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有道理，但不是誰都肯听。
“輪到你說話了嗎？還有一個多半時辰，時間到了你就死定了。”某大乘語氣煩躁。
骷髏禍斗只是看好戲般地呵了聲。
林月原本覺得自己很富有，可關鍵時刻沒有一件能拿出手的東西，事情總是超出她的把控範圍。
但若不表示表示，她的地位不保。
可她為什麼要在意別人的期望和目光呢。
林月垂下眸來。
場面安靜得可怕，這次池顏只是嘆了口氣，並沒有為她說話。
“我僅有一件，多了可就沒有了。”
“那快點拿出來。”老道長嚷道。
林月將寶燈遞給奚青，掌心一翻，一道黑色靈光落在手上，化為一柄玄月。
又如半丈多長的細弓，薄冷如片，海水撞在其上，發出悅耳的鳴叫。
是一把好刃。
眾人看到這柄彎刃皺眉，寂空禪師目光一動。
“什麼東西？”老道長問。
林月沒有回答，抓住里端，一手徑直握在刃上，刀刃輕而易舉地割破她的皮膚，疼痛和劇烈的吸附感讓她皺眉。
她的手從頭滑過每一處刃鋒，所經之處卻沒有鮮血流出，然而原本紅潤的臉色卻變得異常煞白，像是被什麼妖精吸走了精氣神一樣。
林月一聲不吭，以壽元激活它的靈性，手一抖，玄刃變化形態，叮鈴作響，化為拇指粗的黑色長鏈。
手中那道細長的傷口沒有流出一滴血，肉泛著虛白，深可見骨，傷口並未在靈力作用下愈合。
這玄月，她花了五萬年壽命蘊養，掉了一萬血，隨後才將其封印起來，免得它吞噬過多失去控制。
畢竟她就剩二十多萬壽元了，天天給它吸，她也遭不住。
林月掐訣，親自斷掉與玄月的本命契約，巨大的反噬讓她猛吐口血，水中飄蕩的青絲褪去了黑色，一頭烏發摻了白。
眾人見到這一幕神色復雜，老道長有些心虛。
“這是何物？像是吸食精血的邪器。”有大乘問道。
壽劫石世間極少，許多人沒見過，但寶物大致類型還是能判斷出來的，那些經驗豐富的老大乘沉默不語，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但此時並非探討問題的時機。
一切等解決完禍斗再說。
禍斗注意到黑鎖中不同尋常的能量特性，具有腐蝕般的氣息，它雖不知道叫什麼，但不影響它的判斷。
“就憑這個就想威脅我？可笑。”
林月將鎖鏈扔給墨恆之。
墨恆之用法力托著，鎖鏈仿佛會呼吸著，對他散發著一種強烈的渴望，似要附著在他身上汲取某種東西。
“壽劫鎖，封住禍斗的命脈。”劍靈道。
墨恆之不遲疑，太陰真火將黑色鎖鏈覆蓋，朝禍斗甩去。
壽劫石是所有活物的克星，禍斗雖是骨靈狀態，但並不是真正的死靈，它的生機保存在骨頭中。
或許不能掠奪禍斗的壽元，但也能使得它分出精力去抵抗這腐蝕性的侵蝕，給眾人一個喘息的時間。
壽劫鎖被鎮水神通阻攔，懸浮在水域中，下一瞬似乎活了過來，鎖鏈劇烈抖動，像蛇般朝獵物游去，剛靠近便被震開。
鎖鏈稍作調整便又朝脊椎骨爬去。
這次眾人加強了對禍斗的控制。
又有墨恆之控制壽劫鎖，壽劫鎖終于纏繞住禍斗的椎骨，一圈又一圈，螞蟥般貪婪地汲取封存在里面的生機。
骨頭上的孽火驟然變大，似要燒去上面的髒東西，然而那東西卻像磁鐵般吸附得更緊，消磨著孽火護盾，禍斗動彈不得，使勁掙扎著。
眾人加大法力輸出。
林月雖斷了與玄月的本命鏈接，但玄月上有她的精血和殘留的神魂印記，她仍有一定控制權。
于是也幫忙控制著壽劫鎖收緊，孽火灼燒產生的反噬仍通過殘留印記給她帶來了一定影響，頭發白了大半。
旁邊的小青龍訝然，平時如此小氣的人能做出如此大的犧牲，想到對方用異火本源之力喚醒駝山鰲，也不算小氣……
奚青拿出了老青龍的龍珠，用靈力包裹推給了陣法中的姑姑。
