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島全域接管後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鍵。
舊時代的沉痾被迅速刮除,新的秩序如同春雨後破土的嫩芽,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蔓延生長,煥發出勃勃生機。
街道變得干淨整潔。
無人維護的公共照明系統被逐一更換。
不再是充滿商業氣息的冰冷霓虹,而是明亮的光暈驅散了雨夜常年的陰霾。
流浪漢和貧民窟的規模急劇縮小。
淮安高效的工作組深入每一個角落,提供就業培訓、安置住房和基本生活保障,不再是簡單地驅逐或漠視。
嶄新的醫療中心在各城拔地而起。
基于李氏強大生物科技和資源整合能力的新型醫保體系幾乎涵蓋了所有已知病癥。
從常見的義體排異反應到罕見的基因崩潰癥。
個人所需支付的費用被壓縮到了一個極低的比例。
教育的變革更為深遠。
在確保師資力量和教學質量的前提下,義務教育年限被延長至12年。
嶄新的校舍、免費的營養午餐、接入淮安中央知識庫的電子教材……知識不再是頂層階級的特權,而是每一個浮島孩子觸手可及的禮物。
一種久違的希望,開始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流淌。
雖然永不停歇的雨依舊落下。
但人們抬頭望天時,眼神中不再只有麻木和疲憊。
共和國的輝光,似乎真的穿透了厚重的積雨雲,溫暖地灑在了每個人的肩頭。
整個浮島。
正沐浴在一片生機勃發的重建熱潮之中。
2168年12月中旬。
距離預定政權交接儀式僅剩半個月時。
一則如同深水炸彈般的消息,驟然被投入這片看似平靜的湖面,瞬間引爆了整個浮島的輿論場!
【驚天揭秘︰陸杰真實身份竟是東淮城黑眼病瘟疫源頭!】
詳細的調查報告、經過處理的內部通訊錄音、甚至包括部分模糊的實驗室影像資料……如同病毒般在各大信息平台瘋狂傳播!
報道詳盡地描述了呂誠如何從東淮城的實驗室逃脫。
其身負的黑眼病如何引發連鎖反應,最終導致了東淮城被核彈的悲劇性毀滅。
文章極具煽動性。
將呂誠描繪成一個行走的災禍之源,一個為了自身存活不惜拉上一城人陪葬的怪物。
而如今。
這個怪物,竟然披著救世主的外衣,掌控了整個浮島!
這個消息太過驚悚,太過顛覆!
剛剛看到生活曙光的人們,瞬間陷入了巨大的震驚、茫然和恐慌之中。
輿論瞬間兩極分化。
有人堅信這是骯髒的政治抹黑,是舊勢力不甘失敗的反撲;有人則開始翻出東淮城事件的舊賬,將信將疑;更多的人則是感到一種無所適從的恐懼。
如果這是真的……
他們正在擁戴的,究竟是一個救世主,還是一個毀滅的化身?
這股風暴。
同樣猛烈地沖擊著淮安集團內部。
尤其是那些早期成員。
他們是那場災難的幸存者,對呂誠的忠誠曾經堅不可摧。
因為呂誠將他們從隔離區救出,給了他們新生,給了他們復仇和重建的希望。
但如果。
摧毀他們人生的那場災難,其根源正是領袖呢?
此刻。
這份忠誠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炙烤。
“不可能……這絕對不是真的!”
一個原東淮城警備隊員出身的淮安安保人員猛地將手中的電子板摔在地上,臉色鐵青,眼神卻充滿了掙扎。
旁邊另一位同樣出身東淮的工程師沉默著,手指顫抖地劃過那些觸目驚心的所謂證據,臉色蒼白。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滋生。
他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東淮城毀滅前後的種種細節。
呂誠那非人的力量,那與黑眼病患者如出一轍的自愈能力……過去被忽略的疑點,此刻仿佛都成了佐證。
一種被欺騙的憤怒和痛苦,在部分東淮系成員中彌漫開來。
雖然大多數人依舊選擇相信呂誠,相信帶領他們走到今天的領袖。
但內部的裂痕已然出現。
……
天瓊座,秦河書房。
“妙啊!真是妙啊!”
秦河看著屏幕上瘋狂傳播的新聞,臉上露出玩味而興奮的笑容。
“這手段,精準、狠辣,直擊要害!我倒要看看,我這好女婿該如何應對這釜底抽薪的一招!”
他自然不信呂誠是什麼瘟疫源頭。
但這盆髒水潑得恰到好處,足以讓呂誠焦頭爛額,甚至可能從內部瓦解淮安剛剛建立的權威。
李氏莊園,地下戰略室。
李玨看著同樣的新聞,臉上卻沒有任何喜色,只有深深的忌憚和冰冷。
“愚蠢!”
他低聲罵了一句,不知是在罵爆料者,還是在罵這步棋的冒險。
揭露呂誠的過去。
固然能打擊其聲譽,但同時也可能徹底激怒這頭已然掌控一切的雄獅。
所帶來的反噬,恐怕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
他現在只希望,火燒不到李氏身上。
星洲維恩總部。
布魯斯沉默地看著情報,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他在評估,評估這起事件對淮安內部穩定性的實際影響,評估這是否是一個可供利用的機會。
但他更深的感受是一種寒意。
這種揭露背後隱藏的力量,讓他感到不安。
……
淮安集團總部頂樓。
呂誠站在窗前,望著樓下聚集著情緒激動的人群和閃爍的媒體飛行器。
他的表情平靜無波。
仿佛外面滔天的巨浪與他無關。
韓紹元站在他身後,臉色凝重︰“老大,輿論發酵很快,內部……東淮系那邊情緒不太穩定,雖然目前還在控制範圍內,但需要盡快回應。”
東淮系是最早一批老人。
還在集團內混的,早就身居高位。
戈迪安的數據流在旁邊的屏幕上飛速滾動︰“信息源頭經過了多重加密和跳轉,最終指向幾個已經自我銷毀的匿名服務器,很專業,很干淨。對方有備而來。”
呂誠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兩人。
“不必回應。”
“為什麼?”韓紹元不解。
“對方想要的就是我們的回應。”
呂誠的聲音很冷靜︰“任何解釋、澄清、否認,在此時都會陷入自證清白的陷阱,只會讓話題持續升溫,讓裂痕加劇。”
“他們想看到的,就是淮安內亂,看到我們忙于撲火,看到新建立的秩序因此動搖。”
他走到辦公桌前,指尖點了點那份政權交接儀式的流程草案。
“一切,照常進行。”
韓紹元和戈迪安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慮,但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呂誠的判斷。
“那……儀式上?”韓紹元問。
呂誠的目光落在流程的最後一頁,那關于【出席人】的一行。
他的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
“我會親自給他們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