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整個紫禁城像巨大的墨硯,漆黑一片,唯有一輪殘月掛在宮牆檐角,清輝冷冷地灑在啟祥宮的漢白玉甬道上。
一個戴著面具的身影,隱在啟祥宮的甬道暗影里,聲音听不出男女。
“嘉妃當真要對二阿哥下手?”
麗心十分心虛地左右張望半晌,確定無人後,才將聲音壓得極低道。
“千真萬確,那些話都是我們主兒親口說的。只是,奴婢也不知,二阿哥的哮癥,何時會被誘發。”
“好,你下次若還知道什麼,便及時告訴我,到時候,我們主兒自會護你,也會護著你在宮外的弟弟。”
“弟弟”二字刺得麗心渾身一顫,她忙陪笑道︰“替……替我謝謝你們主兒,說來,若不是她發現,嘉妃給我弟弟的藥方有問題,用久了會掏空里子,只怕,我弟弟活不長久。”
麗心說著,眼底掠過一抹恨意。
弟弟是他們家的獨苗了,她的阿瑪和額娘走了,只留下這個年幼的弟弟。
可嘉妃,為了讓她忠心,竟然有意對她的弟弟下手,讓她弟弟病弱纏身,她如何不恨。
面具人的聲音,再次冷冷地響起,听上去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你懂得棄暗投明便好,你跟著嘉妃這種主子,自然明白,她手上的齷齪事不少。”
麗心唇瓣牽起一抹牽強的笑︰“是……是…,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無需管我是怎麼知道的。這些年,她和素練背著皇後娘娘做了什麼,不要當旁人不知道!
素練是個傻的,還以為嘉妃是真心為了皇後,才會為她辦事。
可若有一日,我到素練面前,戳穿嘉妃的心思。
想必,皇後也容不了她了,嘉妃到時候在這後宮,可就連立足之地都沒了。”
說到這,面具人語氣陡然轉厲,死死盯著麗心︰“再者,嘉妃她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貞淑好歹有玉氏母族可回,你呢?
真等嘉妃東窗事發,你這條小命,怕是要斷送在慎刑司,最後扔去亂葬崗喂野狗。”
麗心听得渾身起了戰栗,額上沁出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滑,渾身像有無數只小蟲子在頭上爬,一陣驚恐。
“我明白,我們娘娘做了惡事,還和玉氏的王爺有私情。我身為貼身婢女,跟著她,也實在是戰戰兢兢,生怕自己被牽連。
如今,她還想謀害嫡子,我真是怕了。
她自己作惡,可別牽連了我們這些下人,上回,就牽連貞淑被打斷了腿,送回了母族。”
“你明白便好,只要你對我們主兒忠心。到時候 我們主兒一定會保你性命無虞 !”黑衣人說著,從袖口掏出一大袋銀子, 遞給麗心,“這是這次報信的銀子,拿去給你弟弟買藥。
你也別忘了,你的弟弟,還在我們主兒的看顧之下。
也虧得我們主兒這些年,給你這麼多銀子,還幫你弟弟找了真正有助身體的藥方,你弟弟才能活到如今。
嘉妃她身為你的主子,可沒有這份心思。”
麗心咬牙,恨恨地應聲道︰“是啊,嘉妃她……她心里眼里只有玉氏王爺,和她的母族。
所以,在她心里,便是連我這個剛入王府陪著她的婢女,也永遠比不上貞淑。
從前貞淑還在的時候,我們主兒從不多看我一眼。如今貞淑走了,她便是抬舉我做大宮女,我也不稀罕。”
面具人漠然道︰“你識相,懂得惜命便好。”
麗心忙不迭奉承著道︰“是,只是,這麼長時間,還不知道你們主兒究竟是哪位娘娘?我還……還從未去拜見過一次。”
黑衣人聞言,揚起戴著黑手套的手,死死掐住麗心的下頜,冷然道︰“多余的事情,你不必打听,要不然,小心你的舌頭。”
麗心嚇得一哆嗦︰“是是是,我明白,我不問便是。”
黑衣人再沒多言,轉身便融入身後的濃墨夜色中。
唯余斗篷的下擺掃過地面,帶起一陣微風,轉瞬間,消失無蹤。
獨留麗心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倒吸了幾口涼氣,才勉強壓下心頭的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