有裂痕的龍珠漂浮到面前，感應到熟悉的氣息，龍女神情有瞬間悲痛，但又立馬變得堅毅。
她激發龍珠，磅礡的力量從中涌出，又涌入大陣。
“啾！”
鳳凰妖皇坐鎮火系星位核心，沒空打傻兒，展開翅膀，身上的火焰灼灼燃燒，平衡著陣法力量。
小鳳凰爬起來，有樣學樣，法力不要錢似的灌入陣法中。
壽劫鎖如饑似渴，強大的吸力牽動著脊椎骨中的生命能量，奈何始終被一股力量隔離著，兩股互相較量，消耗著各自精力。
“如此強大的吸力，至少吸食了上萬壽元，什麼正派修士，原來也是邪魔歪道。”禍斗嘲諷道。
“大人膚淺了，善惡是要看用途，只要能打倒你，魔頭我都尊稱他一句大善人。”
“不擇手段，與魔頭無異。”禍斗繼續挑撥著。
被反派叫魔頭，林月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大人消息靈通，我確實當過一段時間的魔頭，殺了成千上萬的魔修，業績良好，仙盟賞了不少寶物。”
林月把仙盟拉下水，她是魔，仙盟也是魔。
“反觀是大人一來下界便要吃人，想必在仙界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如此才沒人下來幫你。”
“嘴別這麼毒，它會咬人。”逍遙宗的大乘適時插嘴，“我方才不小心說了一句真話，它追著我咬。”
“賤人活該，不咬你咬誰？”
老道長罵了句，隨後朝禍斗笑道︰“接著咬，接著咬，他火靈根，大補。”
“死道士，我招你惹你了……”
禍斗沒有理這對陰陽人，隨著又一番僵持，一部分壽劫鎖終于觸踫到了骨頭，融化，跟黑漆一般烙在骨頭上，緊緊地吸附滲入脊骨中。
“吼！”
生機被抽離，剛開始只是一點，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禍斗的反抗也越來越重。
投毒灼燒吸收氣血都可以恢復，唯獨壽元不能補回來。
林月法力所剩不多，不再控制壽劫鎖，便在遠處邊打坐恢復邊觀察情況。
我方人數是多，但有些修士隱隱撐不住，要再堅持一個時辰還是有些困難。
林月掃了所有人，最終閉上了眼。
碎星湖上陸續有合體修士下來，代替大乘控制陣法。
“阿彌陀佛。”
海水微動，一道紅黃袈裟出現在面前，寂明禪師輕念了聲佛號，看著面前滿頭白發的青衣女子，他仿佛有所預料地道。
“林小友有何打算？”
“若我等全部陣亡，即便禍斗的神通消散，也難以將其再度封印，因此我等必須留下一些大乘，可陣法撐不到最後一刻。”
“前輩有何打算？”林月反問。
“貧僧自當拖延至最後。”
林月緘默片刻，“前輩有話直說。”
“壽劫石雖然能使你暫時獲得壽元，但長此以往容易在殺戮中迷失心智。”
“如今你沒了壽劫石，反噬之力會逐漸消耗壽元，你已時日無多。”
寂明禪師說到這里微皺了皺眉，語氣似有些不確定。
他沒有感受到林月身上天人五衰帶來的腐朽氣息，隨即眉頭又松弛下來，或許因為主動斷了本命鏈接，吸食的壽元沒有流失過多，又吃了增壽丹藥，暫時看不出異常。
下來的話對方不說，林月也知道是什麼。
或許自己拿壽劫石作本命法寶時，他們便覺得她最後會走上殺戮之道，而且以她這幾百年表現來看，她並非良善之輩，留著恐有後患。
所以，在她拿出玄月時，沒有一個人反對。
玄月毀了，壽元反噬，她時日無多，他們正好找借口拿她祭陣，不用撕破臉皮。
若是不同意，則以大局要挾，或者需要解釋壽元問題，可怎麼解釋他們都會認為她會繼續走老路。
如果當初不用壽劫石作本命法寶，如今也會面臨同樣的困境，只不過沒這麼強烈。
奚青也在等著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