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然籠罩了歷經血火的雲落要塞。
洛逸塵和周若瑤那間臨時分配的石室內,卻彌漫著與外界肅殺截然不同的溫暖氣息。
一盞造型古樸的青銅油燈擱在粗糙的石桌上,跳躍的暖黃色火苗將不大的空間暈染得溫馨而朦朧。
桌上,幾碟還冒著熱氣的菜肴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驅散了石室特有的陰冷。
水晶蹄 色澤紅亮,顫巍巍的膠質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紅燒星斑魚湯汁濃郁,魚肉雪白細嫩;碧玉靈菇湯清澈見底,翠綠的菇片沉浮其間,清香撲鼻;還有兩碟時令的靈蔬,青翠欲滴。
雖是要塞條件有限,但在周若瑤的巧手下,依舊顯得精致可口。
洛逸塵如同餓虎撲食,風卷殘雲般掃蕩著桌上的美食,吃相豪邁,時不時發出滿足的喟嘆。
“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周若瑤坐在他對面,單手托腮,冰藍色的眼眸在暖黃的燈火映照下,褪去了平日的清冷,只剩下化不開的溫柔。
她看著洛逸塵狼吞虎咽的樣子,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時不時用干淨的筷子給他夾菜,將剔好的魚肉放進他碗里。
“唔……瑤兒,你這手藝真是絕了!”洛逸塵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贊嘆,眼楮幸福地眯起,“比星院食堂的大鍋飯強一萬倍!維拉那老巢里又冷又餓,啃那干糧跟啃石頭似的,還是回家好!”
“家?”周若瑤夾菜的手微微一頓,冰藍色的眼眸深處漾開一圈細微的漣漪,隨即又歸于溫柔的平靜。
這個字眼從他口中如此自然地吐出,帶著濃濃的眷戀,讓她心尖都為之輕顫。
“對啊!”洛逸塵用力點頭,咽下嘴里的食物,抬起頭,金藍色的眼眸在燈火下熠熠生輝,專注地看著她,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有你在的地方,不就是家嗎?”
暖黃的燈火跳躍著,將他的側臉輪廓勾勒得柔和而清晰,那眼神中的真摯如同暖流,瞬間擊潰了周若瑤所有的防線。
她臉頰微熱,輕輕“嗯”了一聲,低下頭,掩飾著眸中翻涌的情緒,又夾了一筷子碧玉靈菇放到他碗里“快吃吧,都要涼了。”
溫馨的晚餐時光在細碎的咀嚼聲和偶爾的低語中流淌。
酒足飯飽,洛逸塵毫無形象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滿足地摸著微微鼓起的肚子,發出愜意的嘆息。
連日鏖戰的疲憊和緊繃的神經,在美食的撫慰和周若瑤溫柔的氣息包圍下,終于徹底放松下來。
周若瑤起身,動作輕柔地收拾碗筷,縴細的身影在石室內忙碌著,如同最賢淑的妻子。
待一切收拾妥當,她走到洛逸塵身邊坐下,自然地伸出手,微涼的指尖帶著一絲精純柔和的冰系星力,輕輕按揉著他兩側的太陽穴,為他緩解精神透支帶來的隱痛。
“維拉的精神領域……很可怕吧?”她輕聲問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
雖然洛逸塵說得輕描淡寫,但她能想象其中的凶險。
洛逸塵閉著眼,享受著那恰到好處的冰涼觸感和指尖的溫柔,將蝕心魔淵中的凶險遭遇,以及最後強行抹殺維拉的過程,簡略地講述了一遍,隱去了自己意識被壓制和星龍提及甦紫月的部分。
饒是如此,周若瑤听得依舊心驚肉跳,按揉他太陽穴的指尖都微微用力了幾分。
“大概就是這樣子了。”洛逸塵最後總結道,語氣帶著慶幸。
“嗯。”周若瑤低低應了一聲,冰藍色的眼眸中滿是心疼,“以後……別再這樣冒險了。維拉那種存在,太危險。”
“知道了。”洛逸塵反手握住她微涼的手,拉到唇邊輕輕吻了吻她的手背,帶著安撫的意味,“這不是有你等著我回來嗎?為了吃上你做的飯,我也得活著回來。”
周若瑤被他這無賴又真摯的話語弄得哭笑不得,輕輕抽回手,嗔道“油嘴滑舌。”
石室內再次陷入安靜,只有油燈燃燒的細微 啪聲。溫馨寧靜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淌。
“對了,”
洛逸塵似乎想起什麼,坐直身體,正色道“宋韻兒公主脖頸上那道魔種印記,雖然被甦導師的力量暫時壓制淨化,但並未根除。維拉雖死,這印記卻如同一個敞開的門戶和精準的坐標,隱患極大。必須盡快想辦法徹底拔除。”
