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雖是師叔佷，相處近千年，年紀相差不過兩三百，在修仙界中歲數差距很正常，又是同化神，修為差距也不大。
林月的直白提問讓幻千落臉上閃過一絲羞惱，不過她說了另一個問題，“師兄不同意。”
林月明白了，關鍵在厲南初身上。
林月找到厲南初，家里有產業，還怕沒錢沒勢，這些可以找徐夢解決。
主要是他劍術沒有得到離樂認可，林月問了他使用的招式，指點了番。
厲南初喜不自勝，提著劍就練了起來。
林月和他對打了大半天，指出不少問題，劍術精進也需要不斷學習，厲南初沒有離樂那麼投入，缺少經驗技巧自然打不過。
“學無止境，你的劍術粗糙了些，去挑戰同輩磨煉劍技，把劍峰的化神都打一遍，大概沒什麼問題了。”
“多謝師叔指點！”厲南初激動得找人對決去了。
都挑戰一遍，就算還是打不過離樂，起碼讓別人看到誠意。
出了玄霄宗，林月三人便前往中寰海，兌現百年前的承諾。
途中，路過劍宗，阿撫停了下來，向黃瑩雪告別。
“我們還有相見的機會嗎？”
“我可能不會來人界了，保重。”阿撫鄭重拱手。
“阿撫，你喜歡我嗎？”
“喜歡。”
兩個字讓黃瑩雪怔愣片刻，還沒等她反應，便听對方便道。
“僅僅是喜歡。”
“你要去哪兒？”黃瑩雪沉了聲音。
“深海。”
那身著金絲袍的女修看著遠去的身影，終是一嘆。
回到中寰海，當初那個老鮫人已然不在，面前只剩一仸黃土，又一次經歷時間的流逝，阿撫感慨不已。
此次幾乎全族的鮫人都走了，沒走的多是那些年邁的鮫人。
他們要留下來守著這片故土。
一切事了，三人動身前往南海，林月在南海只是做短暫停留，便立即朝東域游去。
“大人，保重。”阿撫道。
“恭送大人！”
鮫人族上千鮫人聚集，躬身行禮，只是目送為了那個女修離去。
阿撫眉間微蹙，極目遠眺，不知何時再見。
百年，千年，或許不見。
經過南域，林月看向下方，御劍飛了下去，打算拜訪無塵討論一下輪回大道。
負責接待的禪宗和尚目露慈悲，頷首行禮，說出的話令人猝不及防，林月愣神了半晌。
“我佛慈悲，無塵禪師已圓寂。”
“怎麼回事。”林月隱約料到什麼，鎮壓禍斗時隕落了太多修士，太多大乘，修仙界各處喪鐘長鳴，她在東域，不知曉南域的情況。
“三百多年前鎮壓禍斗之時，無塵禪師身受重傷，時日無多……”
禪宗和尚講述了當年的事，無塵為了救同門被禍斗孽火波及身受重傷，宗門求來了太陰真水，而無塵禪師自覺傷勢無法治愈，將太陰真水讓給了師兄弟……
“有些傻。”林月語氣有些惋惜。
禪宗和尚臉上滿是尊敬，“當時我等亦勸說，無塵禪師說，生死何不是一種執念。他在輪回道上已走一段距離，已看到極限，勘破自身輪回，禪師來世，會再入佛門修行。”
但來世，他便不是無塵，也沒有佛果金蓮瞳。
二人入了宗門，林月抬眸遠眺，禪宗的山水依舊如深山古剎般清淨，就連吹過的風都帶著幾分禪意。
那隱于山腰處的寺院，好似涌動著幾絲氣機。
“無塵禪師擁有佛果金蓮瞳，于輪回大道造詣頗深，若是不圓寂的話，以後或許會是我禪宗輪回道一脈上可與祖師比肩之人……”禪宗和尚忽然感慨了句，字字透著惋惜。
林月听此目光微動，問道“既然如此，為何還讓他去？”
禪宗和尚念了聲佛號，慈目垂眸，“阿彌陀佛，這是無塵禪師的修行。”
修行兩字，可以說是吃飯喝水修煉日常，也可以說是因果，好的，壞的。
林月沒有見到無塵的墳牌，他的肉身已被火化，舍利子供奉塔中受香火祭拜。
“如有需要，我等亦會陪著林施主。”
從魔界回來那日分別的話在腦海中回響，但她並不需要陪葬品。
林月看向那塔，拜了拜。
“這是無塵禪師的修行札記和大道感悟，讓我等復印一份，待林施主來時交與施主，無塵禪師言，來日再與林施主論道。”
“多謝。”林月接過儲物戒，道了聲謝。
