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川城東郊。
方舟醫療綜合體如同一個巨大的蜂巢,在夜色中散發著冰冷的白光。
百萬金甲力士的行動效率超越了人類的想象極限。
在中心城。
力士們無聲地穿梭于大街小巷、公寓樓宇。
它們推開未鎖的房門,穿過癱倒著沉睡主人的豪華客廳,或是踏入擁擠不堪、鼾聲四起的集體宿舍。
動作整齊劃一。
輕柔卻不容抗拒地將一具具失去意識的軀殼抱起。
無論是衣衫襤褸的流浪漢,還是穿著絲綢睡袍的富豪;無論是蜷縮在冰冷巷弄里的醉漢,還是躺在頂級私立醫院vip病房里的權貴。
在力士們空洞的金色眼眸注視下,他們失去了所有社會標簽,只剩下一個統一的身份。
昏睡者。
他們如同流水線上的物品。
被逐一安置在特制的生命維持運輸艙內。
成千上萬的運輸艙被力士們扛在肩頭,萬千力士匯成一道道沉默的金色洪流,涌向望川城的方向。
這場面既壯觀又令人毛骨悚然。
中心城的街道上空空蕩蕩,只剩下廢棄的車輛、散落的物品和依舊在不知疲倦閃爍的霓虹,仿佛一座剛剛經歷末日洗禮的死城。
免于本次災難的零星市民,正膽戰心驚地從窗簾縫隙中窺視。
他們看到的是一支沉默的大軍正在有條不紊地清理著這座城市,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攫住了他們。
他們不知道的是。
中心城,已經是情況最好的地方了。
浮島其他區域。
陷入了更深層次的混亂與絕望。
亞特蘭大,高塔之內。
幾位穿著長老袍服的異人圍在一張病床前,床上躺著一位陷入深度昏睡的年輕眷族。
一位精神感應者將手按在昏睡者的額頭。
閉目凝神,眉頭緊鎖。
周圍其他異人,或嘗試吟唱的喚醒靈言,或調配散發著奇異光暈的藥草精華,甚至有人試圖引導微弱的電流刺激其神經。
然而。
一切嘗試都石沉大海。
那昏睡者的生命體征平穩,但意識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任何外部的刺激都無法激起一絲漣漪。
“不行……”
精神感應者頹然收手,臉色蒼白︰“他的靈不見了,不在任何已知的層面。我們的力量,觸及不到。”
一種無力感在異人長老之間蔓延。
他們源自這場暴雨恩賜的能力,在這詭異的集體昏睡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蘭徹斯特,反抗軍總部。
昔日莊重的議事廳變成了喧囂的菜市場。
議員用力捶打著演講台,唾沫橫飛,聲音通過擴音器震響整個大廳︰“看看!都看看!這就是西西亞斯承諾的秩序與安全?!”
他指著身後巨大的全息投影。
上面顯示著蘭徹斯特街頭零星倒地的昏睡者畫面,以及醫療系統崩潰的實時數據。
“數十萬人沉睡不醒!而我們偉大的領袖,除了發布幾條不痛不癢的安撫通告,做了什麼?!”
“是他無能!還是他與那引發災難的源頭有所勾結?!我們必須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徹底追查西西亞斯的責任!”
另一些議員則奮力反駁,場面極度混亂。
西西亞斯坐在主位上,面色鐵青。
他知道。
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已不僅僅是公共衛生事件,更是足以將他徹底埋葬的政治風暴。
或許在安置那些昏睡者之前。
自己有必要進行一次內部大清理......
榆關、星洲、玄天、新浦......這場災難呈現出赤裸裸的階級分化。
在貧民窟和陰暗的後巷。
無聲的悲劇每時每刻都在上演。
無人照看的昏睡者倒在冰冷的雨水里,體溫漸漸流失;獨居的老人再也不會醒來,直到異味引起鄰居的警覺;擁擠的廉租公寓里,一家人整整齊齊地沉睡……
他們的死亡靜悄悄。
甚至無法在城市的死亡統計中激起一個小水花。
而在富人區,
則是另一番景象。
私人醫院早已人滿為患,走廊里都加滿了天價的醫療艙。
專業的看護團隊24小時監控著每一位昏睡富豪的生命體征,昂貴的營養液和維持藥物源源不斷地輸入他們的身體。
黑市上。
一張穩定的醫院床位甚至被炒到了堪比頂級義體的價格。
“無論如何要保住我父親的命!錢不是問題!”這樣的呼喊在各大醫院的vip接待處不絕于耳。
恐懼和焦慮在能負擔得起的人之間蔓延。
但他們至少還能用金錢購買一絲渺茫的希望,將自己與門外那絕望的世界暫時隔開。
在塞壬的安眠曲之後,浮島滑向了絕望的深淵。
社會的裂縫被瞬間扯大,秩序在崩壞。
正如梅格所說。
這座暴雨末世之下的避難所,急需一個救世主的出現。
9月30日。
清晨,淮安集團總部。
頂層戰略會議室內,空氣凝滯。
巨大的環形全息桌面上。
浮島地圖被刺目的猩紅色斑塊大面積覆蓋,代表昏睡者的光點密集得令人窒息,實時統計的數字仍在無情跳動。
呂誠坐在主位。
深色外套隨意搭在椅背,只穿著一件暗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結實的小臂。
他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眼底深處是無法掩飾的疲憊。
連續的高強度行動、決策、以及動用大規模超凡力量建造方舟,即便是他,精神也已被拉扯到極限。
韓紹元站在一旁,快速匯報著情況,聲音沙啞。
“方舟已接收並穩定維持超過一百二十萬昏睡者,這個數字還在增加,但好在增速十分緩慢。望川城交接初步完成,密特拉已進駐維持秩序。”
“中心城及周邊區域,巡邏隊已全面鋪開,暫未發現新的昏睡案例,但恐慌情緒仍在蔓延,小規模騷亂時有發生。”
他頓了頓,調出另一份數據,語氣更加沉重︰“根據療愈聖所和我們自身監測網絡的回溯分析,災難的觸發點高度集中于塞壬演唱會現場及其直播信號覆蓋瞬間。”
“所有昏睡者,無論身處何地,都在那個特定時間點,听到了她的安眠曲。”
“塞壬……”
呂誠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叩響。
這個名字,這個由維恩科技打造、風靡浮島的虛擬偶像,如今成了數百萬噩夢的開端。
“既然安眠曲有問題,就讓技術人員控制這首歌的傳播。”呂誠說︰“至少不要繼續出現新的昏睡者。”
“是!”
韓紹元肅然應命,迅速將指令下達。
“在找到解決辦法前,預防是唯一的選擇。”
呂誠目光掃過全場與會的淮安高層︰“調動持有銅錢的密特拉,我要在中心城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街區,都有他們存在。”
“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確保任何詭異的超凡波動在萌芽階段就被掐滅!”
“我要這座城,變成所有奇珍力量的禁區!”