提到正事,周若瑤也收斂了神色,秀眉微蹙“慕容雅晴的嫌疑並未洗清。今日議事廳,當你拿出維拉精神核心碎片出現時,我她的反應……很不對勁。雖然掩飾得很快,但那種瞬間的僵硬和恐懼……做不得假。我懷疑,她即便未被深度控制,也必然與維拉的力量有過極深的接觸,甚至可能已被某種更高明的魔種寄生而不自知。”
“慕容雅晴……”洛逸塵眼中寒光一閃,手指無意識地在冰冷的石桌上敲擊著,“她是關鍵。維拉能在要塞內部興風作浪,精準引爆魔種,‘天穹之壁’被污染侵蝕時她又在場……她的嫌疑最大。明日解決公主印記時,或許能借機試探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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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吟片刻,繼續道“另外,維拉的精神核心碎片被我淨化提純後,其中蘊含的精純精神力對我大有裨益,我感覺精神力已觸摸到星海境的門檻,只差臨門一腳的感悟。若能徹底吸收消化,或許能嘗試初步凝聚自身的精神領域雛形。屆時,對付類似維拉這種精于精神領域的敵人,把握會更大。”
“星海境?”周若瑤冰藍色的眼眸一亮,帶著由衷的欣喜,“太好了!不過,凝聚精神領域非同小可,需慎之又慎,萬不可急于求成。”
“放心,我有分寸。”洛逸塵點點頭,隨即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的倦意,他打了個哈欠,身體自然地歪向周若瑤,腦袋靠在她縴瘦卻柔韌的肩頭,嗅著她發間清冽如雪的冷香,聲音變得含糊起來,“瑤兒……好困……我先眯一會兒……”
話音未落,均勻而綿長的呼吸聲已經響起。
周若瑤身體微微一僵,感受著肩頭傳來的重量和溫熱氣息,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她低頭,看著洛逸塵近在咫尺的睡顏。
他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平日里銳利如鷹隼的輪廓此刻在沉睡中顯得格外柔和,甚至帶著一絲孩子氣的無辜。銀發有幾縷散落在他光潔的額前,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一種難以言喻的柔軟情緒瞬間盈滿了周若瑤的心房。
她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讓他靠得更舒服些,然後伸出手,極其輕柔地將他散落的銀發捋到耳後。
指尖劃過他溫熱的臉頰,帶著一絲貪戀的流連。
油燈的火苗輕輕跳躍,將兩人依偎的身影溫柔地投映在冰冷的石壁上,拉得很長,仿佛要融為一體。
石室之外,要塞的夜深沉而肅殺。
而在內城另一處守衛森嚴的精致院落內,慕容雅晴卻毫無睡意。
她獨自一人坐在昏暗的靜室中,沒有點燈。窗外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卻無法照亮她臉上濃得化不開的陰郁。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脖頸間那道淡紫色的疤痕印記。白日里議事廳中,當洛逸塵拿出維拉精神核心碎片的瞬間,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與冰冷的恐懼感,此刻依舊如同附骨之蛆,纏繞不去。
“印記……鑰匙……坐標……”
一個冰冷滑膩、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聲音,仿佛直接在她腦海深處響起,帶著無盡的誘惑與惡毒的低語。
“他回來了……他帶著吾主最後的力量回來了……”
“多麼精純的本源……多麼完美的載體……”
“恐懼吧……絕望吧……那是滋養吾主重生的最佳溫床……”
“靠近他……靠近那力量……釋放它……吾主將賜予你永恆……”
慕容雅晴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臉色在月光下慘白如鬼。
她猛地用雙手死死捂住耳朵,但那聲音卻如同直接烙印在靈魂上,根本無法隔絕。
“不……滾開……滾開!”她喉嚨里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困獸般的嘶鳴,眼中充滿了痛苦、掙扎和一絲……被逐漸侵蝕的瘋狂。
黑暗中,那道淡紫色的疤痕印記,幽幽地閃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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