能被封為禪師，必是修行上走到一定深度，對佛門有重大貢獻者，無塵便是留下這一道札記和大道感悟。
此人于她而言莫過道上的良師益友，是可一同前行之人。
此番離去，輪回大道之深奧，霎時間不知可以找誰探討。
林月感慨頗多，長吁短嘆卻只能道聲可惜，拜別無塵，便動身前往東域的亂法之虛。
路上，林月看了無塵的修行札記。
札記，是個人的修行體悟、思辨記錄與精神軌跡的凝練，是自我對話，非刻意為文，沒有特定的結構，有時候是洋洋灑灑的篇章，有時候只是毫無由頭卻充滿哲理的一句話，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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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更能映照出一個人的心性痕跡，在為輪回道修行者破迷開悟，指引方向上起到關鍵作用。
從開始修行到化神，佛果金蓮瞳看到的世界和常人不一樣，別人只看到表面，他直接看到因果線，林月光看札記就覺得匪夷所思，無塵不僅看得深，看得透，對同一個問題在思辨上也頗多……
有了這札記，她在輪回道上便能走得更快更穩。
東域，亂法之淵。
寬闊的崖邊天色昏暗混沌，周遭寸草不生。
呼嚎聲充斥耳膜，罡風彷佛凌厲的劍氣從崖下的空間裂縫鑽出，朝上刮來，落在此地苦修的幾十名修行者身上。
他們或坐或立或迎難而上，罡風割破衣衫露出道道血痕，劍鳴聲不斷，有劍修在此以罡風磨煉劍氣，與罡風對招。
有武修袒露上身，任由罡風裹挾劃出一道道痕跡，身上鮮血淋灕、傷疤猙獰，血肉卻也在快速新生。
林月站在上空朝下掃去，罡風含有風之法則，夾雜著震蕩、切割、鋒銳等次級法則，並不強烈，在此修煉的都是化神超凡以下的修士，甚至其中還有玄霄宗的武修。
那一身青衫的女修迎著罡風，若無其事地朝懸崖走去，在苦修群中穿梭，眾人都注意到了那道身影，還有其身上散發的化神氣息。
許多修士匆匆掃了眼便收回目光，高階修士不可冒犯，但還有些人隱隱約約瞧著，似在辨別是哪宗修士。
然而林月為了避免麻煩，已改換容貌。
罡風拂面留下淺淺的刮痕，像被樹枝輕輕刮過，癢癢的，林月神識探入了那空間裂縫中，一陣疼痛過後她看到了里面情況，身形一躍飛入裂縫之中。
林月定位到小世界，撕裂空間而去。
幽邃的紫黑色光芒在里面肆意翻涌，道道電芒閃爍跳躍帶著堙滅氣息，一進入便感覺置身于絞肉機般，四面八方的亂流攜帶著恐怖的力量，瘋狂地撕扯壓迫著她的肉身。
各種法則在這里變得混亂無序，時間時快時慢腐蝕肉身，空間不斷扭曲折疊、眼前景象時而拉長時而壓縮，令人感官混亂，重力雷電法則時而顯現，忽重忽輕令她的每舉動都變得無比艱難……
修士容易在法則亂流中迷失方向，陷入危險，故元嬰只能短暫撕裂虛空，化神才能長時間奔走。
林月感覺，她若是想要在虛空中淬體，還需要將修為提高到合相境。
林月朝光源處躍去，入了秘境之中。
一踏入，靈氣如潮朝四周散去，這里的靈氣循環不穩定，唯有裸露在外的法則碎片在空氣中明滅，像被打碎的琉璃折射出扭曲的光痕。
腳下是暗紅色的岩地，每一步踩下都能听到岩層下傳來的 “ 嚓” 聲，那是地脈法則與重力法則踫撞的余響，有時一步輕如鴻毛，下一步卻重若千鈞，若是肉身稍弱，轉瞬間便能被重力壓得骨碎。
抬頭望去，蒼穹破裂，青金色的空間法則裂痕如蛛網般蔓延，偶爾有閃爍的雷霆法則從裂痕中漏出，卻不往下墜落，反而貼著裂痕橫向游走，時而凝聚成細如發絲的雷線，時而膨脹成丈許粗的雷柱。
更遠處，一團團墨綠色的生命法則與灰黑色的寂滅法則糾纏成旋渦，靠近的藤蔓會瞬間瘋長到丈高，又在呼吸間枯萎成灰，連帶著周圍的岩石都被這股紊亂的法則之力侵蝕，表面布滿蜂窩狀的孔洞。
林月在這里見到了洪辰七。
