下的全都在你那。”
他一邊往外拿錢一邊叮囑石老夫人。
“屎哥到了年紀是一定要讀書的,村里沒個正經人,如果後面沒那麼亂了你們就搬到鄉里去住,我估摸著那些錢夠用。”
“要上學就上好的,別省那點錢,最後弄得跟我一樣半桶水不像話。”
“對了,上了學就別叫屎哥了,難听,可以叫石苟。”
李木木聞言有點想笑卻知道不是笑的時候,于是強忍著。
“這些是我存的小錢,不多,不過買點小玩具啥的也沒問題。”
他掏著掏著忽然看到袋子里與眾不同的珠幣,他眉頭一皺看了一眼乖巧站在旁邊的李木木,隨後迅速將李木木的錢一股腦都倒在桌子上。
將近十枚流光溢彩的珠幣在一堆暗淡無光的刀布幣里異常顯眼。
石老漢豁地站起身來,“娃兒,之前不是跟你說不要了嗎?怎麼又偷偷往小老兒口袋里放?這麼大數額,還好是我主動掏出,要是以後被這老太婆發現,還以為我一大把年紀攢錢養小三呢。”
李木木嗤的一聲笑出來。
生死訣別,石老漢卻仍談笑風生,這份胸襟不是尋常老頭所能具備的。
“你快快收回去。”
他將所有的珠幣連著那幾枚本屬于他私房錢的玉幣都撿出來塞到李木木手中。
李木木露出一個少年清澈的笑扶著石老漢坐下。他掏掏自己的衣袖,從里面摸出了幾枚有著法則波動的聖寶幣道︰“石爺爺,這東西我有的是,前段時間在一個大宗門幫人看病,得了一大筆酬勞。”
“我想著這些修行者的東西放在你們這福禍尚未可知,所有不敢貿然相贈,只放了一些珠幣,您就收下吧,以後屎哥念書花銷大得很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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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老漢堅決不收,只說屎哥他爸存有足夠的。
李木木道︰“就算夠上學的,按屎哥這體格,一天得吃一頭牛,這花銷也不小哩,就當是我這當哥哥的給他的見面禮。”
說著他又放袋子里放了幾十枚珠幣,隨後塞到屎哥懷中。
屎哥像是知道這些是自己以後吃肉的錢,拿著只不撒手,一家人看著都笑了起來。
石老夫人道︰“屎哥,還不謝過哥哥?”
屎哥學說話晚,只是支支吾吾不可能說。
幾人原本開心,不過想到這突如其來又無可避免的徭役,幾人的心又冷了幾分。
李木木忽然打趣道︰“石爺爺,不是我說,石苟這名字真不好听,您呀,還是跟石奶奶待在家多合計合計,這名要進私塾是要被同學笑話的。”
石老漢風風雨雨活了八九十歲,鼻子上的眼楮雖然已經渾濁,可是心尖上的眼楮卻越發明亮。
他又豁然站起來冷聲嚴肅道︰“娃兒,你在胡亂算計什麼?你待在我們家本就是為了避災,怎麼現在反而成了你的災禍?說什麼都可以,就是此事不行。”
石老夫人也反應過來,同樣嚴肅道︰“你與我們非親非故,前些日子你救下屎哥我們一家已經感恩戴德,這玩玩行不通。”
李木木扶著氣哄哄的石老漢再一次坐下,隨後解釋道︰“不瞞二老,小子四五年前還在聖裔邊關戍邊,機緣巧合才來到南域地界,又幸得二老收留方不至于受嚴寒欺迫。”
“如二老所說,你我本非親非故,況且還是異族之人,可是這些時日來二老待我非但不似異族隔閡更勝似親友,這麼一算,我們緣分也屬于是非親勝親親了。”
石老漢剛想講話卻被李木木閑話堵住道︰“而且小子要替二老從軍也是有些私心。”
他又將自己臨時編撰的計劃與石老漢二人頭頭是道說了一遍。
石老漢牽過屎哥,看著自己干枯如老松的手與屎哥那如嫩藕一樣白皙胖嘟的小手形成的鮮明對比。
他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風燭殘年的老婦人,又轉眼看向正面前那英姿勃發的青年。
恍惚間又回到幾十年前,他們一家也是這樣送走石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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