他發絲黑白摻半，扎得整齊的發髻有些凌厲，人正在法則混亂的罡風中忘我打拳，罡風沖刷古銅色的肉身，彷佛撞在鋼鐵上。
罡風的法則之力能強行撐開經脈，讓武修在痛苦中突破經脈承載上限，讓骨髓在震顫中排出雜質，提高骨骼密度，讓新生的肌肉縴維比之前堅韌數倍。
就像鐵匠鍛鐵，需用重錘反復敲打燒紅的鐵塊，才能去除雜質、鍛出鋼紋，武修借罡風擊打，法則為錘肉身為鐵，在鮮血與傷痛中敲碎原有的生理極限，重塑更強的肉身根基。
除了打破生理桎梏，還可磨煉肉身意志，提高身體自愈能力和抗性。
洪辰七合相三層，他剩余一千六七百壽元，突破見橋有些艱難。
他的大徒弟姜戎也在，正靜靜地坐在破碎的水潭邊全神貫注地吸收著水之法則碎片，以淬煉自己的肉身。
水潭的水面因法則破碎，其中蘊含的水之法則力量依舊強大，如涓涓細流般源源不斷地流入姜戎的身體，黑蛟纏繞在她周身，為其護法。
林月沒有打擾，找了個雷電多的地方吸收雷霆法則。
法則之力涌入身體，林月開始引導其淬煉肉身，融入肉身。
修仙無歲月。
超凡二層的壁壘松動，隨著轟的一聲空鳴，由靈芽生成出的悟道靈相猛烈一震，散發出巨大光芒，自體內而外綻放，鋪滿地面。
然而不過蔓延一丈便陡然停止，如潮退回林月身體中。
——呼
林月深吐出一口濁氣，三百多年才突破一個小境界，若突破合相至少三千年，正常壽命早入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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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鞏固境界，隨後繼續修煉。
忽有預感，她睜開雙眸，片刻後起身出了亂法之淵，龜甲卦算得知結果林月嘆了口氣。
穿上道袍，在森林處找了個僻靜之地開壇做法。
金色虛幻的蓮花接引台轉動，漂浮在前方，隨著長劍一劃，所過之處出現一道黑色裂縫，陰風從裂縫中滲出。
林月燒了接引童子，點在蓮花台兩旁，蓮花台受到牽引，從裂縫入了陰間。
林月看著裂縫合攏之處，嘆道“徐夢，只能送你到這了。”
她與徐夢，師徒緣分已盡。
若徐夢努力修煉，這麼多壽命有可能化神，但天賦資質擺在那里，元嬰都擦邊過，又這麼懶，機會也渺茫。
落月峰。
徐夢穿戴整齊地在榻上盤腿而坐，眼皮耷拉。昏昏欲睡。
沈泉跪在身前，面露悲愴，落月靜立旁邊，胡一在另一旁坐著，扇著扇子一個人聊著天。
白鶴在房外走來走去，叫聲悲鳴，又抬著高腳走入了屋內，安靜地臥在沈泉旁。
“狐狸啊，你變回去。”昏昏欲睡的徐夢忽然打起精神，吐出一句話，“我想抱抱你。”
那把搖晃的折扇停了下來，胡一嘆了口氣化為狐狸的模樣走了過去。
徐夢將其抱在懷里，像小時候一樣，她坐在院子里擼著柔順的狐狸毛，地上睡著一只死肥蛟，師尊在靈田中施雲布雨，她好奇地看著。
徐夢再次拿出留影符，光芒勾勒出小青蛟的影像，碩大的蛟龍戲劇性地撲倒在鏡頭前，它頹廢地哇哇大哭，卻沒有眼淚。
“哇哇~徐夢我听說你要死了，你怎麼死得那麼快……”
徐夢抬手一點拉了快進，影像來到小青蛟說起小時候的故事，徐夢停了下來，邊擼著狐狸邊提起眼皮听著。
“你們兩個加起來都不是我的對手，也沒有我能干，這塊田是我的！那塊田也是我的！你們的只有這塊……”
徐夢听著笑著，眼前逐漸恍惚聲音也漸漸遠去似隔了一道屏障，擼毛的手也沉重地抬不起來，緩緩垂下，狐狸眯著眼用腦袋蹭了蹭。
意識剝離之際，她似乎看到了那道青色身影帶著金蓮台來，蓮台左右還有接引童子。
“師尊來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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